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對等關係 時千辭 8057 字 11個月前

院長帶沈見清來了自己辦公室,很小一間,還做了整麵牆的陳列櫃,裡麵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種獎杯、獎狀和榮譽證書。

沈見清隻是粗一掃就發現了一座刻有秦越名字的水晶獎杯。

是她拿物理競賽一等獎時被頒發的。

頒發單位:西大附中,江坪最好的高中。

沈見清驚訝,“秦越高中讀的西大附中??”

院長走過來,臉上藏不住的驕傲,“是啊,阿越打小就學習好,獎狀證書多得都擺不下,我為難很久才挑出來幾樣要緊的放著,其他的都在櫃子裡鎖著呢。”

沈見清沉眉,隔著透亮的玻璃在陳列櫃中搜尋寫有秦越名字的獎狀。

一共有八份,無一例外,全都和“一”有關。

可在實驗室的時候,她明明對蔡文格說不上大學是因為學不好。

也是騙人?

還有在她家那晚,秦越說不會彈琴,轉眼卻能用廉價的電子琴彈出獨特又無限的情感。

包括她昨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提到的“父母”,秦越的回答同樣含混。

全都在騙她。

在她們貧瘠的交流裡,秦越似乎沒有跟她說過幾句真話。

可她完全沒有昨晚那種難以控製的惱火,反而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秦越會這麼做的原因,想知道她背後藏著的秘密,想滿足自己胸腔裡橫衝直撞的窺探欲。

沈見清回過頭問站在桌邊泡茶的院長,“秦越成績這麼好,為什麼沒上大學?”

院長放下水壺,聲音哽了,“怪我。”

“阿越腦子好,如果正常參加競賽,肯定能拿到保送名額,可是就在她考試前不久,我忽然查出了垂體瘤,很大,已經到了要開顱的程度,但是我的血小板比一般人低,凝血功能不好,醫院不敢輕易給治療方案。我想著剛好,可以先保守治療,等阿越考完試了再考慮手術,結果沒拖幾天症狀就明顯了。”院長把水放在沈見清麵前,語氣沉重,“阿越聰明,一次兩次能糊弄過去,時間稍微一久,她就看出來了,硬是拉著我換了好幾家醫院,最後還真讓她找到了敢下刀的大夫,可惜術中還是出了點意外,我在ICU一住就是半個月,醒來才聽說她因為擔心我,沒去參加比賽。”

院長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阿越身體不好,尤其是八歲之前,一到冬天就跟泡在藥罐子裡一樣,門都出不了。我們幾個老師那會兒總擔心她能不能熬過那個冬天。熬過了那個,下一個呢?

“好在後來養回了一點,除了身體弱點,阿越其他和正常孩子沒什麼區彆。

“可她還是怕冬天,偏偏我那個手術就是在冬天。”

沈見清呼吸沉重,“秦越也在那個冬天生病了?”

“嗯。”院長接住沈見清遞來的紙巾,抹了抹眼淚,“阿越算是一出生就被扔在院裡的,她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把旁人對她的好記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對我。

“我心疼她,小時候沒少偏心她,她都記著。

“重情義的小孩子有主見,也不聽話,老師們死活攔不住,愣是看著她在ICU外麵陪了我半個月。

“您想想啊,江坪的冬天不是大風就是大雪,ICU外麵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她怎麼受得了?”

院長沉沉歎一口氣,聲音顫得厲害,“她那一折騰,後頭大半年都沒緩過來,高考是硬生生錯過去的。”

沈見清握著杯子,手心被燙得發疼也不自知,“後來沒再考?”

院長說:“沒考。為這,我氣得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理她。”

“為什麼不考?”

“為了賺錢,為了照顧我。”

院長的情緒波動太大,緩了一會兒才能繼續往下說:“我開顱花的錢不少,術後恢複還不好,有一年多的時間幾乎完全看不見,身邊得有人照顧,可我就是從福利院出去的,家裡沒人,我這輩子也沒結過婚,無兒無女。

“阿越呢,人小心眼實,老記著小時候我帶她四處看病,整宿整宿照顧她的事,一聲不吭就跑出去打工掙錢給我買藥。

“這事兒要是放彆人身上,咬咬牙其實也能勉強兼顧,況且阿越基礎還好,她就是不去學校,單靠自己在家複習,應該也能考個好成績。”

“可她身體不好,同一個時間乾不了兩樣事。”沈見清說。

院長看她一眼,默認了,“有回我氣急了打她,讓她回去念書,她也不過是乖乖站著,等我緩過神來,蹲在我跟前,扶著我的膝蓋說‘院長,不上大學我一樣能把日子過好,您給我幾年時間’。”

“您說,養這麼個孩子我還能怎麼著?”院長生氣、無奈,也欣慰,“還不是由著她胡來?”

沈見清沉浸在院長這些話帶來的震驚裡,好一會兒才說:“至少證明您沒有白養她。”

院長一愣,終於笑了,“是啊,我在院裡待了一輩子,第一次遇到阿越這麼擰的。”

沈見清點點頭,寬慰道:“現在算是好了,秦越的焊接手藝在廠裡是數一數二的。”

院長抬頭望著陳列櫃裡的獎杯獎狀,再次濕了眼眶,“她出去那會兒離成年還差幾個月,心肺、腸胃也都不好,見天的不是感冒咳嗽,就是受了刺激胃裡難受,手腳也是常年冷冰冰的,性格還不活潑,您說她就那樣出去找工作誰會要她?她啊,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肯定吃了很多苦,可是一樣都不和家裡說。”

沈見清握緊杯子,同樣難以想象。

遲疑幾秒,沈見清忍不住問:“秦越的身體到底有什麼問題?”

院長說:“哪兒都沒大問題,但哪兒都不如健康的孩子,說白了,阿越就是體質差,得仔細養著。”

沒目標,這種才難養。

沈見清沉沉地想。

她之前竟然會把秦越臉色差的原因歸結到工作壓力大,早知道……

真有早知道的話,她也不至於莽得因為秦越騙她一兩句就衝她發火,還扔她一個人在店裡。

她和那個拋棄她的人有什麼區彆。

沈見清心跳快了一瞬,沉聲問院長,“秦越被丟在這裡就是因為她身體不好?”

院長搖了搖頭,“剛好相反。”

沈見清不解,“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院長說:“阿越是在出生第十三天的晚上被人放在院門口的,身上就一張紙,寫了名字和出生年月。那天趕上江坪近幾年來最大的暴風雪,一切聲音都被掩蓋了,包括小孩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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