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蘇瑜說:“秦越問我,如果她那天晚上沒熬過去,是不是就成了第二個死在你麵前的人。”
沈見清身形一晃,臉色煞白。
這麼嚴重的指控和檢討,秦越竟然也對自己做了,她……
“她就愛胡思亂想!”沈見清驟然拔高的聲音引來無數仁注意,她像是沒有看到,語速混亂而快速,“我早就忘了!”
徐蘇瑜點了點頭:“但秦越不會這麼想,她因為騙你內疚了兩年,有些思維已經變成潛意識,理智能控製得了清醒的她,左右不了她做什麼夢,她一定會覺得自己那個舉動不可原諒。”
沈見清張口忘言。
她自己到現在都還在經曆這種內疚,憑什麼覺得秦越不會?
就因為她脾氣好,性格穩定???
沒有這樣的……
“兩年內疚,接二連三的真相,秦越的心臟就是鐵打的,也會出現裂縫,更何況,她始終有血有肉。”徐蘇瑜說。
沈見清如遭重擊,腦子裡嗡然一片,她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往口袋裡摸。
沒有煙,
也沒有打火機。
“那你能不能也不抽了?每年因為肺癌去世地人那麼多,
我有點擔心。”
“沈老師,我還想和你白頭到老。”
秦越的話從沈見清腦子裡閃過,她焦躁的動作戛然而止。
徐蘇瑜沉吟著說:“沈見清,對不起,我遇見秦越那天隻是匆匆試探就覺得她成熟穩重,可以替你分擔一些事,後麵的,她不讓我告訴你,我也沒有試圖跟她確認,我愣生生忽略了,越不會說話的人心思最重,她默不作聲地把心事都藏起來,表麵看起來若無其事,內裡的撕扯一秒都不會停歇。”
“沈見清,不發泄,秦越遲早會因為越來越複雜的夢境變成今天這樣。”徐蘇瑜說。
沈見清靜著,臉上沒有表情,很久,她問:“我姐的事,誰和她說的?”
徐蘇瑜說:“不知道。”
秦越給徐蘇瑜發微信那晚,並沒有告訴她賀西那份監控裡的內容,不過……
徐蘇瑜想到一個人。
“沈見清,壓死駱駝需要最後那根稻草。”徐蘇瑜說:“你陪秦越去看暘暘那天,她在茶館遇到喻卉了。”
沈見清的目光沉入穀底:“喻卉和她說什麼了?”
徐蘇瑜說:“我打了個電話,沒聽到,秦越也沒說,她隻問我知不知道你父母到底有多忙,我不知道,她說那就算了,她也是從那天才開始真的了解你,其他沒有了,但喻卉的話一定是往秦越心裡紮的,她一向波瀾不驚,那天跟喻卉動刀了。”
“我親眼看到那把刀擦著喻卉的脖子過去,幾乎全部紮進木頭裡。”
“秦越應該是用儘了全力,走的時候精神狀態比之前更差。”
所以徐蘇瑜猜測,喻卉那些話應該就是壓在秦越心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見清說:“是吧。”
難怪虎口的皮破了。
那個小混蛋還說是幫收垃圾的大爺推車刮的,又騙她。
沈見清竟然笑了一聲。
徐蘇瑜皺眉:“沈見清。”
沈見清說:“蘇瑜,你該去找找那個喜歡的人,談戀愛雖然免不了爭吵,但身邊至少有一個人把你奉若珍寶,讓你免.流離,免驚擾。”
“蘇瑜,去找,她一定會來。”
“就像我,前頭放棄了17年,還是在31歲的最後一天遇到了秦越。”
“你看看她,都燒得神誌不清了,腦子裡想的還是我。”
話落,沈見清突然像是繃不住了一樣,弓身撐在膝頭,一個字一個字從齒間咬過:“喻卉,你是不是不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徐蘇瑜沉聲:“沈見清,彆亂來,秦越好不容才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喻卉遠離了你們的生活,彆讓她的辛苦白費。”
沈見清說:“我知道。”
但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絕不可能!
嗡——
沈見清裝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了一下,她身體壓得更低,到第二次震動響起,才拿出手機看到是周斯給秦越發了微信。
沈見清解鎖秦越的手機查看。
周斯:【你十月說的那兩篇論文什麼時候給我?】
周斯:【再不提交就要等明年了,核心的審稿周期你知道,你不是想申請下學期的國家獎學金,抓緊時間。】
核心的審稿周期是2到4個月,第二學期的國獎在第三學期開學評選,論文數量和質量占一定比例的分數,周斯讓秦越現在提交論文,國獎評選之前她肯定能拿到錄用通知。
沈見清不做猶豫:【稍等】
這是秦越的榮譽,她現在不方便,就由她來替她爭取。
沈見清用力吞咽了一口,放下一切情緒,站起來說:“蘇瑜,能不能幫我照顧一會兒秦越?醫生讓開導秦越,我不合適,我的情緒波動太大了,現在也有一點急事,外人裡我隻信你。你放心,我會付你錢,按你的最高市場價。”
沈見清說著就拿出手機,要給徐蘇瑜轉賬。
徐蘇瑜站起來,說:“不用。”
沈見清動作頓住。
徐蘇瑜說:“我去看個人,十分鐘後過去秦越那兒,你忙你的。”
沈見清沉默地盯著她,最終隻說了聲“謝謝”,匆匆離開。
徐蘇瑜看了一會兒閉合的電梯,拿起給恩師的禮物往裡走。
不多不少十分鐘,徐蘇瑜坐在了秦越的病床前。
秦越燒得臉頰通紅,嘴唇乾裂起皮。
徐蘇瑜拿起沈見清放在床頭櫃上的棉簽,沾了水,替秦越潤唇。
“秦越,你到底有多聰明?”
徐蘇瑜的開導以一個問句開始。
秦越沒有反應。
徐蘇瑜的棉簽抹在她嘴角。
“黃文豐現在牆倒眾人推,除了先前站出來的兩個男學生,還有六個女學生實名舉報他性騷擾。”
“你知道她們對不對?”
“你這麼聰明。”
“可在第一次曝光的時候,你依然隻選擇引導那兩個男學生站出來。”
“你想保護那幾個女學生?”
“黃恬呢?”
“你谘詢我那些事,有多少是留給她的後路?”
秦越像是聽得見,睫毛在燈下微微閃動。
徐蘇瑜看她一眼,換了根棉簽。
“你的心思既然能縝密到借用一個從沒出現過的人的名義給喻卉發郵件,就應該想到人心不是真的無底洞,你藏在心裡的那些事早晚會把自己壓垮,為什麼不提前做準備?”
秦越沾了一層水的嘴唇抿緊。
徐蘇瑜動作停住。
門外有護士匆匆經過。
徐蘇瑜說:“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有些是事發之後猜的,比如那幾個女學生,你的聰明不留餘地,不可能發現不了她們,有些……”
徐蘇瑜話留半句,收回棉簽,靠向椅背。
“秦越,你壞得太完美了,什麼責任都想往自己身上攬,可是不給自己留空間,你怎麼喘息?”
秦越張開口,呼吸粗重急促。
徐蘇瑜扔掉廢棄的棉簽,身體前傾靠近秦越,再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秦越,你把自己搞成這幅過不去的模樣是因為太心疼她對不對?那我告訴你,她姐姐到死都怕她以後隻有一個人,所以你不管是想彌補她,還是想修複她,都隻有一條路——熬過去——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