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先走了。”青木抱著她,在一眾青木們惡毒的眼神中含笑離開,踏過那血肉不斷在鼓動的門檻。
被拋下的青木們嫉恨無比,心中閃過無數惡狠的念頭與詛咒。
他們對她的愛欲那麼深,卻又僅僅是因為她在昏睡前的抓握而不得不放棄,那些自私的、惡毒的、充滿強迫占有欲的情緒依舊存在,隻是他們下意識選擇了她,她的一切高於他的一切。
他們囿於她,那些惡劣卑劣的品性被圈在柵欄內,而懵懂無知做出的堪稱善解人意的舉動隻是以她的想法為標準而已。
青木們並未對此有所察覺,一切都發生的那麼自然。
聽詩緒裡的話——多麼自然而然的事。
那個幸運的青木抱著少女遠走高飛,誰也不知道需要蟄伏多久才能換取一個親自陪伴的機會。
而被丟下的他們像往常一樣,惡劣地咒罵。
亮光從大開的門前灑落進來,最前方的一個青木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嫉恨的眼神微微停滯,怔愣片刻。在他的指腹上,是冰涼的他從未察覺的淚。
寒冷刺骨。
***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自覺問床邊的青木:“那…那個在我家裡的青木……”
我眼前的青木露出哀怨的神色,讓我硬生生吞下了剩下的話。
我:“抱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道歉。
青木歎了口氣,他捧起我的臉,額頭抵住我的額頭。
“詩緒裡……不是答應過我嗎?不要在意[我]的死亡——不要產生任何的情緒,不要想,再怎麼樣,這也算是[我]的生存方式。”
我的嘴唇顫抖片刻,抿起。
是的,千萬不要產生多餘的憐憫,徒增煩惱罷了。
也許死亡的青木會分成幾個人,又讓我如何“滿足”我的愧疚同情呢?
或者說,青木引起的死亡事件不是常人可以阻止的,最好靠近都彆靠近的。
青木笑道:“而且那個贗品才不會在意死亡。他一看見你有憐憫,就隻會偽裝著利用。”
我拋去繁雜的心情,嗯了一聲。
他依戀地吻上我的唇,撬開,蛇一樣糾纏。
青木柔韌的身體纏上來,與我一同躺在臥室的床上。
等一吻結束,我腦袋昏昏的,緩了片刻才恢複。
“……對了,輸入我身體的血——真的任何時候都不會同化我嗎?它隻是一灘血,應該沒有記憶感情吧?”
青木很不高興我再次提起另一個贗品,哼哼唧唧片刻才慢吞吞道:“當然不會啊詩緒裡,它巴不得待在你身體裡,才不會殺了你。”
“……哈?什麼叫巴不得待在我身體裡?”
彆嚇我啊!!
活物一般的描述差點讓我當場腿軟。
青木:“它是不是讓詩緒裡你變得昏昏沉沉過?也就這點兒作用了。詩緒裡你拒絕它這樣做,它也會聽話。不過是搖尾巴的血而已。”
他的眼眸露出些冷冽。
我弱弱問道:“…那它都有生命了,能把它取出來嗎?”
……一想到它是活的,我就毛骨悚然。
“但是它的思考能力有限,僅憑本能行事罷了。它在詩緒裡的……”青木似乎很厭惡說出那幾個字,“身體裡,能聽詩緒裡的話已經是極限,讓它出來……它可能本能上不想。”
“你看詩緒裡,”青木突然皺起眉抱怨道,“那些仿製品,就連血都是那麼卑鄙那麼愚蠢!千萬不要再想他們,他們那些人,最會不知身份的得寸進尺,真是卑劣。”
我抽了抽嘴角:“……”很想說你是在自我介紹嗎。
“不過……”青木想了想,笑道,“如果是我的話,詩緒裡一旦流血,我才不會讓詩緒裡真正的血流出來,再怎麼不情願也要自己出來頂替。”
他一臉的得意表情,仿佛自己已經那麼做了,高出其他青木一大截。
我若有所思:“這樣啊。”
我推開他,下床。
走進廚房,青木叫著詩緒裡詩緒裡你去哪裡啊帶上我啊,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我深呼口氣,接了杯水,壯著膽子用水果刀在指腹上劃出一道口子,血珠立刻湧出。
青木趕過來,驚住,急忙要握住我的手腕伸舌舔住止血,我阻止了他。
青木的臉色一瞬間變差,聲音也陰沉無比:“詩緒裡……根本不需要為了它受傷的。它真是碎屍萬段也不為過。”
“不是……”
我眼眶因為疼痛濕潤了,但忍住了沒掉眼淚,認真地看著他。
“我隻是有點害怕……抱歉。”
“為什麼說抱歉啊?”
“…因為這不是代表不相信你嗎?抱歉,在我身體裡活著這件事還是很恐怖,很害怕……”我說道。
“詩緒裡,你就應該這麼做啊!”青木看了看我的指腹,又對上我的視線,眼尾流淌出些微的惡念,“那種東西……留在身體裡的確很惡心……詩緒裡卻用了傷害自己的辦法……真的是太善良太慈悲了……”
他眼睛比我還快地流下眼淚,淚眼婆娑地注視,一派被感動哭的模樣。
“而且詩緒裡你已經放任它留在身體裡十二個小時三十分鐘,真的……對它太好了。它就應該感激涕零,彆說害你了,詩緒裡把它當成寵物奴、隸都行啊!”
我:“不至於……”
指腹的血珠沒有滴下,反而凝固了片刻,須臾之間,一串更加鮮紅的血緩慢地流出,滴落進水杯中。
它似乎很不情願,卻又不想讓少女本來的血液流失哪怕一滴,隻能自己先出來頂替,紅色很快將清水浸染。
我感受到我的傷口的疼痛感在反常理的減弱,但它並不能讓我痊愈,隻能減少痛感——話說,感受不到疼痛,這不是更危險了嗎?
我害怕它沒有完全出來,小聲道:“你快出來吧。”
青木不悅地從我身後抱住,頭擱在我的肩頸處,輕輕地舔吻我的側頸。
血液果然又出來了一點。
傷口沒再流血。
血珠起初隻是將一杯清水染上一些紅色,到最後,那杯水已經紅如血稠,不像是被稀釋過的。
“啵啵”
忽然,兩個泡在水麵爆出。
青木立刻神色難看地伸手將它全部倒入水槽中。
我都沒反應過來,杯子就空了。
我:“……”
夜晚,我也理清楚了我昏倒後的事情,未同化完全的死者被發現,警察逮捕了那五人,應該不會再放過他們,隔壁的阿姨也在醫院住院,並無大礙。
我看著我的指腹。
白天細小的劃痕現在居然愈合了。
青木黏過來,嫉妒道:“這有什麼。詩緒裡你吃掉我的肉才是真正的自愈呢,隻有詩緒裡你才有的……”
我愣愣地盯著完好的指腹,問道:“還有什麼作用?”
“……”青木一頓,親了親我的唇,黑色眸裡的情緒在燈光下浮浮沉沉,聲音宛如從地獄爬上的鬼,在誘人靠近。
“不斷死亡,就是永葆青春。”
然後永遠在一起。
“……”我們的呼吸在交纏,我仰著頭與他對視,半晌,開口:“……你不會讓我死的,對吧?你答應過的。我也絕不會吃你。”
青木安安靜靜地蹭蹭我的側臉。
從喉嚨裡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撒嬌的貓。
“當然了詩緒裡。”
黏糊糊的腔調,下一秒就驟然變得陰暗稠晦。
“一想到你的死亡,”
那雙眼睛變得無神,那溫暖的身體變得冰涼,那柔軟可愛的皮膚變得僵硬。
“我就……”他忽的迷茫一瞬,朝我一笑,“我也不知道,完全想象不出來呢。”
“詩緒裡詩緒裡詩緒裡。”青木開始蹭我的側臉,然後親吻,無比的粘人。
他的淚痣在微彎的眼眸下散發著蠱惑人心的欲望,他的眼底又醞釀著深沉的黑暗,但那個吻,既黏人,沾染著情、欲,又帶著溢出來的憐愛。
糜爛的香,縈繞在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