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門時,他先是低眸用詭異黏稠的視線仔細描摹了一遍我的五官,喟歎一聲,笑道:“終於見到你了,詩緒裡。”
“……我們昨天才見過吧。”
青木馬上撒嬌:“因為一整天沒見,感覺都過了好久啊詩緒裡——”
“……哦。你不會去了什麼宴會吧?還以為你生病請假了呢。”
“宴會很無聊啊,食物又難吃,那些人臭死了,我受不了就回來了。”他說著,自然而然地走進來脫掉鞋,一麵對著我充滿依戀地笑,一麵反手按住門鎖。
門被關閉。
***
利光久雄是一個在倉庫裡工作的中年男人,他以前在酒屋喝酒時,店主總會以他喝醉為由,收留他過夜,一個多月前卻將他拒之門外,冷著臉說店已經打烊,讓他離開。
……多變的東西!裝什麼裝!聽說店主做出收留喝醉人的舉動也是因為聽了誰的話,現在那人可能離開,店主也就不再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一天,利光久雄在夜晚喝了酒遊蕩時,目擊了一場凶殺案。
一個少年渾身泥土,似乎剛從土裡爬出,在無人的街道被突然出現的人連刺幾刀,癱軟在地,紅色的液體汩汩流了一地。
“去死吧富江!!這次總該死透了吧!!哈哈哈哈!”
“……”利光並沒有發出聲音,直到那個殺人犯逃走,他才悄悄走近。
“…得叫救護車……”
少年的那張臉,是在昏暗中也無法隱藏的美麗,他沉黑的眼珠僵硬地轉動,“不,不用。快…不要帶我去醫院……就去你的家!不要讓彆人發現!”
利光充滿胡渣的臉愣了愣,雙瞳顫抖,不知為何,在少年的催促下,他內心湧動起一股衝動——聽他話受他驅使的衝動。
利光將他帶回了家,不過中途差點被樓下的一名女高中生發現。
躲避成功後,他才暴露出糟糕的性格嘖了一聲,不善道:“…真是多管閒事的臭女人。”
上次居然還上樓說他喝了酒會敲她的門?開什麼玩笑!都是那群臭女人的借口!特彆是明明在上學,卻租得起這棟房子,肯定是——
中年男人正惡意地揣測,並未發現被他扶著的垂著首的少年轉動死僵的黑色眼珠,眸中暗沉,陰冷地盯住男人的側臉。
將少年安置好後,身體的出血量太多,眼看就要死亡,少年對他說道:“我死了以後,千萬不要將我火葬,就把我擺放在這裡…”
他虛弱的蒼白臉上露出些許濃到令人心驚的嫉妒:“…要不是我……也不會讓那個惡心的人有機可乘!!”
可能說的是那個殺人犯吧?
完全是無理的要求。
但利光愣愣地同意了。
少年真的死亡了。
幾天之後,屍體開始發出腐爛的味道。
利光一天一天看著他的屍體,眼神逐漸變得混濁不堪。
好香——他的肉好香!
再過了兩天,利光晚上依舊去了酒屋喝醉,嘴漏說出了少年的存在,誰知店主立刻神情癲狂地按住他,指甲陷進他的肉裡:“富江在哪裡!他在哪裡!!”
利光腦子迷迷糊糊不清醒,竟真的將店主帶來他的屋子。
富江竟然不在。
店主雙眼死死瞪直,緩慢地轉向利光:“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利光的酒也醒了。
“肯定是你想要獨占富江是不是!!”店主眼珠可怖的凸出,忽然發難。
他們扭打在一起,長柄的雨傘和刀具慌亂間被兩雙手拿走。
等一切平息,房間衣櫃被人打開,一個少年正坐在衣服堆裡,他麵色冷淡,在胸口的刺刀傷口的地方赫然長出一顆新的腦袋,正冷笑。
“嗬嗬嗬嗬,都是蠢貨。誰讓他罵詩緒裡的,活該,活該,死得太便宜了,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嗬嗬嗬嗬。”
青木終於忍不住露出嫌惡的表情,“我要將你割下來!”
隻從胸口裂痕處長出一顆腦袋的[青木]破口大罵:“你以為我不想嗎!你這個贗品!但是……但是必須儘快離開。”
“詩緒裡都被仿製品霸占了!”
“我知道!都是你的錯!誰讓你那麼沒用被活埋!爬出來了還能被追上殺掉!才讓那個裝模作樣的假貨有機可乘……短短一天就讓詩緒裡被霸占……”
“閉嘴!你沒有資格指責我!”
青木表情難看地披上巨大的毛毯走出屋子,走下樓梯,在詩緒裡所在的樓層停頓了幾秒,一想到裡麵還有個贗品在與她親近就控製不住惡劣到極致的心情,眼神陰鷙,彌漫著滔天的陰暗海,不住地翻湧。
胸口的頭也發出咯吱咯吱的異響,是[青木]在憤恨地轉動脖頸,帶動了青木的血肉經脈,嘴裡不甘心地呃啊叫著。
詩緒裡…詩緒裡……被贗品欺騙的詩緒裡。
全都是贗品的錯,他好不容易才讓她的態度有所軟化——雖然青木並不知道具體的原因,難道僅僅是放過了那個老男人?哈,那他能放過無數個。
半晌,青木踉蹌著走下了樓。
……
***
青木那天一身西裝的出現,在班級裡引起了小範圍轟動,然後很快恢複原狀,他這幾日倒是一天不落地來到我家,賴著不走,撒潑道:“這幾天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啊詩緒裡。可不要被一些惡心東西趁虛而入了。”
“……哦。”
不過他給了很多住宿費的錢,我倒是無所謂。
青木還偶爾會叫人直接將飯菜送過來。不得不說他的品味還是在線的……每一次都超級好吃……
其餘的時候,下午晚飯都是用超市的便利食物解決的。
直到休息日。
門外從很早的時間點就在嘰嘰喳喳的吵人,街坊鄰居的談話聲還有一些其他的雜音不斷響起。
我洗漱完,青木正心情很好地趴在沙發上捏我的玩偶,我一出來就立刻抬眸看向我:“詩緒裡詩緒裡!今天要做什麼?”
“…就做作業,吃飯,看電視。”
“一定是和我一起的吧!”
……不是,有你沒你都一樣。
我:“你想做作業也可以。”
在青木愉悅哼歌的時候,我打開門往下看了一眼,一看就驚住了。
人都圍堵在樓底下。
這時,一名警察正要來找我詢問昨晚上有沒有聽見看見什麼動靜。
我這才知曉,樓上的大叔死掉了,還有一個人也同樣死在了那間屋子。
“沒有聽見什麼特彆的動靜…不過我前幾天看見那個大叔好像扶著一個人上去,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沒讓我看見。”
“好的,知道了,謝謝配合。”
從街坊鄰居的談話中得知,那個經常酒醉的大叔是被刀殺死的,而另一個人則是被雨傘捅穿了喉嚨,嘴裂開,眼珠突起,異常的可怕。
我聽得害怕,趕緊回到屋子,對青木解釋了一遍:“死狀好慘烈……”
原本一臉淡然的青木見我恐懼,馬上流露出傷心的表情,“是的,太可憐了……詩緒裡,我好害怕,一想到樓上是凶案現場就害怕得發抖。你千萬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屋裡啊!”
“我…我也害怕來著……”
但是青木哭出來了,從表麵看我的害怕程度輸給了他。
我再出來時,樓上那房間拉上了黃色警戒線,樓下場地擠滿了看熱鬨的人。
北村先生也在裡麵,仰著頭,抽著煙,眼睛遙遙地望著凶案現場,麵上思緒繁雜,看見我了就招了招手當做打招呼。
站在欄杆處的我也小心地揮了揮手。
下一秒,青木戴著口罩,從屋子裡走出,站在我身邊,黑沉的眸低斂,高高在上地向北村雄投下輕飄飄的目光。
北村雄也望向了他。
我們之間的氛圍安靜了一瞬。
青木突然黑眸一彎,伸出手,在脖子處劃了一下,同時刻意歪了歪頭,做出惡劣玩樂般的威脅動作。
我轉向他時,青木又馬上放下,朝我撒嬌道:“你看詩緒裡,我放過了他,他居然都沒有來向你磕頭道謝,這種忘恩負義的老男人就彆看他了!”
我再回頭看,北村已經從人群裡離開。
聽了青木的話,我死魚眼道:“…我沒看他,就打個招呼。順便你剛剛在乾嘛呢,那麼菜就不要學彆人威脅人了,萬一惹火上身怎麼辦?”
“他在看你啊,我根本就忍不住嘛。”
“這算什麼,給我忍住啊!”
我真怕青木如果惹惱了北村先生,北村先生就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瘋掉,然後報複我們兩個人。
青木不要臉地轉移話題:“詩緒裡,我餓了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慶祝討厭的人終於死掉了!”
“青木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搞得我都不想吃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