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是所有生物的歸宿，哪怕隻剩白骨也逃脫不掉的命運。它是大自然循環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是維持生態係統運作的根基。
之前無論生物如何變異,腐敗的進程從未改變,厲害如變異巨熊都逃不掉的命運，為何遊江市這些屍體能跳出循環？
衛風棠的低語驚醒了眾人。
“對啊！為什麼這些屍體保存完好沒有腐爛？”
“腐爛的進程是微生物和酶的共同作用，這些屍體沒有腐爛,是不是意味著遊江市的微生物出了問題？”
“難、難道變異的是微生物？！”
聽到這句話,衛風棠當即否認道：“不可能，從變異初期到現在,無數觀察實驗都已證實,隻有具有細胞核結構的真核生物會發生變異。也就是說，同屬於微生物範疇的細菌、病毒不會變異,隻有真菌會。
“但真菌的結構單一，和其它物種相比變異程度很低,所以即使變異了，影響力也十分有限，更多的是影響環境。比如東西更容易發黴，腐爛進程加快等等。”
“既然真菌變異會使腐爛進程加快，那這些屍體為什麼沒有腐爛啊？”
“而且他們塗黑窗戶到底是什麼意思？”
“探索小隊的死狀也很奇怪，這種撕裂傷是怎麼造成的？就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撕開一樣……”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隻有視頻播放的聲音，而此時第四次探索小隊已經離開體育館,攜帶采集到的標本準備撤離遊江市。
此時已經接近八點，但因是夏季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滿市落霞中,二十人的小隊隊形緊湊地行走在街道上。
忽然,前方一個特種兵突然脫隊，嘴裡念念有詞地向著一個店麵就衝了過去。
[不能被照到，不能被照到，不能…不能……]
[剛子！剛子回來！剛子你怎麼了！]
[快攔住他！快啊！]
[不行他力氣太大了！阿森、老張你們愣著乾嘛！快過來幫忙啊！]
[不能被照到，不能，不能被照到……]
[老張！]
如同被傳染般，特種兵們一個接一個脫離隊伍，衝向四周的建築，還保持清醒的幾個人，拉得住這個，拉不住那一個。
到最後身上安裝著攝像儀的特種兵也陷入了這種莫名的魔障中，掙脫隊友的控製跑進了一棟居民樓裡，最後暴力破開一家房門，嘴裡念叨著“不能被照到”抽出戰術|匕首剖開身體，開始塗抹窗戶。
在眾人不忍的眼神中，李康平關掉了視頻，語氣沉重地說：“這兩支隊伍的特種兵們在一個小時內相繼失去監控信號，指揮部宣布他們……死亡。”
特種兵們出任務時，身上都會佩戴戰術手表。它除了顯示時間、溫度、濕度、海拔、風速等等這些最基礎的功能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功能便是監控特種兵們的心跳，並每隔一小時通過衛星向指揮部發射信號。一旦信號中斷，基本上便宣告著佩戴戰術手表的特種兵已犧牲。
漫長的沉默後，衛風棠聲音微微顫抖著開口道：“從視頻上來看……他們…他們沒有摘下過過濾設備，是嗎？”
李康平頷首道：“是的。”
衛風棠又問道：“這個過濾設備……過濾級彆是？”
“納米級彆。過濾設備采用最先進的材料，能過濾掉直徑在1微米以上的所有病毒、細菌以及微塵，不替換濾芯的情況下能持續工作二十四小時。”李康平在顯示屏上放出了過濾設備的詳細數據。
看著那些數據，衛風棠陷入沉思。
如果說，未知變異生物是靠粉塵類物質導致人吸入致幻，那麼1微米的過濾係統足以擋住它們不讓特種兵們吸入，基本上可以排除粉塵致幻的可能性。
但如果不是致幻的話，特種兵們最後的表現就說不通了，腦子正常能獨立思考的人，怎麼可能會剖開自己的肚子，用血去塗抹窗戶？而且這個動作的意義是什麼？
“會不會和臨仙市一樣，被心電感應控製了？”小熊問道。
蘇則和邢律幾乎是同時搖頭回答：“不會。”
兩人對視一眼，邢律自然而然地接著解釋道：“如果是被心電感應控製，被控製的人會有思維停滯導致的肢體僵直、動作遲緩等現象。但是看視頻，這兩支特種小隊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他們前一秒還在執行任務，下一秒就忽然脫離隊伍，中間幾乎沒有緩衝時間。”
“就像被幽靈附身。”蘇則低語著接話道。
“附身……”衛風棠喃喃著，眉頭緊皺。
“幽靈附身？”林修竹驚叫道，“開玩笑吧？如果真是幽靈附身，那還怎麼搞？”
蘇則瞄了他一眼：“我隻是打個比方，並不是說真有幽靈附身。”
“可如果不是心電感應，也不是粉塵致幻，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被控製迷惑的行為？”一位科學家提出疑問。
“也許……真是幽靈附身也說不定。”衛風棠忽然開口道。
科學家們被衛風棠這句話炸了鍋，會議室頓時吵嚷起來。
“什麼？！彆開玩笑了衛老，哪來的幽靈啊？”
“說真的，那些特種兵的情況真的很不正常……”
“再不正常也不可能是幽靈啊！老嚴，你可是理論物理學家！唯物主義世界觀是理論物理的基礎啊！”
“可是要怎麼解釋特種兵們的遭遇呢？1微米的過濾設備足以過濾掉所有微生物和粉塵了！”
“也不是所有微生物，有的病毒直徑不到0.1微米，完全可以穿透過濾設備。”
“就算我不是生物學家我也知道，微生物在空氣中不會孤立存在，否則也沒有生存空間。所謂的空氣傳播也需要媒介，比如飛沫、氣溶膠、塵埃等，這些東西直徑都在1微米以上，怎麼可能穿透納米級的過濾設備？”
“如果真是幽靈附身，那我們還搞什麼可控核聚變？大家一起等死好了！”
“譚老，我們隻是討論可能性，你也沒必要破罐子破摔吧？”
“都有幽靈了，我們還能怎麼辦？”
眼看這一屋子科學家都快掐起來了，邢弘業連忙製止道：“各位，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但現在討論這些毫無意義，我們要考慮的是如何避免這種情況。”
室內安靜了一會，秦瑜開口道：“生化服，試過嗎？”
李康平和邢弘業對視一眼，同時搖頭道：“沒有。”
“也許可以試試生化服，但……”秦瑜咬了咬唇，看了林修竹一眼。
林修竹一愣，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生化服都是為人類準備的，他的體型完全塞不進去，如果真的要穿生化服進入遊江市，他可能無法參與任務。
林修竹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聽見衛風棠說：“生化服也不一定能起作用，而且生化服作業時間太短，不適合這種探索任務。”
生化服自帶氧氣瓶，確實能完全隔絕外部侵染，但氧氣瓶容量有限，一般隻有幾個小時的作業時間，完全無法支持探索整個城市這樣的大型任務。
“也許可以搭配封閉型的運輸車？帶自空氣循環係統的那種？”
“有這種嗎？”
“有吧？即使沒有，改造一個也不是什麼難事，最多體積大一點。”
“體積大安全啊！改造這是可以交給我們實驗室，保準做到密不透風。”
眼看常年做物理實驗的這群人已經開始討論各種設備搭配了，衛風棠提高音量道：“我認為，遊江市發生的事和寄生有關。如果成立，哪怕蘇則他們穿著盔甲進入遊江市，也很難擋住這種形式的控製。”
“寄、寄生？”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對啊！還有寄生這種現象啊！為什麼剛才完全沒想到呢！”
“如果是寄生，那所有人的遭遇都可以解釋了！”
聽到科學家們的討論，邢弘業眼睛一亮：“如果能確認是寄生的話，那是不是就有辦法預防了？”
衛風棠搖搖頭，臉色晦暗：“如果真是寄生，情況反而更複雜。生物寄生傳播的方式通常都是卵寄生，也就是吃了含有寄生生物卵或種子的東西，導致寄生生物在體內成長發育。蛔蟲，還有冬蟲夏草都是這種模式。
“但你們看視頻也知道，第四次探索小隊沒有摘下過過濾設備，也沒在遊江市吃過任何東西，那麼他們肯定就不是卵寄生，過濾設備也會過濾掉花粉、孢子之類的種子。如果不是卵寄生，那麼就隻有一種寄生方式——寄生生物直接鑽入皮膚，通過血管遍布全身，達到控製宿主的目的。”
衛風棠頓了頓，環視所有人道：“現在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寄生生物的物種，也不知道它的大小和攻擊性，如何去防它？”
“生、生化服呢？生化服應該有用吧？”一位物理學家磕磕絆絆地問道。
“……生化服也不是沒縫的，”秦瑜咬著唇道，“老師的意思是，在不清楚寄生生物的具體情況時，就隻能按最小寄生生物來考慮。而地球現存最小的寄生生物是微孢子蟲，大小隻有幾微米，足以穿透任何存在縫隙的防護設備。”
“那……那怎麼辦？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也許不是微孢子蟲呢？說不定生化服能防得住呢？不試試怎麼知道？”
“怎麼試？拿人命試嗎？”
“……”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時，蘇則開口了：“我去。”
“什麼？不行！”邢律想都沒想就反駁道，“你一個人沒有後援，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蘇則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我是S級生物，而且在臨仙市胡小青都無法控製我的腦電波，寄生生物應該也無法入侵我的皮膚……”
沒等蘇則說完，邢律就打斷了他：“你怎麼知道？你試過嗎？而且小晶說過，地球發生的這場末世，是S級的生物改造，你怎麼能肯定沒有改造生物能傷害到你？”
“他說的對，駕駛員你應該更謹慎一些。”小晶插話道。
蘇則有些憋氣，扭頭安靜了一會，又回過頭看著邢律：“那你說怎麼辦？放棄這個計劃繼續慢吞吞地給小晶充能，等著變異生物二次進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