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楊玦眼裡多了一抹驚豔。
太微因而知曉,時機已至。她落在係帶上的那隻手,猛然一鬆,手肘後擊,一麵抬起另一隻手飛快且筆直地朝楊玦手裡的匕首而去。
一連串的動作,電光石火。
人群聳動,驚呼連連。
楊玦被她一擊打中肋下,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太微的指尖,已經摸上了匕首。
可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個人。
他就坐在那,神情散漫地吃著酒,周圍如何,似乎同他全無乾係。他身在人群之中,卻仿佛格格不入。
任憑屋子裡如何動亂喧鬨,他都始終巋然不動。
太微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錯過了機會。
楊玦已丟開匕首,扼住了她的喉嚨。他很生氣,非常生氣。他這輩子,都還沒有這樣生過氣。
楊玦冷著臉,惡狠狠地盯著太微,咬牙切齒地道:“你好大的膽子!”少女的脖頸,在他手裡,細弱得似乎一折便會斷掉。
但是很快,楊玦便注意到,她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畏懼之意。
她睜著眼睛,眼睛裡流露出的神情,不是害怕,而是種茫然失措。
這是楊玦先前沒有瞧見過的樣子。
他不覺皺起眉頭,微微鬆開了手。
人群從震動驚呼,又變回了先前的嬉鬨靡靡。可這一切,都同坐在角落裡的那個人沒有關係。
他坐在那,岩岩如同孤鬆。
不動,亦不言。
太微遙遙地看著他。
一眼望去,仿佛橫跨千山,渡過萬水。紅塵滾滾,撲麵而來,似雨夜闌珊中的一盞浮燈,又似烈陽灼灼下的一朵嬌花。
她眼裡的茫然,漸漸變作了哀戚。
楊玦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目睹了變化後,禁不住加大了手中的力量。他的聲音,也很森冷:“膽大包天的雜碎。”
伴隨著尾音,他霍然收緊了五指。
太微立時雙目瞪大,尖叫了一聲——“薛嘉!”
呼吸困難之下,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撕心裂肺。
楊玦一驚。
屋子裡的其餘人等,也都驚訝地望了過來。就連那個一直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的年輕人,也略顯詫異地朝他們看了來。
薛嘉。
是薛懷刃的名字。
他當年被養父焦玄從雪中救起後,得姓為“薛”,同“雪”之意。養父後又為他取名為“嘉”,寓意善美。但數年之後,他年歲漸長,養父便又為他賜字為“懷刃”。
從那以後,便再沒有人叫過他“薛嘉”。
“懷刃”二字,戾氣十足,比“嘉”字更襯他百倍。
養父如是說了之後,世人便多喚他薛懷刃,鮮有人會喊他的名。
而在場之人,見了他,更總是一口一個“薛指揮使”,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聽過彆人這樣叫他了。
放下手中酒盞,薛懷刃慢慢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