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揉揉鼻子,聲音柔下去, “他來多久了?”
連夏生冷笑一聲。
歲歲回過神, 有些後怕。
或許她不該問。
這裡是南城,是連夏生的地盤。
她猶豫半秒, 水盈盈的眼望過去, 伸手搭上連夏生的肩膀, 語氣依舊倔強, 卻多了幾分軟糯:“你彆動他。”
連夏生翻身壓住她:“心疼?”
歲歲點頭:“對。”
“他身後有明家, 不需要你心疼。”
歲歲低垂眉眼,懸在連夏生脖間的手沒有移開,她細著聲說:“可你什麼都做得出。”
連夏生刮了刮歲歲的鼻尖:“你看,始終還是你最了解我。”
歲歲咬咬嘴唇。
窗簾隨風晃動,斜斜望出去, 天際白雲燒儘, 火紅的顏色燒成濃黑, 月光涼薄,星光飄搖。
歲歲推了推身上的人,連夏生埋在她肩窩處,貪戀地嗅著她身上的香氣。
忽然他開口說:“過兩天, 我送你去法國。”
歲歲一愣, “我不去。”
“你必須去。”
歲歲慌張起來, “你不能這樣!”
去法國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連家的隱藏產業有一部分在法國,與那邊的關係也很好, 一旦她被送出去,這輩子都無法逃脫連夏生的控製。
歲歲捶他,低吼:“我不去,如果你要送我出去,我就自殺!”
自殺。
這兩個字極大地刺激連夏生的神經,他身體一抖,繼而狠狠吻下去堵住她的聲音。
腦海中恍惚浮現一年以前的情形。
隋穗死在他懷裡的樣子。
連夏生猶如驚弓之鳥,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緊手邊的人,他瘋狂撫摸她,試圖感受她的體溫。
不夠熱,會涼下去,就像那晚她體溫下降最終全身僵硬一樣,不行,他必須讓她暖起來。
連夏生脫掉上衣,近乎粗魯地將歲歲提起來,整個人魔怔似的,去扯她的衣服。
“夏……夏生哥哥……停下……”
不管不顧快要將人揉碎時,女孩子的哭泣聲傳到耳裡,連夏生意識稍微清醒過來。
迷離的雙眼抬起,女孩子雪白的身體撞入視野。
歲歲躺在他身下,一張小臉蒼白,哭得泣不成聲,眸底滿是失望。
“夏生哥哥,我恨你。”
連夏生心頭一窒。
她終於肯喊他一聲“夏生哥哥”,伴隨而來的卻是“我恨你”。
我恨你,不是我愛你。
她給他最大的仁慈是愛過,最狠的懲罰也是愛過,現在卻沒有愛,也沒有過,隻剩下恨。
連夏生揀起地上掉落的衣裙,重新為歲歲穿好。
歲歲窩在沙發裡,全身顫抖,臉上布滿恐懼。
她在怕他,怕他將她送出去,怕他將她圈在身邊永遠都不放手。
連夏生垂著腦袋,默不作聲。
死寂一般的安靜。
片刻。
連夏生伏下去,跪在歲歲身邊,氣若遊絲,絕望地問:“你就這麼不願意待在我身邊嗎?”
歲歲擦擦眼淚,下巴擱在膝蓋上,撅嘴應了聲:“嗯——”
連夏生痛苦地閉上眼。
最終還是錯估了自己的決心。
他可以對任何人狠,唯獨對她,他狠不起來。
“好,我不送你去法國,我不強迫你,我給你選擇。”
歲歲半信半疑地盯著他,囁嚅:“什麼選擇?”
“從今天起,你擁有自由,我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不用看,都能猜到此刻她臉上的欣喜,“包括去北城。”
歲歲立馬停止哭泣,聲音都清亮起來:“真的嗎?”
連夏生緩緩睜開眼,無情無緒:“真的,你可以做你的朝歲歲。”
歲歲試探地問:“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
“因為我覺得,你或許會心甘情願留下來。”
“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
連夏生沒有立刻作答。
他拿起紙巾,替她擤鼻子,又去浴室擰乾濕毛巾,替她清理收拾好,最後端來一杯溫熱的水。
“這幾天,除了應付你的資先生以外,我還在忙另一件事。”連夏生指腹摩挲,揩掉歲歲嘴角的水漬,“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
“什麼事?”
“你的身世。”
歲歲瞪大眼。過去這些年來,她一直暗中查自己的親生父母,每次都無疾而終。
連夏生抱起她,往床邊去。
歲歲抓住他的臂膀,口是心非:“我並不一定要知道。”
她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連夏生繼續往前:“你連你的身世都不想知道,看來也不會想要知道你的死亡真相了。”
歲歲驚訝:“我的身世,和我被殺的事,有牽連?”
連夏生搖搖頭:“我隻是猜測,並不能十分確定。”
歲歲遲疑。
他們已經走到床邊,連夏生將她放下,神情嚴肅認真,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臉,說:“過去你不是一直求我幫你查身世的事嗎,沒有人比我更合適,就算你想找資臨幫你查,他一個從小在北邊長大的人,拿什麼來查南邊的事?誰會聽他的?”
歲歲皺眉:“可你過去總告訴我,讓我不要查。”
“因為我怕你離開,而且……”連夏生想起什麼,後半句沒有說出來。
過去查隋穗的身世時,他總會遇到莫名其妙的阻礙因素,出於直覺,他沒有刨根問底,隻是點到為止。隋穗死之前,他為了求婚做準備,想讓她高興,特意重新追查她的身世,希望到時候能邀請她的親生父母出席婚禮,給她一個驚喜。
隋穗死後,所有的事情都被終止。要不是這次他重新遇到她,隻怕一輩子都不會將她的身世之謎和她死亡的事聯係起來。
“我發誓,我會查清你的身世之謎和你的死亡真相,無論是誰殺了你,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歲歲怔怔地看過去,毫不避諱,點破:“從你將我綁到南城的時候,你就已經著手在查這兩件事了,夏生哥哥,無論我今天的答案是什麼,你都會查下去,就算不查我的身世,你也會查我當時的死亡真相,不將凶手揪出來,你不會罷休。”
連夏生無奈,“隋穗。”
“你無法容忍有人在你的眼皮底下將我殺害。”歲歲低下腦袋,“就算我不要真相,你也會查清楚真相,這間接相當於你沒有籌碼,我根本不需要求你,你無法用真相來脅迫我。”
被愛的,有恃無恐。
連夏生緊攏雙眉,“那資臨呢?你覺得我會對他做什麼?”
歲歲愣了愣。
她有看新聞,硬碰硬,對雙方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沒有猜錯,事情再繼續下去,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麵。
連夏生:“反正我已經瘋了,我不介意再瘋點,我可以用我的前途去賭,但是他呢,他賭得起嗎?”
歲歲坐著不說話,雙手撐在床沿邊,呼吸聲有些急。
連夏生彎腰湊近,聲音魅惑,趁熱打鐵:“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好好告彆過去,才能去做一個嶄新的朝歲歲,不是嗎?”
歲歲愣愣問:“你願意放我去做其他人,不是隋穗,隻是朝歲歲?”
“對。”
歲歲咽了咽。
她知道他在誘她,可她沒辦法不上鉤。
“你的條件是什麼?”
“你已經猜到。”
歲歲深呼吸,字字清晰:“這段時間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但是之後我要怎樣,必須我說了算。”她眼神堅定,目光炯炯,“夏生哥哥,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不介意再多死一次,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諾,我會死在你麵前。”
連夏生笑容酸澀,“過去你是最怕死怕痛的人,現在卻能坦然地用生命威脅我,隋穗,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
歲歲抬眸:“那我應該一開始就以死威脅。”
連夏生笑了笑,貼近想要親她側臉。
歲歲躲開。
她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兩邊側臉,嘴裡嘟嚷問:“你以後還會強迫我嗎?”
“不會。”
連夏生直接吻她唇。
歲歲往後退,“我不喜歡你吻我。”
“行。”
連夏生伸手去抱她。
歲歲不讓抱:“我也不喜歡你抱我。”
連夏生懸在半空的手猶豫半晌,最終收回去,“還有什麼不喜歡的,最好一次性說清楚。”
她的話既殘忍又天真:“以前我喜歡的,現在我都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