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青木為什麼這樣一副姿態出現在這裡,我甚至下意識以為他是不是被詐騙了……
雖然他表麵不認識的樣子,但周圍人虎視眈眈,我也不好當場發問,不過他說的話太奇怪,我疑惑道:“……什麼意思?”
“當然是充當神子大人的寵物!”領頭的一個男人依舊跪著,扭過頭用異常不友好的眼神掃視,情緒激憤道。
我:“……………”
這,到底是什麼。
我同學終於墮入魔窟了嗎。
青木非常不高興有人解釋他的話,隨手一指:“我不喜歡他,把他拉走。”
“什麼?!”那男人的眼珠深陷進眼眶,可怖的眼神,他驚愕不已,眼看兩個人上前就要把他拉走,他奮力抵抗無果,於是嘶啞又充滿記恨地喊到,“不要!!富江!富江!我把我所有積蓄都給你了!你說過會讓我一直留在這裡的!富江——!!”
他被無情地拉出去,這裡是室外,那兩人是將他從長長的石板樓梯處將人扔下去的,男人咕嚕嚕滾歪,滾到一旁的草叢裡去了。
他站起來,滿頭的血便要衝過來,被幾人打暈抬走了。
我被此場景弄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搞不清楚青木是非自願留在這裡的,還是自願的。
總之不管怎樣,他都混到了領頭位置了啊!
壓力又回到了我這裡。
“快點啊。”青木催促道,他唇角含笑,盤腿坐在軟綿枕墊上,一身浴衣加羽織,少年如畫,未含負麵情緒的麵孔太過美好,讓一眾人晃了神。
我是慌了神。
他…他他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不認識我啊?!
難道是失憶劇本?
自從青木出現,詭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但我因為未去探究,實際上掌握的與真相可能有很大的信息差,並不知道具體含義,迷迷糊糊宛如霧中看花。
隻能憑借生存本能的、在眾人的嫉恨下緩步走向他。
人群之中井然有序地開出一條路,我站著,他們跪著,我一點兒也不往旁邊看,生怕被他們麻木又精神亢奮的狀態嚇到。
隻能靜觀其變,無意間入了虎穴得小心翼翼,總不能被丟下去吧……這麼多人,一人一拳就能把我乾掉。
我走至青木麵前,他盤腿而坐,一隻手撐著下巴,抬頭看著我。
我仔細看他的表情,的的確確一絲遇見熟悉人的神態都沒有。
於是帶著複雜心情坐他旁邊,正努力繃住臉,抵禦住麵前一眾男男女女的不善盯視,脊背就傳來一陣輕輕的撫摸。
我被嚇一跳,僵直了身體。
一旁的青木就如他所言,真的在順毛一樣,剛開始隨意地將手掌貼上,拍了拍。
但很快,他變得遲疑,無聊看著信徒們的視線收回,側過頭皺起了眉毛,那雙黑得不透光的眼睛掃著我的臉。
我正努力思考脫身。
“你叫什麼。”他說道。
“……間織。間織詩緒裡。”
“哦,詩緒裡。”
“…………”
這人真的很自來熟啊……
青木一揮手招來一個人舉著糕點盤恭敬地放置在他身邊。
精致的糕點形狀美麗,顏色淡雅,倒符合這神社與神子的身份。
青木咬了一口綠色糕點,突然呸一聲地吐到地上,將糕點砸下,嫌惡道:“這是什麼便宜貨?!你們能拿到的就這種東西?!”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乾嘛,在觀看什麼了。
整件事情就很奇怪啊喂?!到神社來是久違地想要來祈福,順便幫青木祈禱一個平安福,畢竟他時常失蹤實在不知道哪一次該報警哪一次是玩樂,但萬萬沒想到會他直接升入神社高層去了,還狀似不認識我……撞破他們的服侍現場,搞得現在我走都走不了了。
不過我非常識時務——在一眾人的潛在威脅下。
青木的發怒令下麵的人神情激動起來。
“我們會弄到更好的!富江!”
“……昨天的魚子醬也吃膩了,下次會獻上新的食物的!”
“我…我帶來了新人!”
最後一個人將身邊的人推出來,是一個年輕人,可能才出入社會不久。
那人並不像平常人一樣露出驚豔的表情,反而十分猶疑。
“不……我不用了……”
少有的一見麵就不受青木蠱惑的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會為他晃神的。
青木似乎饒有興趣地開口:“怎麼?你來神社是要祈禱什麼?”
那人喃喃:“我的愛人……前段時間去世……”
“愛人。去世了啊,真可惜。”青木攏起袖子,將手插進浴衣袖口,這大爺般的姿勢他做起來竟也很優雅,他聽聞此事,不知為何驟然失去了興趣,輕描淡寫地回複。
我看著那人。
就像看著幾個月前原有班級裡的那些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的所有人。
從起初的對戀情一派忠貞的模樣,到後來無一例外都是將負麵情緒擴大,破滅了戀情,嫉妒、爭吵、平時細小的矛盾放大,就像一隻手粗暴撕開他們浪漫的偽裝,露出鮮明的內裡。
對於愛,人可以自私到何種地步。
然而青木當時僅僅隻是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僅此而已。
他樂於看彆人撕開文明偽裝的模樣。
我有時候會想青木還挺像試金石的,就是沒通過的代價太大了。
我靜等著青木開口。或欺騙、或假情假意,總之他偏要讓那人心中破出一道口子來。
沉默。
再沉默。
現場鴉雀無聲。
眾人的神態是麻木的,直直注視著那人。
我看著年輕人的目光逐漸變得疑惑,正要側過頭,忽而眼前出現一塊新的櫻花粉色的糕點。
微微側頭,青木眼含捉弄,手抬起,寬大衣袖滑落至手肘,小臂肌理流暢白皙,在陽光下晃人得很。
這是不要的東西給我?
不好意思,這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我完全不嫌棄的,更彆說底下的道道目光刺人,逼迫人快速做出決定。
我迅速接過,低頭啃咬起來。
櫻花粉的糕點清甜甜的,正好合我口味,一口一口很快便啃完了。
……好好吃,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糕點。
我有點想哭了。
青木君是我好不容易才接受的朋友,一下子就沒了。
也不知道這種境地怎麼帶他脫身……不過他過得這麼安逸,恐怕不會想走。
我出神一會兒才發現那個年輕人已經走了,安安穩穩走的,沒人阻攔。
青木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他又遞給我一塊糕點。
我再啃完時便渴了,幸好青木起身回到起居室,底下的人戀戀不舍地望著嘀咕著,估計是計劃為他找什麼新的玩意兒。
我滿懷希冀地問跟著我的女人:“我能走了嗎?”
她緘默搖頭。
我隻能被帶著又去了青木那邊,離開時,那群人刺骨的寒目針紮似的刺在我背部,幽幽的,詭異的,我欲哭無淚地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