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一瞬間淚流滿麵:“怎麼會這樣呢,年年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啊。”
林父攬住妻子的肩膀給她支撐,紅著眼眶說:“忘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年年從高三被人霸淩到現在,19年啊,如果不是因為放不下我們,她可能早就自殺了,現在忘了不是剛剛好?忘了,她才能重新開始。”
林父一語驚醒夢中人,林母喜極而泣:“對,對!忘了好!忘了好!”
“不要過分樂觀。”陳醫生適時提醒,“剛才你們應該也看到了,我提到‘霸淩’兩個字的時候,林冬年
() 的反應明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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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恐懼過去這19年的霸淩經曆。我建議你們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我以前遇到過和林冬年類似的情況,暫時性失憶過去之後,那個孩子自殺的念頭反而更強,一方麵是因為自殺留下的身體痛苦,一方麵是破釜沉舟決定結束,卻被打回原形的精神痛苦,你們千萬要留心林冬年最近這段時間的行為舉動。”
林母臉色煞白。
林父摟緊她的肩膀,咬了一下牙,強撐著冷靜地說:“您有認識的心理醫生嗎?我們對這方麵不熟。”
陳醫生說:“還真有,江坪頂尖的,不過……”
陳醫生欲言又止。
林父:“有什麼話您儘管說。”
陳醫生:“頂尖的心理醫生收費都很高。”
林父不假思索:“多高都請您一定幫我們聯係上。我們起早貪黑開餐館幾十年,攢的那些錢本來就是給年年的,怎麼花都值。”
陳醫生說:“那行,我馬上幫你們聯係。”
外麵的聲音淡了,隻有電話撥出後隱約的“嘟”聲。
沈同宜躺在床上,被輸入了對話的空白腦子漸漸有了頭緒——她現在這具身體屬於一個叫林冬年的人;外麵那對男女是她的父母;她也遭遇過霸淩,而且達19年之久,直到前幾天,因為一個未知的原因吞安眠藥自殺;她的喉嚨和食管疼應該是因為嘔吐和洗胃;她剛才那聲“你是誰”,讓林冬年的父母誤以為林冬年吃了過量的安眠藥,損傷神經失憶了。
事實上,林冬年可能已經被安眠藥殺死了,不然她不會來到林冬年的身體裡。
但是,她為什麼會來到林冬年的身體裡?她自己的身體呢?
她好像,也自殺了。
沈同宜腦中“嗡”的一聲,記憶蜂一樣湧來——身體難以承受的痛,妹妹絕望無助的哭喊,應該還有一個人,她不聲不響不靠近,一路上遠遠地陪著她,一直到她走入一片陰冷潮濕的黑暗之中。
她是誰?
沈同宜的思緒被超出極限的疼痛吞噬,無力思考,隻剩潛意識還有一絲主導她的權利,她的腦子頃刻就被沈見清的哭聲和挽留全部占據。
“姐,你不要說話,120馬上就到了,你堅持一下好不好?”
“求你堅持一下。”
“120為什麼還不來啊!”
“姐!”
沈見清恐懼的喊聲徹底擊垮沈同宜的意誌,她緊緊地蜷縮著,四肢控製不出抽搐。
清兒還那麼小,她怎麼就舍得扔下她一個人?
今年是幾年?
沒有她陪著,清兒有沒有好好長大,有沒有遇到一個可以相托終生的女孩子?
喻卉還有沒有再欺負她?
無法被解答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沈同宜被內疚和擔心包裹,痛苦地咬著嘴唇呻.吟。
“啊——”
陳醫生聞聲,大步往裡走。
護士看情況不對,也趕緊過來幫忙。
() 沈同宜緊縮著的身體很快被強行拉開,她的四肢被人死死按在床上不能動彈,隻有混亂的思緒在持續衝撞。
強烈的嗡鳴聲中,她又聽到了開頭那道陌生又熟悉的女聲:“她隻是恐懼,你們不能用對待精神病患者的方式對待她。”
她這次的聲音沉了很多,帶著不太好分辨的不悅。
她應該是個很克製的人,生氣了也依然情緒穩定。
沈同宜在混亂中想。
然後發現她的聲音好像比之前那道清晰,近得,就像在她身邊。
沈同宜散亂的目光望向床尾那個模糊的身影。
她的身量很高,穿著黑色的衣服,應該是很得體的套裝,長頭發……
尖銳的針頭猛然刺破了沈同宜的皮膚,那一秒,她覆著厚厚一層白霧的視線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在空中晃了晃,定格在對麵那個人的臉上。
好熟悉。
徐蘇瑜蹙眉。
她今天來醫院辦點事,一接到陳醫生的電話立刻就趕過來了,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因為突然失去記憶而變得敏感脆弱的女人,卻不想她被三個人同時按著手腳和身體。
他們隻想控製她,絲毫沒有看到她眼神裡的恐懼。
她莫名惱怒,壓著聲音提醒了他們一句:她不是精神病患者。
這一句沒換來護士鬆手,而是病床上那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人地注視,從虛空到真實,眼淚忽然從她眼角滾落,她看著她站立的方向,張開口:“……”
她沒有發出聲音,但口型……
徐蘇瑜的心無端跳了一下,緊盯著床上的人。
完全陌生的麵孔。
可,她剛才的口型,和初中坐同桌的沈同宜在課堂上悄聲叫她的口型如出一轍。
蘇蘇。
沈同宜喜歡這麼叫她。
中考之後,她已經有25年沒再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