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現在的住所聽他說是在一片樹林深處的彆墅裡,是一個快要老死的老人非要送給他的。
我麵無表情聽完,陷入了漫長的思考。
……青木,真的好魔幻一個人。幾乎一直在打破我十幾年來還未建造完全的世界觀。
他明明有屋子,偏偏要跟著我回去,態度自然而然,連我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畢竟以前很多次都是因為他家沒了,或者出事了,這次還以為是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的操作,內心還在想青木原來懂正常男朋友的含義啊。
結果,我在家門口轉頭跟他說了再見,用鑰匙打開門,剛進屋,低身換鞋,餘光裡那個人就跟隻泥鰍似的眨眼間就進來,順手關上門,像往常一樣不用手脫,用腳蹬掉鞋,也不穿拖鞋,光腳進入。
我:“???”
我:“你不回你自己家嗎?不是那個彆墅………等等!你給我回來把鞋放好!脫掉的鞋要放整齊!”
青木的後領子被我一拽,整個人向後仰倒,但青木意外地平衡性特彆好,身體柔韌性也極佳,很快穩住了身形,我看著他的後腦勺,正要繼續說,卻見穩住身形的人忽然做作地搖晃了一下——他裝模作樣地真的向後倒去。
我:“!?!?”
我看出他是做戲——話說這麼明顯誰看不出來啊!——所以及時側身躲開,原以為這人是假裝的,暗自穩定了核心,即便沒人接住也會笑嘻嘻站直。
結果他假戲真做,真就柔弱地要摔倒在地,嚇得我一把拽住他胳膊。
——沒拽住,我也菜,踉蹌一下沒能阻止,青木腦袋猛地砸到門上,哐當一聲,聽著生疼。
“……”我收回手,“沒事吧?”
青木靠在門上,摸了摸後腦勺,他臉色委屈下來,黏糊糊地拖長音:“超——級——疼——啊!詩緒裡!”
“……誰讓你突然自己往後摔的,我又不是什麼大力士,你也是個菜,就彆送了。”我吐槽,順便詢問道,“會不會撞出包啊?……啊忘了你的治愈能力了。”
青木站直,忽而,他身後的門被敲響。
咚咚咚。
櫻井慎一的聲音:“姐姐你在嗎?”
我剛要答話,走近把青木扒拉開——沒扒開,他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捂著後腦勺,眼淚說流下就流下,一顆一顆,宛如珍珠落盤。
他最懂如何擺弄自己的微表情才能發揮出最可憐的模樣,這份可憐又帶了一點真情實感的氣憤,像是被丟棄的狗看著主人拉回其他狗一樣的氣憤。
我:“……你乾嘛。”
櫻井還在敲,沒再說話,隻是敲門聲更加沉悶,一下一下,更加緩慢,一聲接著一聲,宛如沉甸甸的大石壓在心間的頻率。
我揚起聲音準備答話,正在可憐巴巴哭泣的青木立刻捂住我的嘴,我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麵前的少年眼眶裡多出的眼淚不住地流,神情卻十分憤怒,出奇的嫉妒,與眼淚的情緒割裂:“不要和他說話詩緒裡!他就是一個蠢貨,還毀了容,就算恢複了現在也是一個矮子,脾氣又壞又古怪!還愛罵人!”
他想到什麼,壓低聲音:“而且,他肯定和其他女人交往了!”
理直氣壯地仗著櫻井與青木無關,就使勁造謠。
我被他按住下部分的臉,沒辦法說話,櫻井也敲了一會兒就徹底安靜,估計是以為我不在家就離開了吧?
我拿開他的手:“你又不認識櫻井,胡說什麼呢。快點回自己家。”
“不要不要,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我懶得理他,看著他憤憤不平地收拾好亂放的鞋後,我就回身進臥室,坐在書桌旁準備寫每日的作業。
打開台燈,更加亮的黃光投射,輕輕籠罩住雪白的書本與墨色的字跡。
青木跟過來,我瞥他一眼:“彆打擾我哦。”
青木笑了幾聲,他毫不客氣地坐到我床邊,雙手撐在床沿,肩膀微微彎曲,於是本就寬大的衣領拱出一個弧度,顯露出少年勁瘦,肌理流暢的一小片胸膛與延伸至雙肩、沒入衣物內的精致鎖骨。
那雙眼睛一旦微抬看人時便極具魅惑力,眼尾狹長,微微上挑,勾子一樣。
“詩緒裡——寫字有什麼好玩的,超無聊,還不如跟我一起玩。”
隨著他撒嬌一樣的話語,我已經把視線轉移到書本上,開始解題。
青木自討沒趣,卻也沒繼續吵我,我聽見床下陷的聲音,也聽見他發出的細微的哼唧聲,被子被他卷在身上,宛如蟲蛹。
台燈儘職儘責地發出光亮,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沉,月亮掛在夜幕之上,有螢火蟲在黑暗中飛,劃出一道輕飄飄的綠色熒光。
等我寫完,扔下筆,揉揉有些酸的眼睛,肚子也餓了。
奇怪,青木也沒有早早喊什麼餓了要吃飯什麼的。
床上裹成蟲蛹的人安安靜靜,似乎沉睡,隻露出黑色的發與一截白皙的後頸。
我以為他睡了,正猶豫要不要叫醒,那顆頭忽然動了動,換了個位置。
我心中劃過不妙的感覺,站到床沿邊,青木背對著睜著眼,鼻子倒是在動,做出嗅的動作。
我:“………”
我扯了扯嘴角:“你乾嘛呢,變態嗎?”
“詩緒裡,我是在看有沒有人躺過。”
“除了我還有誰啊。”
“「我」啊。”
“……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青木起身,衣物有了褶皺,黑發淩亂,額前與臉頰邊的純黑發絲亂糟糟地貼近又翹起,偏偏顯得這個人的五官更加精致,美得移不開眼。
“我餓了。”
“隻有三明治。”
“詩緒裡你肚子裡不會都是三明治吧?”
“你肚子裡不會都是錢吧?”
他一頓,繼而暗含興奮道:“你可以剖開看看。”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想了想,“不要,好惡心啊。”
“……”青木抿唇,立時露出有些不滿又陰翳的眼神。
他伸手,因為我站著而他坐在床上的緣故,少年很輕易地摸到我的肚子。
我先是震驚了一下,沒有立刻拒絕,還因為青木的神情並沒有那些情、欲,隻是非常單純的好奇心,跟貓似的。
我的肚子都被餓扁了,兼職帶來的運動量比不過大量坐在座位上不動彈的積累,腹部雖然沒有贅肉,但都是軟綿沒有力量的。
於是他的指腹隔著衣服陷了進去。
也許是黑夜裡寂靜的氛圍讓我對青木的容忍度高了一些,畢竟他的舉動全部都是出自突然冒出的想法和一己私欲,任性得很。
“……詩緒裡,”青木微微抬頭,從下至上的看我,他的黑眸染上頭頂白燈的碎光,微彎,唇角隱約含笑,“我摸到胸骨邊緣了,好可愛哦。”
“…………………”
不知為何,也許是他臉上光影隱隱綽綽,有些許的陰影,顯得他的笑透露出幾分正常人不應該擁有的偏執情緒,就像即便摸到內臟也能發出真情實意喜愛的言論。
我拍開他的手:“…我要去吃飯了。”
他要下床跟上來,我嚴肅道:“你不把我被子疊好就不要過來!”
青木頓時微微瞪大了眼。
我在餐桌上啃吃三明治,過了許久青木才一臉愉悅地過來,照常嫌棄了一把超市買的廉價三明治,然後極其艱難地一口一口吃完。
吃完原本是我的看電視娛樂時間,這次也被迫加了個人。
我翻到偶像劇。
青木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兩個人都好醜啊,什麼啊,這也叫校草?詩緒裡詩緒裡,你看看,這樣的人也腆著臉和我們做一樣的事情呢,真是令人不快。”
一樣的事情=交往。
我麵無表情換台,是搞笑綜藝節目。
青木嫌棄地皺眉:“……這個人,看起來就好臭,那些人居然不會被他熏吐,看來是一路貨色。”
他一路把電視機裡的人貶低了個遍。
我憤怒地調到新聞頻道。
這次沒挑刺了,新聞著實無聊,讓我走神,也讓青木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他想入睡並不是去客臥,而是跟條軟綿蛇一樣側身抱住了我。
我回過神來,自己的左耳朵已然貼著他的脖頸處,左肩膀被迫擠在他的胸前,完完全全被側抱住。
他十分粘人,毫不客氣地將一條腿擠在我後背與沙發之間,另一條腿也抬過來橫在我雙腿上,瞬間把我夾住。
……靠。
雖然答應他的交往要求之後就知道有這麼一天,我也不是很抗拒,但實在沒想到低估了青木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