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刺,拔不掉,遲早會成為大患。
焦玄迫切地想要知道祁遠章見到建陽帝後,都同建陽帝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而建陽帝又同他說了哪些話……
可這宮裡,旁的地方他皆能隨意出入,唯獨建陽帝的地盤,他不能。
若是他這會巴巴地過去探聽消息,隻怕建陽帝心中原本沒有的心思也要變成有。
是以他隻能等。
等到那二人之中的某一個,願意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他的那一天。
但任何人都會撒謊。
即便是建陽帝,也不一定就會同他說真話。
焦玄腦中思緒愈發紛亂嘈雜。
他對建陽帝的信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崩塌。
都是祁遠章的錯。
焦玄抬腳邁過門檻,往天光底下走去。
天氣依然很冷,冷到陽光都不帶絲毫暖意,就像是他初次見到建陽帝時的那一日。薄白的日光,幾乎不能照亮那個人的眼睛。
昏暗渾濁的眼珠子,每一根經絡都刻滿絕望二字。
可如今的建陽帝呢?
那雙曾經黯淡的眼睛所透出的光,早已如鷹隼般銳利。
祁遠章一進門便跪下了。
長桌後的建陽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倒是躺在一旁軟榻上,正抱著隻黑貓逗趣的侏儒小祝跳了起來,驚呼道:“哎呀呀!靖寧伯!你怎麼話也不說一句便跪下了?”
祁遠章“咚咚咚”地磕頭。
磕得很實誠。
“皇上,臣惶恐呀皇上。”
“國師他老人家,竟然疑心臣,臣實在惶恐,隻好來尋您。”
他低著頭,伏在地上,將聲音放得輕輕的。
桌後的建陽帝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侏儒小祝抱著貓,湊到了建陽帝身邊,笑著道:“靖寧伯這是……告國師的狀來了?”他把自己的大腦袋貼到了建陽帝眼皮子底下,點點頭又道,“皇上知道了,回頭一定好好地將國師訓斥一頓!”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
這當然是玩笑話。
實實在在的滑稽,一點不摻假。
建陽帝素來敬重國師,怎麼會因為這麼一句話便去訓斥國師?更何況,說這話的人,是區區一個靖寧伯。
侏儒小祝忽然鬆開雙手,任由懷中黑貓一躍而出。
黑貓碧綠的眼睛在室內發出瑩瑩微光。
它跳到祁遠章身側,圍著他輕輕踱步,像在看一個它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
貓爪落在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祁遠章身上花裡胡哨的衣裳,被它的眼睛顏色一襯,似乎也變得遜色不少。
這樣美麗的綠色,比翡翠還珍貴。
祁遠章的視線不經意般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枚翡翠扳指跟了他太久。
如今摘掉了,手指上的痕跡卻還很明顯。
那一塊皮膚顯然比周圍的白皙上許多。
就像是一個烙印。
一旦烙下,便深入骨血。
祁遠章抬起頭來,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失望。他看起來意外的冷靜和從容,似乎早就預料到建陽帝不會拿他方才那句話當回事。
他的聲音卻還是輕輕的。
“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可國師疑心臣同複國軍有染……這叫臣如何是好?”
侏儒小祝聽了這話,看看他,又去看建陽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