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他湊上去，捏著他的衣角，昂著白生生的小臉撒嬌。
康熙俯身捏了捏他的臉，這才又拿出一個望遠鏡，對著宮外的景色發呆。
“抱～”胤礽張開小短胳膊求抱抱。
康熙瞟了一眼乖巧站立的胤褆，嫌棄道：“你若有你哥哥三分省心就好了。”
胤礽瞪圓了眼睛，握著小拳頭，抽了抽鼻子，眼圈就紅了：“壞！我找常寧叔叔去。”
說著他指著底下一個侍衛喊：“去把恭親王叫進宮來！”
康熙：……
如果他沒記錯，一般不應該是，聽到自己皇阿瑪誇了彆人，便要迎頭趕上。亦或者是，辯解自己不差的。
再不濟，紅著眼睛委屈巴巴的說你不愛我了，不也能換掉憐惜。
但太子不，他選擇換掉皇阿瑪。
康熙：……
時也命也。
“好了好了，朕抱你。”他心酸的想，怎麼也不能被常寧給占了風頭。
胤褆這會兒偷偷捂著嘴笑，忘記方才的忐忑不安了，他就知道，弟弟會有辦法的。
坐在康熙肩頭，視野又高很多，一口氣恨不得望到城外去。
“好多好多人啊～”他驚歎不已。
“還會更多的。”康熙緩緩道。
胤礽點點頭，聲音豪邁：“學學唐朝，萬邦來朝！”
康熙拍拍他的屁股蛋子，笑罵，真真會給他戴高帽子。但不得不說，哪個帝王心裡沒個萬邦來朝的夢想。
“好，萬邦來朝。”他笑。
一旁的胤褆握著拳頭，心想，他一定會好好練武的，等萬邦來朝的時候，他就負責治安，還他一世長安。
三人立在城牆頭，心裡豪邁萬千，卻不知有朝一日，兄弟一心，真正能做到夢想中的一切。
胤礽雙手合成喇叭狀，對著內城大喊：“啊～”
康熙小聲哄：“不能扯著嗓子喊，仔細傷了嗓子，以後成公鴨嗓。”
胤礽從善如流的閉上嘴巴，他這人就是聽勸。
等三人下了神武門，底下的侍衛才鬆了口氣，目送幾人離開，沒想到守神武門也能見到皇上，這一次真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康熙回去後，想著今兒無事，腳步一拐就去尋佟貴妃，想著跟她說說貼心話。
他原先最寵愛宜嬪，但是宜嬪有孕，等閒去陪著用膳便罷，來承乾宮的次數就多了。
佟貴妃正抱著胤禛哄，這孩子約莫要長牙了，牙齦紅紅的，一直低燒，哼哼唧唧的不讓放下，就認準她。
她覺得很累，但心裡又有一種奇異的被需要的感覺，說什麼也舍不得撒手。
“那朕走了。”康熙歎了口氣。
回去跟胤礽這臭小子眼對眼去。
還沒走出去，就聽佟貴妃也跟著歎氣：“您去瞧瞧烏雅氏去，到底伺候一場，又生了胤禛，如今寵愛沒了，孩子沒了，可憐呢。”
她原先覺得，抱走也是烏雅氏的恩典。可把胤禛養出感情了，反而生出幾分慈母心，和胤礽在一起久了，心也跟著軟。
“成。”康熙隨口道。
他對烏雅氏的印象不深，就覺得她挺溫柔小意，和宮中旁人都不同。
像佟貴妃自不必說，最是端豔溫婉，是很大氣的貴女性格。人也懂事，辦事也利索，又是他表妹，打小的情分。
而宜嬪爽利明豔，笑起來火辣辣的豔，跟燒刀子一樣，味絕了。
他走進永和宮，就見烏雅氏正坐在廊下做針線，肌膚在陽光下格外的雪白細膩，見了他來，神色一怔，隨即眉眼帶笑的上前請安。
兩人便坐在廊下敘話。
而胤礽這會兒還在和胤褆擺弄望遠鏡，看什麼都覺得稀罕。
“送你了。”
走的時候，胤褆多看了望遠鏡一眼，胤礽便直接道，他得到這個很容易，但是胤褆不，宮裡統共也沒幾個。
他顛顛的回宮，見乾清宮沒人，便又出來找胤祉玩，一歲半的胤祉正在拿著放大鏡觀察螞蟻，見他來了就指著螞蟻：“螞蟻！”
胤礽和他湊在一起看，簡單的螞蟻，胤祉也能看上半天，嘴裡還嘰裡咕嚕的。
“什麼？”他愣神。
就聽榮嬪給他解釋：“學了幾句俄語，在說呢。”
胤礽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他一臉僵硬的轉身看向玩螞蟻的胤祉，表示又被卷到。在他躺平沒有任何努力的時候，對方已經以一歲半的高齡，開始學習外語了。
“他？”
“對。”榮嬪笑眯眯問：“你要不要一起學。”
胤礽：……
謝謝，不了。
清宮九龍真可怕，為什麼有胤褆這個文武全才，還有胤祉這個語言大家。
而他，平平無奇一桃罷了。
拿什麼跟他們卷。
“告辭。”他抱拳，扭頭就走。
榮嬪忍不住抿嘴笑了，這孩子不愛讀書呢，等長大就知道什麼叫被萬歲爺從屁股後麵攆的痛了。
她想，等到時候還得有一場仗打。畢竟太子不可能不讀書，甚至還得把兄弟們都比下去就算了。
像她的想法特彆簡單，以現在來看，胤祉喜歡學文，學起來特彆快，她讓文武師傅都接觸過，琴棋書畫也都給他教，最後他對語言和背詩反應最快，她心裡也滿意，做一個風花雪月的閒王就挺好的。
前頭那麼多孩子沒站住，她知道平安喜樂長大有多難，再不敢奢求其他。
胤礽知道乾清宮沒人，可以去慈寧宮用了膳，讓奴才打水給他洗澡澡，這才背著小書包去找胤褆。
他要跟哥哥睡！
等跑到的時候，胤褆還在背書，他最近很有危機感，總覺得自己學的還不夠多，回宮有些晚，需要學習的東西又太多了。
因此晚上睡前再把白日學過的背一遍，他都習慣了。見弟弟來，就把自己枕頭挪邊上，示意他往裡麵睡。
“睡吧。”他道。
今天跑城牆，又各宮亂竄，必然是累了。
胤礽乖乖點頭，枕在胤褆看似瘦弱的胳膊上，他震驚的捏了捏：“肱二頭肌？”
胤褆被他捏的有些癢，縮了縮胳膊，不安的問：“是不是不舒服？”
卻不曾想，胤礽激動的坐起來，一把撩開他的被子，拉開寢衣，拍著他的腹肌，驚喜道：“哥哥好厲害！都有腹肌了！”
“什麼？”胤褆懵。
他回宮後天天練武，沒肌肉才奇怪。
胤礽撲通一聲又躺下，圓嘟嘟的桃墩墩也想要肌肉。但是前世沒有，豐潤甜蜜的果肉包著小桃核。這輩子也沒有，一身軟肉裹著他的小骨頭。
“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他撅著小嘴，往哥哥懷裡一紮。
卷死他得了。
罷了，躺平睡覺。
等康熙熟練的摸過來，果然見兩小隻睡的四仰八叉。
他也擠上去，看著胤礽哼哼唧唧的，熟練的隔著胤褆拱進他懷裡，不禁有些心軟，這孩子睡夢中都惦念著他。
“起床啦～”睡得早醒的早的胤礽，對著自己酣睡著的皇阿瑪就是一頓親。
康熙迷蒙中醒來，就被啾啾啾親了好幾口，登時心情愉悅的笑起來：“醒啦？”他嗓音暗啞。
小奶桃胖嘟嘟的小身子往他懷裡一窩，舒服的歎：“早都醒了，是梁九功來叫你，我幫他的。”
看他降龍十八啾。
“唔，好。”康熙打著哈欠起身，看著小奶桃動作利索的穿衣服，不由得笑：“叫奴才給你穿。”
胤礽搖頭，自己穿衣服更舒服些。
萬一等以後再次圈禁，好歹他不至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是。
想到這個，他突然福至心靈，覺得自己應該提前學種地種菜，到時候被圈禁了，不至於受製於人。
隻要我能自給自足，就沒人能禁的住我。
這麼想著，等康熙去忙，他就忙活開了，拿著自己的小花鋤，開始禍禍乾清宮，他把邊上那些沒開花的都拔了，劃出一大片來，吭吭哧哧的開始翻地。
奴才們嚇得跟什麼一樣，趕緊去稟報康熙，康熙聽了隻說隨他去。喜歡種地是好事。
小孩子就是好奇又精力無限，每天都有新發現，每天都有新想法，隨他去就好。
胤礽累的汗流浹背，小臉被太陽曬的紅彤彤的，累了就喝口水，叫奴才給他拿菜種來。
宮裡這東西不多，一旁立著的小太監急的跟什麼一樣，害怕等小主子翻完地，這種子還沒來。
好在在小太監急的直淌汗的時候，菜種來了。
伴隨著太監的激情講解，胤礽開始自己的種菜生涯，他是桃子精，對植物相對來說比較了解。
做起來沒他想象中那麼難。
把菜種種下，胤礽用碎土蓋著地，一邊嘀嘀咕咕的說：“給你喂靈氣，好好長哦，長大能不能好好吃飯，就看你了。”
康熙：……
他忙完還不見人，就出來尋，就看見一個小孩蹲在那，小小一個桃墩墩，圓圓溜溜。
身上那漂亮精致的粉色雲錦春衫已臟的不成樣子，腳上蹬著那雙鹿皮小靴更是一頭泥。
白白的小臉也蹭上泥巴，東一塊西一塊的，看著跟小乞丐一樣，手裡拿著小水壺，隔一段澆一下，看著還挺有章法。
種花國的人，大概從來都不怕跟泥土打交道，也很有這個天賦。
“你在做什麼？”他問。
“種菜。”胤礽回。
康熙想，大概有一天胤礽在泥地裡打滾，他也不會驚訝了。
因為他現在的形象也差不了什麼。
“朕是問，你怎麼突然種菜？”康熙有些無從下手，他連小揪揪上都有泥。“你說呢？”胤礽一臉幽怨。
若不是他兩廢兩立，他至於現在就惦記著謀生技能。
康熙莫名其妙。
“有朕在，還能缺你一口吃的。”
胤礽臉上沾泥巴的地方乾了，有些癢癢的，他想撓，但是手上也是泥，就伸著臉在康熙懷裡蹭。
康熙裝自己看不見。
沒事，他瞎。
“如果你親手踢翻我麵前的碗呢？”胤礽反問。
“那不可能。”康熙神色篤定。
他對胤礽的一片愛護之心，可以說天地可鑒。整日裡把他捧在手心裡，怎麼愛都愛不夠，怎麼會如此。
胤礽懶洋洋的打個哈欠，伸長自己的小胳膊求抱抱。縱然依舊奶唧唧，康熙還是拒絕了。
“你看，這就開始不耐煩了。”他長長的睫毛一顫，帶著委屈。
“是你身上全是泥，洗乾淨朕還是抱的。”康熙伸出手，還是覺得無從下手。
看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變的暗淡，裡麵的期待滅了，他就也跟著心裡不安。他不抱他，他肯定很傷心吧。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胤礽嘴裡說的可憐，瞅準空子就衝進康熙懷裡，雙腿盤著他的腰，嘿嘿一笑：“走吧走吧，咱倆一樣臟兮兮了。”
康熙磨了磨後槽牙，很想把他打一頓，再扔出去，然而看著小睫毛精顫顫的，他就舍不得了。
“僅此一次。”他說。
那毫無威脅力的樣子，自己都覺得心酸。
胤礽抱著他脖頸，撅著小嘴要來親，康熙看著他臉上那些泥巴，實在下不去嘴，用一根手指抵住他額頭：“不準親。”
“好叭。”他蔫噠噠的趴在康熙肩頭，說實話種地還挺累的。
康熙見他沒說話，一看人已經睡著了，不由得動作也變得輕柔起來，小心翼翼的給他脫掉衣裳，用溫熱的毛巾擦掉臉頰上的泥痕，又用溫水給他洗手洗腳。
胤礽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雪鬆味，睡得極甜。
“真乖。”康熙唇角溢出一絲微笑，看著他恬靜的睡顏。心想，還是睡著了最乖。
他備著的點心和奶，這下沒人吃了。
康熙揮揮手，示意撤回去，這才開始看著他身邊的奴才問：“今兒誰在太子殿下跟前說什麼了？怎麼突然要種菜？”
還擔心他踢翻他的飯碗。
一個三歲半的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天大地大皇阿瑪最大的時候，怎麼會想起這個。
眾人都搖頭，確實沒人說什麼，就突然的想種地。
“回萬歲爺的話，就先前在鐘粹宮的時候，太子爺和小阿哥還在玩觀察螞蟻，後來小阿哥說了俄語還是什麼，榮嬪娘娘問太子爺學不學，旁的實沒什麼。”
就連這也沒什麼，榮嬪心善，才想著讓他學點東西，要真是心歪，哄著你玩才對。
康熙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眸色幽深，看著底下跪著的奴才，冷厲開口：“好生照看太子，若出星點問題，你提頭來見。”
底下的侍衛應下。
康熙這才皺起眉頭，那到底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踢翻飯碗這樣的話，對小孩子而言，告訴他你最愛的皇阿瑪並不愛你，長大不給你吃飯，肯定是天塌一樣的恐怖事件吧。
看著胤礽乖巧的睡姿，康熙俯身，克製的在他臉蛋印上一個親吻。
胤礽被餓醒了。
他小肚子咕咕叫，餓的扁扁的。
“晴姑姑，餓餓。”他輕聲喊。
身邊的奶母趕緊上前，叮囑上奶上點心，一邊伺候著他起床洗漱。
剛睡醒還有些迷糊，他坐在床頭，乖巧的任由擺布。
等一口奶下肚，瞬間精神起來。
他起身下床，拿了一塊點心，噠噠噠的跑去看自己種的菜，雖然知道半日功夫肯定不會發芽，但還是心生愉悅。
光是看著就美滋滋。
看完才去找康熙，他啃著點心走進去，正對上徐元文笑眯眯的眼睛，想起曆代狀元真題，他就覺得，這大約就是魔鬼的微笑。
“臣代天下學子謝太子了。”徐元文笑眯眯的請安行禮。
康熙笑的一臉自豪，這麼厲害的崽，是朕噠！
胤礽眨眨眼，隨口道：“應該的應該的。”隻要不卷他就行。
正說著就聽徐元文說，要看看他種的菜。
胤礽：……
他前腳種上，睡個覺的功夫，對方又知道了，真怕他回去再送來一箱關於種植的書。
三人就去看那一塊珍惜花木被薅禿的地，歪歪扭扭的幾壟，略有些潦草，但看得出來努力打直了。
“太子殿下心係農桑，實乃天下蒼生之福啊。”徐元文激動的熱淚盈眶，他是真的很激動，有一個心係百姓的儲君，確實很令人感動。
“太子爺如此聰慧，老臣必當鼎力相助。”徐元文捋著胡子，熱淚撒在土地上，一臉嚴肅的走了。
胤礽乖乖的立在康熙跟前，摳著自己小手手想，他不過是想學學種地，以後被圈禁了，餓不著罷了。
但是徐元文一下子把立意拔的好高。
就很害羞。
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就聽見奴才稟報說，徐元文送了一箱子過來，被習題集統治的恐懼再次浮現。
胤礽生無可戀的打開箱子，就見箱子是三層，第一層用小瓷瓶裝了很多種子，都是農桑相關，上麵標簽貼的很清楚。
他鬆了口氣，滿懷希望的打開第二層，都是些種地常用的小工具，不過都是縮小版，跟玩具一樣，正適合他用。
胤礽樂開了花。
他錯怪徐元文了，給他送這麼多東西，必須是大好人，一點狀元題集算什麼，他扛得住。
“再開。”康熙催，他也好奇。
胤礽彎著亮晶晶像是有星星的眼睛。
緊接著——
“笑啊，怎麼不笑了？”康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