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呐,腦子發熱最可怕。
衝動是妖邪,要人命的。
祁老夫人哈欠連天地回了寢室,如意算盤也打不響了。
另一邊,太微正領著大丫鬟長喜翻來覆去地配衣裳。她抓著條留仙裙看了又看,總覺得不甚滿意。
長喜禁不住在側失笑道:“姑娘樣貌氣質皆是上佳,便是荊釵布裙也美。”
娉婷少女,眉眼秀美,哪怕素著一張臉都是好看的。
長喜另捧了條銀紅色的給她看:“您瞧瞧這身如何?”
太微湊近了低頭去看,等到抬起眼來,其間神色已顯茫然。
她不是不懂妝扮的人,反而她還頗擅此道,可此時此刻,望著眼前的一堆衣裳,她卻愣是尋不出一身滿意可穿的來。
長喜以為她是擔心在帝姬跟前失了體麵分寸,所以才遲遲疑疑拿不定主意,可隻有太微自個兒曉得,她到底在踟躕些什麼東西。
她早不是情竇初開的小丫頭,但重活一世後,那些少女心事似乎又都重來了一遍。
……真是惱人。
倒是薛懷刃,撇下無邪和斬厄,一身常服就來見她。
太微則頂著壽春帝姬宴請的由頭,必須精心打扮,讓祖母滿意了才能出門。
於是到了地方一瞧,她穿著錦繡衣裳,妝容精致,而他則一身閒適地坐在亭子裡,真是怎麼比都隻能襯出她的周身不舒坦……
太微掃了他兩眼,捋起了袖子。
“怎麼不見帝姬?”
薛懷刃睜開眼向她看過來:“見我難道不比見她有意思?”
太微頓了頓,歎口氣,捂住了臉悶聲道:“帝姬就這麼由得你差遣?”
薛懷刃笑了一下:“你倒是膽大包天,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論膽大,我怕是遠不及薛指揮使。”太微撣了撣亭子裡的石凳,正要落座,卻被薛懷刃猛地長臂一伸拽到了身前。
他貼到她耳畔,聲音低低的,曖昧至極:“你不想見我麼?”
太微呼吸一輕,手指輕輕摩挲著自己腰間懸掛著的纏枝蓮花鳥紋銀香囊,上頭溝壑叢生,繁複如謎。
小小的一隻,卻仿佛有著天底下最大的秘密,她心底裡的秘密——
一日思君十二時。
太微驀然攥緊了香囊下綴著的杏色流蘇,不答反問道:“你差無邪送的那些花,是何用意?”
薛懷刃將她拉到自己腿上,麵對麵看著她,眉梢上揚,輕笑道:“你猜不透?”
太微道:“提醒我不要忘了退親?”
雖是個問句,但她的口氣是篤定的。
薛懷刃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道:“區區洛邑慕容氏,還不配叫我放在心上。”
“若是慕容舒不肯退親,到時滅了慕容氏滿門又何妨?”
“左右我不過是個心狠手辣的無恥之徒,殺人滅門而已,何難何懼?何憂何愁?”
他的聲音漸漸冷下來,涼得像是三九寒冬裡的冰,聽者駭然。
太微麵上,卻依然神色平靜。
她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吐出了兩個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