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寺孟晚隻在最開始去了一次, 今兒算是第二次,她望著眼前的曲徑小路,隱隱可見山頂上方白鹿寺的屋頂。
“我才知道這兒還有一條小路”
陸浦澤也下了馬車, 踏上小徑, 聞言笑道:“這是寺裡僧人自用的通道, 人要少些。”兩人都沒有遮掩身份, 若是走大路很容易被達官貴人們認出來。
“既然是自用, 我們走是否不妥當?”說是這麼說,但孟晚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隻稍稍放慢了步伐。
然而,未等陸浦澤解釋, 前麵來了兩個挑著扁擔的僧人,看見他連忙放下扁擔水桶問好:“玄豐師叔好”
師叔!?
孟晚禁不住側身上下打量男人,眼神最後停在對方茂密的發髻上,據她所知,那應該並不是假發。
陸浦澤表情未變, 溫和地對兩人點點頭,因著路麵狹窄, 還略微側了側身站在路邊的雜草上, 待兩人走過後,似有所感,抬頭就看到孟晚掩飾不住的好奇他發頂的眼神。
“玄豐師叔?”
陸浦澤笑了笑, 笑容與平時不同, 那是提到真正在意之人才有的笑意, 他目露懷念:“我幼時因為那件事,被三陽大師收為俗家弟子”
其中俗家倆字讀了重音。
三陽大師孟晚還真聽說過,是白鹿寺住持的師弟, 是個遠近聞名的神棍,有多有名呢,孟晚是在原身的記憶裡找到他名字的,也就是說三陽師父的名號都傳到東景了。
不過這位大師已經圓寂了。
孟晚看了看後麵綴著的護衛,沒去問是什麼事,事實上她已經有些猜測了,她重新邁步向前,略微岔開話題,語氣幽幽:
“你給我的資料可沒寫這些。”
“盟友以及勢力範圍可以寫在紙上告訴你”他意有所指地望著她:“但,這裡算是我另一個家,家人,我想換種方式讓你認識。”
孟晚幾不可查地頓了頓腳步,隨後繼續往前走,陸老夫人她都見了幾次了,也不差這一個,或者是幾個?
見她沒出聲反對,陸浦澤眼底漫上笑意,呼吸間充斥著清爽的草木氣息,他往她身側走了走,借著衣袖的遮擋牽住垂下來的柔荑。
孟晚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躲開,她回身看他,嘴角掀起一個弧度:“陸大人才走了幾步就累了?”
和一人牽著手漫步在靜謐山林間,這種感覺過於美好,陸浦澤想都沒想就順著她這話說道:“是有點累,還望阿晚幫我。”
孟晚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順著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探了探對方脈搏。
嗯,脈息平穩,強勁有力,她那些紅藥沒浪費。
“陸妹妹前日還來信說呢,睜眼說瞎話是官員的必備素養,如此看來,此言不虛”
陸妃被她安排到陸家祖地所在的淇縣做了縣令,雖然一開始手忙腳亂,加上來自朝堂反對派的壓力很大,但現在縣令當得已經有模有樣了。
陸浦澤被她指腹劃過手腕就知道瞞不過她,也不打算瞞,反正隻要她不甩開手,就隨她怎麼說了,他自然而然地附和道:“這一點確實。”
——
兩人最終停在一處拾掇得很乾淨的院落前,孟晚剛掙開手,便眼睜睜看著院裡原本翹著二郎腿坐姿隨意的僧人,聽到動靜後一秒恢複端正。
走近看去,這僧人的長相還很俊俏,一臉福相,約莫三十多歲,即使剃著光頭五官也很經得起細看,配合著姿態表情,頗有種仙風道骨之感。
如果不是她眼力好,瞧見了剛剛那一幕的話。
“這是我師兄,法號玄明”陸浦澤不知道有沒有看見剛剛那場極速變臉,臉上一派正常,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
“師兄,這是,孟姑娘”
這時孟晚已經被帶著走到石桌前,雙方見禮後,她掃了一眼桌麵上眼熟的《西景日報》和一盤嗑了一半的瓜子,禮貌地笑笑。
《西景日報》是她辦來刷聲望的,裡麵大部分都是誇讚她的私貨,比如水泥路麵,慈善學校等,下一版已經決定要把除草劑加上。
除此之外還會寫一寫生活小貼士,比如喝熱水勤洗手這種,都是走的通俗畫風,生怕彆人看不懂,還要求各郡縣的士林學子為百姓朗讀。
輿論的力量是很大的,它往往代表著民心。孟晚現在有錢有權有軍隊,還需要把民心再抓在手裡,所以才把報紙搞出來,等以後民心穩了,再考慮刊登其他消息。
玄明見這姑娘視線放在瓜子皮上,他輕咳一聲,自然而然地把東西收進袖口,在師弟暗含威脅的眼神裡招呼道:“快彆站著了,來,孟姑娘坐這。”
然後從桌底拿了幾個茶杯與茶壺,給每個人倒了一杯。
孟晚笑著道謝,端起杯子嘗了一口,甜的,她又喝了一口,這應該不是茶水,味道很像後世的酸梅湯。
陸浦澤適時在孟晚耳邊說道:“師兄不喜歡茶葉,嫌苦,喜歡自己鼓搗吃食。”
孟晚注意到陸大人到了這裡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他們師兄弟應該很熟悉,目光交彙間傳遞著她不懂的信息。
玄明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眼神微閃,輕咳一聲突然說道:“師弟要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怎麼,師兄這是不歡迎?”
“我可沒說,不過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
“明明是你自個兒跑沒影兒,我前幾日才得到消息說你回來了”
“我還不是為了你”
孟晚撐著下巴笑眯眯地聽這對師兄弟吵嘴,在兩人對話間,她才知道玄明就是近來皇城裡深受夫人小姐追捧的“神仙人物”。
嘖嘖,瞧著這會兒已經翹上的二郎腿,傳言誤人啊。
說了幾句後,陸浦澤怕孟晚無聊,便進入正題,正色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讓師兄看看,身體和魂體是否好些了。”
“噗——咳咳——”
玄明一口水沒喝完就被嗆著了,他下意識看向孟晚,見她麵上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微微皺眉對陸浦澤道:“在這說?”
陸浦澤點點頭,並安撫地在桌下捏捏孟晚的手,回道:“是,這裡沒有外人。”
“你”
玄明隨手拿袖擺擦了擦嘴,看了他半晌才道:“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找到彆的法子,現在確實瞧著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