現實。
鬆田陣平正在等人。
他站在公寓樓底下, 半倚在他那輛車旁邊,手上的打火機響了又響,哢吧哢吧的, 伴隨著他輕點在地上的鞋尖演奏著。
今天是如月楓的生日, 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次生日,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過。
請假倒是好請, 畢竟他攢了挺久的年假基本上都沒有休過,再加上11月7日這個日子的特殊性,上麵批假還是很爽快的。
以往的11月7日,他基本上都是在整理案牘和線索中度過的。
為了給死在幾年前的幼馴染報仇。
但這個習慣在年前被打破了。
那個炸死了萩原研二的炸/彈犯陰溝裡翻船,被如月楓一拳揍進了監獄裡。
所以,這一天的行程也就變成了, 上午和對方過個生日, 下午再去給幼馴染上墳這樣子。
明明最初還想要兩清來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交集卻變得越來越多了。
“走吧。”
一個衣服厚得像移動的衣服架子的家夥, 酷酷的向上抬了抬自己眼前的墨鏡, 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
說實話,要不是聽著這聲音還算是耳熟,鬆田陣平從開始的時候, 其實根本沒有認出來這是誰。
“……今天也沒到零下啊。”
他甚至有些懷疑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西裝加大衣, 算不上是什麼潮男,但很有社會人氣息,總之還算正常。
“冷是一方麵啦。”
鑽進車裡後,如月楓一邊薅下自己頭上的帽子,一邊說道:
“最近有個星探一直都在附近徘徊, 被他碰見好多次了,每次都哭天喊地的說讓我去演電影……”
在遊戲裡麵遇到的金牌經紀人是這個德行,怎麼在現實裡也會碰到這種人啊。
鬆田警官唔了一聲,“你拿他名片了嗎?”
一直跟蹤女大學生啊,這種行為足夠送那家夥進去喝一壺了吧。
如月楓的手停頓了一下,隻是眨了眨眼,說道:“說起來,你今天沒有抽煙呢。”
她覺得這種事沒必要去麻煩對方。
——主要是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等到再收集幾次證據,就能夠讓那個星探即使再心動,也不敢踏入米花了。
鬆田陣平看了她一眼。
摘掉了礙事的墨鏡和針織帽後,露出來的是一張豔麗且令人過目不忘的臉。
皮膚白皙細膩,鼻梁高且眉眼深邃,濃黑而卷曲的長發自然的垂在如月楓的臉側,深藍色的眼睛看不出來什麼情緒。
他們在一起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雖然說不上什麼知根知底,事無巨細的了解彼此,但是最基本的情緒感知,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她不想讓他介入這件事。
鬆田陣平移開自己的目光,無端的感到了一絲煩躁,抿了抿唇。
其實成年男女之間的社交距離就是這樣,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
他又不是她的爸爸、哥哥、親人之類的角色,所以再越線過去關心的話,就有些過於顯眼了。
但是拋開這些不談,好歹他也是那什麼象征著正義夥伴的警察。
發現了什麼事情後向警察報警,這才是應有的流程不是嗎?
“準備戒了。”
他隻是這樣說道,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些。
如月楓有些驚訝的看過去,但鬆田陣平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太正常了,說的話也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看到她終於出現變化的表情,他從鼻子裡麵冒出來一聲笑。
“有必要這麼驚訝?為了緩解壓力所以抽煙,現在不需要緩解壓力了,所以把煙戒了,就這麼簡單。”
他目不斜視,“而且,你不喜歡煙味吧。”
如月楓總覺得此人今天說話有些怪怪的,想了想說道:“分人。”
“什麼分人。”
“討厭的人抽煙隻會讓我更加討厭他,喜歡的人抽不抽煙我都喜歡。”
平穩行進中的車子突然被人用力地踩下了刹車。
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貓,站在馬路中央的位置,衝著他們喵了一聲。
然後踏著優雅的貓步走掉了。
感謝貓。
鬆田陣平正在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表情不崩壞。
他隻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人放在火上烤。
抽了好多年的煙,讓他養成了個一有什麼煩心事就叼一根的壞習慣。
火焰燃起,煙霧一飄 ,煩惱雖然不會變少,但也讓人有了去應付的餘力。
這也導致啊,這一戒煙,他這戒斷反應就有些過於上頭了。
他用力地握緊手掌心下麵的方向盤,汗水幾乎要透過皮革麵滲透進去,他無意識的抽動鼻翼,車子裡麵本來殘餘的淡淡煙味,被一股玫瑰味蓋了過去。
——等到她離開之後,這個車還能聞出味來嗎?是不是應該去問一下她用的什麼香水?
他一時晃了神。
“貓走了,還不開嗎?”
坐在副駕駛上的某人開腔問他。
鬆田陣平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本來已經變得沉穩的表象在慢慢的坍塌,讓他幾乎想要放棄一切去問問,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那句話到底是帶著曖昧,還是隻是隨口一說。
喜歡是對普通朋友而言的,還是想要進一步發展?
拜托了,死刑犯死刑前都會死個明白,他就不能一腳踩下油門把自己創死之前也死個明白嗎。
但已經27歲的鬆田警官,最後還是把那些毛茸茸的想法都團吧團吧按回了心裡,重新發動了車子。
“不再去妃律師那裡實習了?那天查案的時候她又問我呢。”
鬆田陣平好像剛剛的情緒並不存在一樣的說道。
如月楓扯了扯嘴角,“上次把證人給送進去了,上上次又送進去了對方的辯護律師,要是再去那實習的話,下次我怕是得把檢察官一起送進去。”
鬆田陣平摩挲了一下方向盤,“有本事就把上麵那個敲錘的也送進去。”
“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如月楓被他的話逗笑了,向後靠了靠椅背,後背被之前買的靠墊墊得高了一些。
“那說晚了,現在論文搞完,導師老在攛掇我說什麼不想去妃律師那裡實習,就去長野和師兄混。”
師兄?叫得還真親密。
鬆田陣平回想了一下這位警校同期的兄長,隻覺得對方是個靠譜人,外加還挺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