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清坐起來,將頭發攏起抓在腦後,露出左右兩個新增的耳洞,說:“阿越,很疼,你吻一吻它們。”
秦越不敢動。
打耳釘當天,她因為還沒有形成意識,撥頭發的時候不小心扯到,疼得根本控製不住眼淚。
那個滋味不好受,她怕把沈見清弄得和自己一樣。
沈見清得不到回應,執拗地抓著頭發,睫毛一閃,眼淚奪眶而出,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秦越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點,印象裡的沈見清根本不是這副脆弱敏感的模樣,她腦中空白了一瞬,偏頭吻上沈見清的耳朵。
隻敢輕輕碰上,不敢動。
沈見清的眼淚掉在了秦越脖頸裡:“阿越,用嘴含住。”不然怎麼算吻?
秦越清楚,但是離得越近,她越能清楚感受到沈見清耳朵上因為疼痛引發的熱度。
秦越還是退縮了,又怕沈見清會因此繼續哭,隻能一麵用嘴唇輕輕地碰她,一麵用語言分散她的注意力。
“沈老師,我的耳洞是去年月捏的。”
“本來是陪彆人,我不小心想起一件事,反而在她之前捏了。”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沈見清問:“什麼事?”
她以為是自己說她好看的事。
她卻說:“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姐姐,她帶我摸過太陽之後就不見了。”
“她說來年春天一到就會去找我,帶我曬太陽,可我等了很多個春天,她都沒有去。”
“沈老師,我想她了。”
“所以我在春天捏了她覺得好看的耳洞。”
沈見清一瞬間門淚流滿麵。
經秦越主動剖析的心情,遠比周斯從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出來的更加讓人難過。
沈見清放下頭發,急不可耐地抱住了秦越,等到張口說話,聲音卻很輕:“怪我嗎?”
秦越說:“不怪。”
“不要騙我,讓你等了那麼久。”
“真的不怪,有盼頭,我那幾年吃藥都變得積極了。”
就是,有時候會想,我明明有好好聽你的話,一直在春天等你,你為什麼還是不喜歡我,遲遲不去找我。
這些話,秦越不敢說,沈見清會多想。
她隻是摟緊沈見清的身體,把下午在會議室裡和周學禮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沈老師,隻要你去,我就一定會回去找你。”不管當時走得多遠。
沒人能抗拒本能的支配。
沈見清聞言,抿直的嘴角立時翹了起來,像夜落見黎明,大雨初晴。
秦越看著她,有個瞬間門好像看到了從前。
過後,眼前的人依然睫毛濕潤,眼眶泛紅。
秦越知道自己不用再去問沈見清捏耳洞的原因了。
她是在“努力配得上她”。
這件事好像也成了她無法抗拒的習慣。
她原本該
受到仰望。
秦越默默地咬了一下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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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開沈見清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懷裡,不敢驚擾這個敏感緊繃的她,在心裡無聲地說:“沈老師,任何時候我都會選你,你能不能自信一點,把從前那個我視為方向,對於擁有我這件事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沈老師還給我?”
————
兩人晚上都還有事。
秦越已經開始畫原理圖了,沈見清似乎更忙,從九點開始,她的電話幾乎就沒有停過。
“稍等。”
沈見清暫時靜音,對正在忙碌的秦越說:“明天不要坐你導師的車,等我一起走。”
秦越問:“譚景怎麼辦?”
沈見清說:“我處理。”
秦越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沈見清立刻恢複通話,邊說邊往出走。
這一夜,秦越雖然看不見,但隱約聽到沈見清房間門的動靜一直持續到了快天明。
她似乎比這個項目組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忙碌。
隔天早上在餐廳,沈見清看到秦越經過,用她這兩年已經形成本能的嚴肅語氣叫她:“秦越,過來。”
秦越步子微頓,在宋迴“祝你好運”的眼神中走到沈見清桌邊,和她打招呼:“沈老師。”
態度恭恭敬敬的,很像回事。
沈見清反應過來,聲音微不可察地軟了一些:“嗯。”
隨即對斜對麵的譚景說:“從今天開始,你上下班自己打車,換成秦越跟我,她身體不好。打車的費用找我報銷。”
譚景咬著煎餃抬頭,看向秦越。
秦越波瀾不驚,腿被沈見清在桌下用手指一抵,她偏過頭,熟練地咳了一聲。
周學禮恰好經過,臉色立刻就變了:“好端端的,怎麼又咳上了?是不是這邊太冷了,哎呀,我得給你找個點對點的車,讓你少在路上吹冷風。”
沈見清適時說:“周老師,我的車報備過,可以進〇七一,我剛還在和秦越說這事兒。”
周學禮大喜:“那感情好啊,以後就麻煩沈老師來回帶著我們小秦了。”
“順路的事,周老師不必客氣。”沈見清轉頭看著秦越,“小秦,你的意見呢?”
秦越回視,說:“麻煩沈老師了。”
一旁,無人過問的譚景忽然覺得嘴裡的煎餃不香了。
最終,沈見清的車還是沒有進〇七一,裡麵的車位不好找。
沈見清熄了火,等秦越解開安全帶之後,拉住她的胳膊說:“要接吻,吻夠今天一天的量。”
今天還是一整天的會,而且已經進入了方案討論的後期,難點、細節,全部要在這個階段解決掉,加上各家都想為自己爭取有利條件,拍桌吵架屬於常態,時刻保持律師或者辯論手的口才跟思路才是重點,很費神。
秦越坐在她對麵,她怕抬眼一看見她,就會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所以現在先把福利討夠,
() 穩住心神非常有必要。
秦越什麼都沒想,沈見清一說,她就側身過來了。
今早的陽光很亮,照在兩人臉側暖洋洋的。
她們吻了一會兒看過去,忽然發現今天是大雪後的初晴。
————
一上午過得飛快。
飯後老師們被仝河請去辦公室品茶聊天,留下各家學生在會議室裡儘情放飛。
也不知道是誰膽大提了一句“突擊檢查,看看誰給導師的備注最牛”
,一幫人突然降智到歲,頭挨著頭,湊在桌邊攀比。
結果是看起來最不叛逆的毛毛給樓老師的備注略勝一籌——未來嶽父。
眾人直呼人毛毛深藏不露。
毛毛很憨厚的用食指關節推推眼鏡說:“我們已經談了兩年了,樓老師還不知道。”
會議室裡又是一陣驚呼。
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宋迴抱著譚景大哭:“隻有我受傷的世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達成了!好不甘心!”
譚景提醒他:“對比備注這個愚蠢的決定是你做的。”
宋迴一秒清醒,指著一身淡定,在旁邊畫原理圖的秦越說:“不能有漏網之魚!秦越,你給周老師備注的什麼?”
秦越眼都沒抬:“全名。”
宋迴垂死掙紮:“我不信!”
秦越打開微信,手機一轉,推過去對麵。
第一條就是和周學禮的聊天記錄。
他分鐘前剛給秦越轉了一篇論文,讓她翻譯。
“嗚嗚嗚,竟然真的是全名,我私下都不敢這麼叫,她竟然直接放微信備注,果然是我不配嗎???”
宋迴一次受傷,捶胸頓足要開窗跳樓。
譚景一開口,他立刻蹦回來了。
“我怎麼感覺這個省略號有點眼熟。”譚景端著下巴思索,接著一個無聲的響指打過去,他恍然大悟,“是沈老師!”
宋迴:“唉???秦越,你竟然有沈老師微信,還給她發表情,哇,托腮,以沈老師的嚴肅,應該會讓你立刻站直吧。”
沒等後知後覺自己把手機推過去的行為草率了的秦越開口,譚景就說:“並沒有,沈老師甚至還讓我以後自己打車,換秦越跟她走。”
譚景話一說完,整個會議室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越身上。
秦越有點畫不下去圖了。
譚景還在感慨:“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秦越:“……”
宋迴:“你錯了,在我導師這兒,得到了的也是最好的。”
秦越:“…………”
毛毛升華主題:“還是我們不配。”
“什麼不配啊?”
樓老師笑嗬嗬地從外麵走進來問,後麵跟著周學禮幾人。
會議室裡的一幫人看見,立刻作鳥獸散,把秦越的手機留在對麵——沈見清的位置上。
沈見清回著微信過來之後看了一眼,視線很快收回去,
像是不經意的一瞥。
兩秒後,她坐下來看著,目光很久都沒有離開。
秦越給她的備注還是“……”
。
以前她要用這個符號藏住心裡所有的期待和願望,要把一腔愛意傾注到“無限可能”
這四個聽起來充滿希望,其實遙遙無期的字裡。
她一個人,看著她的背影踽踽獨行了21,不對,應該是23年了。
現在該輪到她回頭來找她了。
沈見清借用電腦擋著,點開備注,想了想,從數個稱呼裡挑出了秦越最彆扭的“姐姐”一字。
這個稱呼不僅是她們在夜深人靜時用來調情的。
秦越這麼叫了她,她就有責任在愛她的同時,寵著她了。
寵著這個被她抱一抱就把她記到現在的小朋友。
沈見清果斷地點擊保存,息屏手機,拿起來問:“誰的手機?”
始作俑者的宋迴等人不敢吭聲。
秦越隻得合上電腦,站起來說:“我的。”
沈見清看向她,明明一臉嚴肅,秦越卻無端覺得內容深厚。
秦越繞過小半張會議桌,走到沈見清旁邊:“謝謝沈老師。”
沈見清“嗯”一聲,抬起手。
她剛才單手用過秦越的手機,握得很靠上,純屬無意之舉。
要給的對象又是秦越,不會有那麼多顧慮。
而秦越,想得更不多,手一抬先接住的事沈見清的手,然後才是手機。
溫溫熱熱的,沈見清手指一跳,幾乎要管理不住表情。
但看秦越,還是那個穩如泰山的秦師傅,大庭廣眾之下撥弄了她之後,連嘴巴抿著的幅度都沒有變。
沈見清不露聲色地蜷了蜷手指,餘光看到秦越回去了,拿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麵點擊幾次,轉發她了的一張聊天界麵的截圖。
秦越收到消息時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屏幕通知上的“姐姐”是誰。
等沈見清下麵兩條消息過來,她才握了一下手機點進微信,視線在截圖上稍作停頓,落下拇指。
圖片不大,很快就加載出來了。
秦越看到截圖頂部的名稱被沈見清用紅圈標記著。
【Mylittlefriend】
我的小朋友
秦越愣了一下,奇妙的曖昧在胸腔裡迅速蔓延,其中還夾雜著不可言說的悸動。
她其實不排斥這種強調了年齡的親昵。
就是不習慣。
以前總想要她的愛,覺得做了她的學生,或者用了彆的稱呼,她的愛情就不安全了。
……以前的她好像也沒有認知裡那麼冷靜自信。
現在她們的關係雖然還沒有完全複原,但心意已經漸漸明朗,那,那些會讓她有她危機感的小細節或許就可以晉升為攪動愛情這葉舟的槳了,既可以送她們去更遠的地方欣賞美景,也可以帶她們入更深的漩渦,享受更極致的快樂。
秦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