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差兩分，沈見清和秦越終於趕到目的地——兩市臨界的一個度假區。</p>
市委大手筆，沿湖租了三棟彆墅給到場的32名青年人才居住，上午分了房，他們會步行到餐廳用餐，沿途可以欣賞園林化的景觀設計，還有山水交映的自然風光，極具觀賞性，就是……</p>
秦越走路是真慢。</p>
經過長達兩公裡的竹林，那些上來下去，蜿蜒曲折的台階是真折騰她。</p>
沈見清思忖片刻，找到活動方打了聲招呼，暫時脫離隊伍去等秦越。</p>
秦越還在順延而下的台階上，身後綠竹綿延，腳下潺潺流水，不經意抬頭看一眼被綠蔭描繪過的天空，詩意光影在她臉上流轉變化，像遺世獨立的傳說。</p>
沈見清握了一下背包肩帶，開口提醒秦越，“不用著急趕路了，我們單走，走到幾點算幾點。”</p>
秦越聞聲，腳步微頓，點了一下頭，“嗯。”</p>
沈見清笑笑，走上一段台階，側身靠在護欄上等秦越下來。</p>
“坐一會兒吧。”沈見清用眼神指指高一級的台階說。</p>
秦越沒有推諉，坐下來的時候，腳尖剛剛好挨上沈見清。</p>
很輕微的觸感。</p>
沈見清低頭看了眼，沒做聲，腳也沒有挪動。</p>
竹林裡靜悄悄的，風停雲止，流水不歇。</p>
沈見清靠了一會兒，聽著秦越唇間的輕喘，說:“累了？”</p>
秦越:“有點。”</p>
沈見清沒說什麼，把背包從身後扯過來，掏出一個保鮮盒遞給秦越，“我們歇一會兒再走，趕不上大魚大肉了剛好帶你去清新爽口的小吃，兩個人還能圖個清靜。”</p>
秦越打開保鮮盒，看了幾秒裡麵擺放整齊的草莓，才說:“他們都在相互留聯係方式，你不去，機會就錯過了。”</p>
沈見清輕笑一聲，說:“吃你的草莓吧，彆瞎操.我的心。”</p>
“來之前，群裡已經發了名單，該找誰聊，我心裡有譜，再說了，晚上還有茶話會呢，幾十個人待同一個宴會廳裡，想錯過機會都難。”沈見清解釋。</p>
秦越應一聲，拿了濕巾擦手。</p>
動作慢慢吞吞，吃草莓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很認真。</p>
她這樣還真不是斯文，應該是怕吃急了胃裡難受，看著嘛……</p>
沈見清忍不住笑出一聲，懟懟秦越的腳尖，說:“秦越，你有沒有覺得你吃東西很像小動物？”</p>
秦越說:“沒有。”</p>
沈見清挑了一下眉，拿出手機，將攝像頭對準秦越，給她拍攝證據。</p>
幾分鐘前，沈見清為拍景調過濾鏡，這會兒充滿遐想的柔光籠著秦越，遙遠模糊，觸不可及。</p>
沈見清擰眉，暫停拍攝，把手機塞進口袋。</p>
秦越抬頭隻看到沈見清裝手機的動作，順口問:“找你了？”</p>
沈見清的眉心還堆著，聲音不高，“沒。”</p>
秦越一時無話可說，沈見清轉頭看下麵的流水，沒幾秒，秦越說:“你吃不吃？”</p>
沈見清:“嗯？”</p>
沈見清回頭看見秦越捏在手裡的草莓——水嫩鮮亮，色澤均勻，一下就把她寡淡的食欲勾了起來。</p>
“吃。”沈見清說。</p>
秦越想遞她濕巾，她卻直接傾身過來，就著秦越手裡這顆咬。</p>
這顆不大，沈見清湊過來，唇直接碰到了秦越的手指。</p>
有一秒，兩人都沒動。</p>
草莓的清甜香氣在沈見清鼻端彌漫，她微微偏頭，看著秦越，細密的輕吻從她拇指一直延伸手腕。</p>
秦越腕上戴著沉香串珠，和她冷白的皮膚相得益彰，全都無關yu望。</p>
沈見清卻惡劣地想起它們在深夜裡張揚的樣子，神經被蠱惑，頭一抬就吻上秦越的唇。</p>
秦越幾乎同時抬手握在沈見清頸邊，將這個原本隻想淺嘗輒止的輕觸變成令人頭暈目眩的深吻，曖昧迷亂，熾熱瘋狂。</p>
腳下的流水聲斷了又續。</p>
秦越放開沈見清，把那顆放回保鮮盒裡的草莓重新捏起來，抵在沈見清唇邊，說:“沈老師，草莓。”</p>
秦越的語氣波瀾不驚，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p>
對比起來，沈見清簡直喘得不成樣子。</p>
她盯住秦越，說:“翻臉不認人。”</p>
然後才把草莓咬進嘴裡。</p>
“嘶！”</p>
酸掉牙。</p>
“隔夜草莓是這味兒？”沈見清不止心疼自己那120塊，還心疼自己一大早就爬起來給秦越裝盒。</p>
秦越聽出沈見清語氣裡的鬱悶，低著頭，笑容從嘴邊一閃而過，“小的這味兒。”</p>
“故意的？？”</p>
“嗯。”</p>
沈見清眯起眼，有些危險。</p>
反觀秦越，保鮮盒放在腿上，一手扶著，另一手捏了顆頂大的草莓，咬一口又一口，像是在品味什麼稀世佳肴。</p>
沈見清看了她一會兒，直起身體，回想起草莓攤主昨晚的話——她吃了我半籃子草莓不付錢，莫名其妙就笑起來。</p>
貪吃的秦越顯然要比站在窗邊逗弄銅錢草的秦越更為生動。</p>
沈見清靜靜地注視這個秦越，忽然想不起來她們剛開始有額外接觸時是什麼樣子。</p>
但是很明顯，她更喜歡這個秦越。</p>
“沈老師。”秦越忽然出聲，“我歇好了。”</p>
沈見清問秦越要了沒吃完的草莓裝進包裡，說:“那就走吧。”</p>
沈見清走在前麵，走了幾步回頭，伸出手對秦越說:“還是牽著你吧，這樣好像能走得輕鬆點。”</p>
之前去林記，沈見清很明顯有這個感覺。</p>
當時還是平地。</p>
現在上來下去的，她覺得很有必要再次借給秦越一點力氣。</p>
秦越站在台階上，緩慢視線從沈見清精致的眉眼移動到手上，頓了頓，握住的是她的手，而不是和上次一樣，僅僅隻到手腕。</p>
沈見清往過看一眼，也握住秦越，自然而然地和她手牽著手，一路往前走。</p>
————</p>
兩人到餐廳的時候，午飯已經過半。</p>
沈見清實在不想去吃剩菜，秦越也吃不了那些葷腥油膩的東西，兩人就在外麵對付了一頓。</p>
下午活動方組織了幾個拉近關係的小活動。</p>
結束之後，一行人圍坐著聊聊天，就換了光鮮的行頭被帶去宴會廳——空間不大，原本的大圓桌被撤下，換成幾排長桌，方便麵對麵交流。</p>
茶話會六點開始，光是市領導致辭就花了半個多小時，之後還有冗長的城市發展方案概述、人才扶植計劃介紹，等到餘興節目開始，沈見清已經頭昏腦漲，不過是強撐著一點精神在應付各種寒暄。</p>
“你好。”</p>
熟悉的措辭又一次在沈見清耳邊響起，她下意識牽唇，露出完美的職業微笑。</p>
轉頭一看。</p>
沈見清笑容頓住。</p>
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正端著酒杯從她旁邊經過，坐在對麵的秦越旁邊，說:“你好，我是傳承科技的葉承飛，主要做先進醫療器械的研發和生產，第三代全磁懸浮人工心臟就有我們一份。”</p>
秦越說:“造福人類的事，很有意義。”</p>
“過獎。”葉承飛笑道:“不知道你怎麼稱呼？主辦方發的人員介紹裡好像沒有你，你是家屬？”</p>
秦越抬起眼簾，開口之前，忽然感覺小腿被什麼碰了一下，很輕。</p>
秦越眨了眨眼，看向對麵。</p>
沈見清一身端莊地靠著椅背，卷發優雅，紅唇大氣，修剪精致的眉毛懶懶一抬，瞬間氣勢十足。</p>
兩人隔空對視著，氣氛平靜而隱忍。</p>
葉承飛久等不到秦越的回應，笑了聲，說:“我這麼問是不是太冒昧了？”</p>
秦越垂一下眼，結束了和沈見清無聲的對視，“沒有。我叫秦越，是沈老師的家屬。”</p>
葉承飛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你早上和沈老師一起來的。”</p>
“沈老師，這就是你妹妹？”葉承飛轉頭問沈見清。</p>
沈見清微笑著說:“是啊，表妹。”</p>
沈見清掃一眼秦越，想起她在相親局上坑自己的事兒，惡趣味忽然上來。</p>
“葉總難得主動，這是看上我們阿越了？”沈見清意味深長地問。</p>
話落，明顯捕捉到了秦越投過來的視線。</p>
她當是秦·病貓·越被踩到尾巴要撓人了，其實不過是那聲“阿越”從她口中說出來太過悅耳。</p>
秦越陷入寂靜裡，想聽她再叫一聲的念頭在胸腔裡瘋長，野蠻而無聲。</p>
葉承飛是個爽快人，沈見清既然已經挑明，他就沒什麼好遮掩的，說:“秦小姐很不一樣。”</p>
沈見清問:“哪裡不一樣？”</p>
葉承飛說:“靜。現在各行各業競爭壓力巨大，大家的心都很浮躁，像秦小姐這種不緊不慢，從坐下，視線就沒有亂飄過的性子太吸引人了。”</p>
的確。</p>
她一個已經和秦越相處快三年，本應該隻剩平淡的人都沒逃過“吸引人”這三個字，彆人又怎麼會發現不了。</p>
沈見清右手搭在桌邊，指肚摩挲著光滑的酒杯，含笑且深沉的目光對上秦越，“就是不知道我們家阿越是什麼意思。”</p>
秦越不閃不躲地回視著沈見清，片刻，她收回目光看向葉承飛，說:“謝謝葉先生的美意，不過……”</p>
秦越稍作停頓，說:“我有喜歡的人了。”</p>
桌下，沈見清懸在空中的小腿條件反射似的跳了一下，高跟鞋尖又一次碰到秦越，比前麵那次短促得多，也明顯得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