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蘇瑜的話一針見血。
沈見清靠坐著,指甲狠狠掐在手心。
徐蘇瑜問:“接受不了我的話?”
沈見清搖了搖頭,鬆開手:“後悔沒有早點問你這個問題。”
假如有人提前向她警示,秦越會因為她受到什麼傷害,她就算不能完全控製,也會有所收斂。
徐蘇瑜卻說:“不用後悔,早點你就是問了,我也不會這麼清楚地回答你。”
沈見清眉心很輕地蹙了一下:“為什麼?”
徐蘇瑜說:“從去年知道秦越在哪兒,你來回找了她不下三十次,卻連大大方方出現在她麵前那麼一點自信都沒有,我要是說了這些話,你可能會真的變成我的病人。”
它們太直白露骨,對那時候的沈見清來說不是警示,而是雪上加霜。
沈見清如夢初醒,默了一秒,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她因為陳薇一句話跑去吃疙瘩湯那天,在沒有追到秦越的路邊崩潰過。
徐蘇瑜就是那時候出現的,像是從天而降,往後不問緣由,不收費用,但隨叫隨到,還能字字珠璣,準確捕捉她敏感易碎的心理。
她問過徐蘇瑜原因。
徐蘇瑜說:“緣分,信嗎?”
她不信緣分,隻在某一天晚上臨時登門時,猝不及防發現喝醉的徐蘇瑜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看了很久。
徐蘇瑜的眼神深情至極,摻雜著闊彆已久的激動,她都不需要一個眨眼,眼底就紅透了。
但她有堅不可摧的冷靜和克製,眼睛始終隻到紅,沒有眼淚掉下去,也沒有被酒精打敗,開口說過任何一個和“愛”相關的字,甚至連嘴唇都沒有動一下,更沒有任何一個靠近的動作。
就是那天,沈見清忽然確定徐蘇瑜心裡有自己的人,對她沒有目的,她就放下戒備,開始對徐蘇瑜知無不言,徐蘇瑜給她提供的幫助也和綏州那晚一樣,不論當時在哪兒,在乾什麼,隻要她有需要,就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出現。
她們成了相差四歲的朋友——徐蘇瑜今年整四十歲。
後麵的時間,沈見清一直在被自己的事情糾纏,忙忙碌碌,忘了再問徐蘇瑜一次會幫自己的原因,今天倏地記起來,她忍不住開口。
徐蘇瑜迎上沈見清充滿探究的目光,片刻,說:“你剛才不是猜到了?”
沈見清:“因為你也喜歡女人?”
徐蘇瑜:“是,但還沒來得及鼓起勇氣和她坦白,她就走了,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放不下,遇到你,我把情感轉移到了你身上,希望至少你有一天能有勇氣和喜歡的人重逢。”
沈見清驚訝,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原因。
沈見清消化了一會兒,問:“她去哪兒了?你沒去找過她?”
徐蘇瑜握著的手機掉在地上,她看了眼,從容不迫地撿起來,說:“她……”
“沈小姐沈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護工急
匆匆走過來說:“你快去看看那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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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見清已經站起來大步往裡跑。
徐蘇瑜緊跟在後麵。
轉眼的功夫,沈見清就站在了病房門口。
徐蘇瑜晚一步,越過沈見清的肩膀,看到秦越被護士用力按著手腳,她手背上的輸液管紮扯開了,針頭上掛著血珠,喉嚨裡呻.吟不斷,身體掙紮擰動,和印象裡不慌不忙的秦越判若兩人。
徐蘇瑜轉頭看向沈見清,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嘴唇緊抿,臉上蒼白一片。
徐蘇瑜想讓沈見清彆擔心,手懸在她肩後很久,還是沒有拍下去。
這種話毫無分量,說了,沈見清還要強裝無事回應,不如不說。
兩人走到牆邊等著。
護士給秦越推的藥裡應該有鎮定成分,沒多久,秦越掙紮的幅度開始變小,呻.吟也從壓抑變得無力,長長的,像一根繩狠狠拖拽著沈見清的心臟。
淚水猝不及防從秦越眼角滾落那秒,沈見清渾身緊繃,下意識往前走。
徐蘇瑜立刻伸手拉住了沈見清的胳膊。
醫生還在確認秦越的情況,這種時候不適合打擾。
沈見清一雙手攥成拳,拇指死死掐著關節。
約莫二十分鐘,秦越的情況穩定下來,醫生和護士交代了注意事項,往過走。
沈見清僵直的身體動了一下,問:“她三點不是才驚厥過?”
現在距離三點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這麼頻繁,身體怎麼受得了?
醫生說:“這次不是驚厥,她在做噩夢。”
“噩夢?”沈見清像是沒有聽懂,“什麼噩夢會痛苦成這樣?”
醫生說:“這就得問你們家屬了,我隻會治病,看不到人心。”
“多開導開導她吧,再這麼下去,等不到病好,人就先垮了。”醫生說。
沈見清腦子裡嗡得一聲,身形劇烈晃動。她在徐蘇瑜的手伸過來之前扶了一下牆,鎮定地說:“好的,謝謝您。”
醫生說了句“沒事”,離開病房。
裡麵忽然靜下來,沈見清很久都沒有反應。
徐蘇瑜欲言又止。
“咳。”
“沈見清……”
秦越的咳嗽和徐蘇瑜的聲音同時傳來。
沈見清和徐蘇瑜說:“稍等。”
然後快步走到床邊,給秦越擦了額頭的汗,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她被護士用力按過的四肢。
紅印其實早就沒了。
沈見清依然做得認真細致。
差不多半小時,沈見清把秦越的手放回被子裡,想給自己拉張椅子過來坐。
餘光看到站在床尾的徐蘇瑜,沈見清動作一頓,走過來問:“剛想說什麼?”
徐蘇瑜握在欄杆上手緊了一下,低聲說:“出去聊吧。”
沈見清猶豫。
恰好護工過來,沈見清事無巨細地
() 和她交代了一遍,跟徐蘇瑜回到電梯廳。
徐蘇瑜來時隨手放在地上的東西還在,她沒去管,等沈見清在旁邊坐下了,開口道:“我可能知道秦越在做什麼夢。”
沈見清迅速轉頭看向徐蘇瑜。
徐蘇瑜說:“在福利院遇見的時候,我和秦越說了你找她的過程有多不容易,還說了有人覺得你配不上她,所以你不敢見她,以及,有人在威脅你,不讓你見她。”
對於一個初見的人,她當時那些話多了,但為了幫到沈見清,她還是有失偏頗地把壓力轉嫁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她說得冠冕堂皇,其實……
“她閨蜜那天也和她坦白了。”沈見清忽然開口。
徐蘇瑜抬眼。
她在路邊的那些話已經壓彎了秦越的脊背,再多她閨蜜的……
當時應該沒事。
秦越的肩膀沒有脆弱。
徐蘇瑜說:“後來是在綏州,你去學校找她那天晚上,她突然發微信給我,問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因為她算計人生氣。她那天應該知道了什麼。”
沈見清頭暈目眩。
她那天和秦越說了喻卉。
她就是在那天記住了珠子的事??
然後一直等,一直算計,忘了要去看病,日日夜夜耗著心頭血。
徐蘇瑜說:“第三次還是在綏州,我在藥店門口遇到秦越,她給自己買了很多藥。我發現她穿得很厚實,猜測她生病大概率不是天氣,就問她是不是有心事,她說她一直在做一個夢。”
“……什麼夢?”沈見清聲音發顫。
“現實衍生的夢。”徐蘇瑜說:“有個人告訴秦越,你姐姐是這世上唯一愛你的人,死在你懷裡。你好不容易從第一次失去裡緩過來,鼓起勇氣愛上她,她卻不擇手段讓自己發燒,逼得你再次陷入可能失去‘唯一’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