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剛剛已經被我當成鬼魂了。我死魚眼想到。
我沒有說話,就看著他表演。
青木密密的睫毛都被清澈的淚水打濕,亮晶晶的,宛如碎水晶灑在了他的鴉黑眼睫上,加上他刻意做出的表情,還有煞白的皮囊,濃濃稠黑的發,營造出一種易碎的病態感。
“我剛複活的時候,好害怕,是在水邊,好冷好餓,路過的人都不理我!你知道嗎,還有一個人罵我水鬼!”青木麵容扭曲,“哪裡的水鬼有我這麼好看的!簡直是個瞎子!蠢貨!”
我扯了扯嘴角,想象了一下畫麵:“不是……可能是誤會了吧……”
是我就拔腿就跑了……
“我一直想要回來,”青木繼續他的訴苦,“但是大家都以為我死了,肯定會被當成鬼魂抓起來,當然了,我一點兒也不想看見學校裡那些肮臟的人!我隻想看見詩緒裡,一到目的地就來見你了!”
“……你走了一個月嗎?”
“…嗯,畢竟我身無分文,體質又弱,還有好多人欺負我,詩緒裡嗚嗚嗚嗚,真的好想你哦。”他哭著哭著抱過來,然後立刻就不哭了,在我頸上蹭來蹭去,嗅來嗅去。
“沒有其他人的味道呢……”
我分不清他哪些是謊言哪些是真話,隻在他嗅的時候渾身僵硬住,還是有些不習慣“死人”複活。
“所以我們沒有分手。”青木愉悅地下了定論。
我還是遺留的有鬼魂的恐懼。
…主要是複活也太離譜了吧!!這是什麼番劇設定嗎!?
而且複活吧,萬一有什麼限製呢……比如複活就性情大變什麼的……
我越腦補越害怕,哆嗦著回抱住青木。
我也不敢直接問,萬一觸發了什麼黑暗劇情呢?
“那…那你會和以前一樣對我的吧?”我遺留著哭腔的嗓音啞啞的。
“當然了詩緒裡——”青木親昵地親吻我的耳廓。
我凍得一個哆嗦,耳朵也敏、感無比,清晰地傳遞著他柔軟又寒冷的唇瓣觸感。
“保護呢?”
“當然了。”
“不過仔細想想,大部分都是你惹的禍吧?”
青木麵不改色地哼哼唧唧撒嬌幾聲,企圖蒙混過關,十分的不要臉了。
我不知曉青木還能不能稱作人?他真的是人類嗎?也不知道他以後到底會不會和以前一樣對我,總之,可能得需要再相處一段時間才能確認。
但現在為了不惹惱他,觸發什麼非人類血、腥劇情,我隻能順著他的話,非常慫地回答。
“好吧,那我們就沒有分手……嗚嗚嗚嗚嗚嗚”
過了會兒,我還在哭(我想停但停不下來),他已經彎腰一樣一樣撿了東西重新裝進購物袋,還熟練地誇讚吹捧:“好多筆和紙,詩緒裡,你真用功。好厲害——學習一定保持在第一吧?不管多難的題都能解決吧?像你這樣的人,肯定能進入最好的大學的吧!”
我抽泣幾聲,對他的彩虹屁免疫,準備拿回自己的購物袋。
青木卻自然地牽過我的手,笑道:“還有啊詩緒裡,我的家都被收走了,隻有你能收留我了。”
我差點哇的一聲再哭出來,但我忍住了,說道:“你還是先去警察局把死亡證明撤銷吧……”
“不需要,”青木好像對此非常熟練,不在意道,“直接回去就好。回去的話他們也該感恩戴德地歡迎才對。”
“……”
年級主任,您的頭將徹底變禿。就是不知道等你見到青木還能不能保持住您的想法。
雖然現在好像還是我的處境更危險些。
悲。
***
失策了。
那是“屍體”在音樂教室眼睜睜看著詩緒裡確認他的死亡後的想法。
一直隱瞞的事情徹底曝光。
自愈還好,但複活這件事……
青木難得地換位思考了一下,猶豫地想到:詩緒裡不會當場嚇得暈厥過去吧?
他完全沒有她可能會恐懼他的想法,畢竟在他眼裡,他怎麼可能傷害詩緒裡呢?
隻是詩緒裡第一次看見會本能害怕而已,多看看就好啦。
雖然這麼想著,青木的身體又誠實地躲避在其他地方不敢出現。
他又沒那個隱藏跟蹤的腦子,再說他一旦出現,必定會引起注意,到頭來連偷看詩緒裡的機會都沒有。
每一天那些[青木]都會極度憤恨,將火撒在其他人身上,一時之間死亡率劇增。
當然了,都怪當時的贗品!一點兒也不仔細!死就死了,能不能彆死在詩緒裡眼前礙眼啊!
[青木]們思索了一個月。
想著怎麼才能讓詩緒裡不那麼害怕。
結果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反而是心底愈加濃重變態的欲望與思念快要衝破牢籠,張牙舞爪地瘋狂生長。
可惡,好想見詩緒裡……!
腦子發脹,連思考都不能思考,那一瞬間有無數個[青木]腦袋處分裂出一模一樣的五官,嘴唇像缺水的魚一樣不斷翕張。
“詩緒裡詩緒裡詩緒裡!”它叫道。
“閉嘴!”他對於腦袋上的仿製品的口中出現她的名字感到一陣暴戾,抬頭對那目瞪口呆的“狗”吼道,“你傻子嗎!快把它切下來!”
暴漲的[青木]數量又在火焰與相互漠視中得到壓製,勉強維持住安穩局麵。
直到離她最近的一個青木複活,他的殘肢內臟堆積在一個小巷的木箱子裡,路過的人沒有一個發現他。
血肉在箱子內鼓動,黏稠地翻滾,咕嘰咕嘰地連接在一起。
白色與紅色交織。
然後,在寂靜的夜晚,一個全、裸的美麗少年抱膝蜷縮在箱子裡閉著眼,似乎在安睡。
白潔無暇的皮膚,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的身體,黑發淩亂,睫羽輕斂,仿佛一個精致人偶,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更加美麗的事物。
他睜開了眼,黑色眸輕而易舉地隱入黑暗。
眼珠子緩慢地動了動,望了望周圍。
欲望驅使著他前進,他本就是極度從心之人。
既然想不到方法,那就彆想了。
見到詩緒裡最重要,親吻她最重要,擁抱她最重要,糾纏她最重要。
青木拿到了衣服穿上,不顧彆人的挽留冷漠離開。
原本想直接去敲詩緒裡的門,她似乎不在,青木隻好下樓。
全程他的腦子裡仿佛被一股執念驅使,像是太久沒吸到戀人的怪物,逐漸露出非人性的一麵。
他的眼睛布滿了陰翳,死氣沉沉。
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見她。
連奢侈品與昂貴的食物都在他腦海中被擠了出去,指令唯一,行動單線。
啊……也不知道有沒有討厭的人在這段時間靠近詩緒裡。
一想到這一點,青木便由衷地覺得糾結一個月的仿製品們是蠢貨中的蠢貨——雖然他也是糾結了一個月,但是錯肯定是贗品們的錯啊!
在接近黑夜的時刻,他見到了。
那一刻,隻是外表皮囊儘全力恢複,還未徹底恢複的內臟頃刻間發出嘰咕嘰咕的擁擠的扭曲聲。
被搗弄成碎醬的心臟還未複原都迫不及待地發出了砰砰砰的劇烈鼓動的響聲,帶動分布遊離在左胸處的那些心臟碎塊一起跳動,一時間鼓動的麵積變大,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都快被心臟聲重新震碎了。
哎呀。
他想到。
早知道就什麼都彆思考,早一點到詩緒裡身邊了。
雖然她害怕自己,哭泣的表情讓他有那麼一絲絲的難受——具體表現為一些內臟的碎片開始移位,拒絕恢複。
但是隻要和往常一樣,詩緒裡就一定能接受他。
要不然也隨便她對自己做什麼。
殺。害、虐。待、或者鎖住他,都可以。
青木像隻貓似的滿足地擁抱住詩緒裡。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做到何種地步,這一刻怪物僅僅是覺得破碎的身體浸泡進了溫水,太舒服太舒服。
他想一直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