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舊書,封皮上已是斑斑駁駁的歲月痕跡,不知著者,也不知所書真偽。
太微盯著這段話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試圖從這段不知真假的文字裡看出點線索。
然而不論她怎麼看,都看不出丁點確切可用的信息。
祭祀神靈,召喚仙人,這拜的到底是哪路神仙?如此凶惡,非以活人獻祭不可?
她從來沒聽說過世上有這樣的神仙!
將書一合,太微自我寬慰:這上頭寫的東西,興許全是胡編亂造,當不得真。
著者為謀生計,聳人聽聞,極有可能故意編造出了一套根本不存在的獻祭之法。
然而她如此想著,卻還是反反複複不斷地想起鴻都,想起鬆山縣,想起那段被死亡陰霾牢牢籠罩的歲月。
舊日的她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死到臨頭也並不覺害怕;不似今時,活著活著便再舍不得去死。
因為人有了牽掛便覺活著可貴,再難也想熬下去。
她不過一介庸人,自然不能免俗。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似有一塊巨大頑石即將墜落。
雨勢依舊瓢潑。
花樹下一片泥濘。
過了盛夏,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般大的雨。
“長喜……”
太微輕輕喚了一聲。
長喜連忙走到她跟前:“姑娘。”
太微道:“回去吧。”
長喜一愣:“回去?您不找了?”
盤腿坐在角落裡的藏書閣小廝聞言也急急仰起臉來問:“書裡的神仙您已經找著了?”
太微聽見他的話,心裡一鬆,嘴角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可書中有沒有神仙?
恐怕是沒有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搖搖頭道:“不必找了。”言罷又同長喜道,“把賞錢給他。”
小廝聽清“錢”字,立時喜笑顏開,一骨碌爬起來朝太微謝恩:“謝姑娘賞!”他守了這藏書閣小兩年的門,還是頭一回掙到這般大一筆賞錢。
於是太微要帶著書走便帶著書走,要他收拾書架他便收拾,一絲一毫的猶豫也沒有。
外頭大雨傾盆,小廝心裡卻是豔陽高照。
他自覺美滋滋的,要送走太微主仆時,還頗有些舍不得。五姑娘這一去,也不知哪天才會得空再來。他想要再得一筆賞錢的願望,恐怕隻有落空一條路。
思及此,他望著太微和長喜遠去的背影,麵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遺憾之色。
也不知道長喜姐姐究竟在書裡找到了什麼東西……
他趴在欄杆上,抬手擋住被狂風迎麵吹來的雨水,視線一瞬不瞬地盯住太微手裡的書。
可太微主仆越走越遠,他的好奇隻得同賞錢願望一並落了空。
真是百爪撓心般的難受。
……
另一邊,太微和長喜二人打著傘並排而行,心裡也是一模一樣的百爪撓心。
長喜想不通,自家姑娘明明一貫不信神佛,怎地突然要找什麼仙人蹤跡。
更奇怪的是,這蹤跡似乎還真叫她給找著了。
世上是否真有仙人,仙人們又是否在人前出現過,她是全然不知。可是,既然有人特地寫下了祭祀仙人的法子,那想來也並不全是空穴來風吧。
長喜漸漸想得出神,一不小心踩到個水坑。
“啪嗒”一聲。
積水溢出,濺了太微一褲管。
長喜唬了一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