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清有一瞬間的恍惚。
被公開介紹的感覺太奇妙了,像一盞追光趕上黑夜,世界忽然就亮了,而多年前被當眾嘲諷的畫麵則像詭異的蛛網,悶不死人,但也遲遲剝不乾淨。
鮮明的對比讓她腦子發空。
此刻,她被親密地摟著,聽秦越用那副溫吞的嗓音叫一聲“沈老師”,稱一聲“女朋友”,她的整顆心臟都開始顫栗。
要不是之前上過很多年的大課,講過公開課,她一開口,嗓子可能也要抖一抖。
沈見清平複著,不露聲色地穩住心神,請關向晨進來:“關小姐,今天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
關向晨事先已經知道了今晚的安排,她敏捷地躲開秦越要來接水果的動作,用眼神示意她繼續秀恩愛,自己邊往廚房裡躥邊說:“沒有沒有,我倆經常窩陽台上發瘋,對那兒L不要太愛。”
“發瘋?”沈見清抬頭看向秦越,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對了,“秦師傅這麼穩重的人也會發瘋?”
關向晨秉著有錯要改的原則,立刻扒在門邊出賣秦越:“會!她醉旺仔牛奶,每回一喝上頭就唱歌!開窗對著外麵唱!有年她樓上住的是高二生,被人媽一嗓子吼得人都蒙了,哈哈哈!”
沈見清想象著那個畫麵,心裡軟得像雲團在行走。
太可愛了。
可惜她無緣看見,隻能調侃一句:“酒量不行,奶也醉?”
秦越抬手蹭了一下鼻尖,眉眼之間漾著淺淺一層笑:“裝的,有時候工作壓力大,又不知道怎麼抱怨,隻能趁機裝瘋發泄。”
沈見清的步子倏然頓住。
秦越垂眼看她。
沈見清垂在外側的那隻手抓在秦越臂彎,身體後仰靠著她的肩膀,抬頭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說:“以後可以跟我說,我們是同行,工作裡沒有我解決不了的問題。”
秦越眸光動了一下,輕輕柔柔的,她說:“好。”
這一聲落在關向晨耳朵裡,她又想哭。
沈老師這麼好的人,她以前到底被豬油蒙了多少層心,才會跟她說那麼過分的話?
還好她們又在一起了,不然她就是罪人。
“向晨,”秦越在外麵叫她,“幫我拿一下漏勺。”
關向晨連忙收拾情緒,應聲:“唉好!”
關向晨風風火火地跑來陽台,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專屬位置上,開始感慨:“感覺上次一起在這兒吃火鍋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時間過得好快。”
“嗯。”秦越給她開了瓶酒,放在地上。
“唉,曹師傅辭職了你知道不?”關向晨閒聊著問。
秦越說:“不知道。”
關向晨歎氣:“她老公出軌,她一氣之下把那個狗男人從樓上打到樓下,然後離婚,帶娃回老家一氣嗬成,特彆勇。”
秦越開了火,往鍋裡放菜:“這才是正常操作。”
“也是,出軌隻有零次
和無數次,不能忍。()”
;……?()?[()”
關向晨是個話匣子,稍微拉開點縫就有說不完的話題。
秦越話少,但句句能接。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著,完全沒有冷場的感覺。
沈見清腿彎不了,坐得高,和盤腿坐在地上的兩人有些格格不入,很少搭話。
這種被“冷落”的處境,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曆過了,“沈老師”三個字在外麵多少有些分量,走哪兒都會成為焦點。
今天算是新鮮,感覺麼,很不錯——居高臨下地看秦師傅吃飯,聽她八卦彆人,話還說的那麼清醒理智,彆是一種滋味。
“沈老師,”等鍋開的間隙,秦越忽然握住沈見清的右手,問她,“冷不冷?”
陽台的窗開了一點縫透氣。
沈見清坐得高,可能會被涼風吹到。
沈見清正在走神,猝不及防被碰觸,眉尖跳了一下,才說:“不冷。”
每樣菜煮熟,秦越夾的第一筷子一定是給她的。
一直在被女朋友投喂的人,哪裡會冷。
秦越沒吭聲,拉著沈見清的手貼到自己臉上試探溫度,接著又垂手,握住了她裸露的腳踝。
這麼親密的動作當著外人做……
秦師傅談戀愛好高調。
沈見清不抬頭就知道她們之間的小動作把關向晨看眼紅了。
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但是這種高調她很喜歡。
很有,安全感。
“有一點冷。”秦越通過自己的判斷得出結論,“我去給你拿毯子。”
沈見清靠在椅子裡沒有阻攔,被人嗬護的感覺太容易上癮了,她張不開那個口,也不想。
秦越起身離開,留下沈見清和關向晨在陽台上四目相對,後者已經有點飄了,手拄著酒瓶,往上一趴,欠兮兮地說:“沈老師,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沈見清的拇指搓在還殘留有熱度的手背上:“關小姐請講。”
關向晨勾頭往屋裡瞧一眼,見秦越已經在往過走了,趕緊壓著嗓子說:“阿越是受吧?是吧?她可手無縛雞之力啊!”
秦越一過來,關向晨立刻拿起酒瓶往嘴邊送,假裝無事發生。
秦越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彎腰把毯子蓋在沈見清腿上。
準備起身時,忽然聽見沈見清說:“我是。”
秦越抬眼,隔著巴掌遠的距離同沈見清對視:“是什麼?”
沈見清坐起來靠近秦越,抹了口紅的唇一動,氣聲鑽進她耳中:“是你的受。”
秦越耳朵上立起了細小的絨毛,她靜了幾秒,直起身體,鎮定地說:“我去洗手。”
然後又一次走了。
關向晨抱著酒瓶,人已經驚呆。
就,現在這都什麼世道?
年下不叫姐就算了,還攻上了?
問題
() 秦越這樣兒的都能當攻?
那她不得是絕世猛1?
……有什麼用,孤寡的時間又多了兩年。
關向晨憤憤咬牙,頭一抬,咣當咣當喝了大半瓶。
後半程吃飯,秦越總覺得關向晨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長,她想了想,隱約明白原因,然後就有點擔心關向晨喝多了口無遮攔。
秦越側身,看了眼旁邊的酒。
還有四瓶,對關向晨來說很危險,對坐在高處的沈見清……多一瓶少一瓶,她應該看不出來。
秦越不動聲色地往自己這邊挪了一瓶,打開話題:“維修部現在誰管著?”
關向晨嚼一口牛肉,哼哧哼哧地說:“新來的,你不認識。”
“管理怎麼樣?”
“還行吧,但是你也知道這行的弊端——計件——我的年紀已經不能和年輕人比了,隨時可能被裁。”
“等著被裁不如主動換。”
“往哪兒換?大廠肯定不要我這個年紀的,去小公司,加班隻會比現在更嚴重。”
秦越說:“不一定找維修,你可以轉崗做測試。”
關向晨怔愣:“測試?”
秦越:“嗯,你有經驗,去做硬件測試很容易上手。這個崗對年齡要求不是非常嚴格。”
關向晨握著酒瓶,眼底迅速泛起亮光,很快又暗了下去:“我沒學曆啊,研究生現在都進車間了,我一個大專誰要?”
這是現實,秦越沒辦法破除,也沒理由要求關向晨和自己一樣把空餘時間全部擠出來考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