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門,他忽然聽見祁遠章的人問了這麼一句話——
“四爺便不問問二公子的意思?”
他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鐵青的臉色,轉瞬和緩,眼神卻驟然冰冷。
慕容四爺嘴角一勾,掛上了笑容。
他是個樣貌十分英俊的男人,即便如今青春不再,上了年紀,依然看起來很英俊。他的英俊,是種讀書人的英俊。
雋秀,清雅。
看起來人畜無害。
可他這一刻的眼神,卻像隻猛獸。
祁遠章派來傳話的人,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這等氣勢,果然是洛邑慕容氏的當家人。
他咽下口唾沫,清清嗓子道:“小的來之前,得了伯爺的叮囑,若是您不答應,便請您先回去問一問二公子的意思。”
慕容四爺嘴角的笑意更深更濃,但絲毫也沒有消融他眼裡的霜雪。
來人語速飛快地繼續道:“伯爺說,若是您不願意問,他大可以為您代勞,親自去問二公子。”
慕容四爺臉上的笑意變得猙獰起來。
笑得太開,就不像是人。
祁家和慕容家的婚約,是他的大嫂李氏在世時,同祁遠章的夫人定下的。定的是慕容氏長房,和靖寧伯府的婚約。
他那個時候,尚不是慕容氏的家主。
慕容舒也不是他的兒子。
這紙婚約,真計較起來,和他並沒有什麼大乾係。
可祁遠章故意扯出他的侄子來說,便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慕容四爺笑著笑著,笑容一斂,不發一言地轉身離去。
祁遠章這種人,背信棄義的慣賊,怎麼會守約。
他麵無表情地往外頭去,一路走回房間,將鞋子一脫,便上床躺下大睡起來。靖寧伯府要退親的事,似乎並沒有影響他一絲的睡意。
方才的驚訝和憤怒,都已經消失不見。
他一覺睡到了天黑。
覺得周身發冷,才從被窩裡睜開雙眼。
火盆已經熄了。
殘留的炭塊,冷冰冰地躺在裡頭,再發不出一絲暖意。
他坐起身來,感覺呼吸都含著冰。
一吐一納間,冰碴子直往喉嚨裡灌。
京城的冬天,似乎比洛邑的還要冷。
慕容四爺伸手捂住了脖子,另一隻手掀開被子下床去穿鞋。這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樣。
他真是煩透了京城。
好在床邊矮幾上的茶還是溫的。
他提起茶壺,也不要杯子,就著壺嘴“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
溫熱的茶水滑下喉嚨,冰碴消融,身上立刻也暖和起來。
他喚人進來點燈,又讓人擺飯。
擺了一桌子的湯湯水水。
冬日天乾,燥得人頭皮都疼。
儘管他並不愛這些吃食,但他仍然要這般吃。滿桌湯羹吃下去,由內滋潤到外,渾身舒坦。
他坐下來,舉起調羹。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年輕人,從暗處慢慢走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