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身旁有司機斷掉的手指,應該也被吐了出來。
那蟲望見人類,頓了頓,緩慢地爬過來。
不知為何,明明隻是蟲,就算是未曾見過的品種也不應該懼怕至此,但隻要有人觸碰到蟲紅色的眼,就不由自主地產生對未知的恐懼——深處也有一股自、虐般的想要靠近的**。
“它…它吃人!”一人得出錯誤的答案,卻得到多數人的認同。
兩廂碰撞,最先是恐懼發揮了作用,車上的人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我原本也想尖叫的,他們都叫完了我就閉上嘴跟著他們跑起來。
一下車,大巴車就劇烈地搖晃起來,十分危險。
他們有一人報了警,我也就放下了手機。
“去哪兒啊!”一女人哭道,“我們應該在這裡等警察過來!”
“這裡離警察局那麼遠,等警察來我們早沒命了!它看起來想吃了我們!”另一個女人怒吼。
“先逃跑啊!”
幾人慌不擇路朝亮光處的彆墅區走去。
我跟著大部隊走,同樣害怕那白色蟲子,生怕被追上,我一個人的戰鬥力總比不上一群人的。
夜色降臨,樹林是最危險的地方。
這裡的彆墅區沒有門衛一類的東西,我們敲打門尋求幫助,卻沒有一個人響應,甚至窗戶邊會出現主人警惕的眼神。
“什麼啊!這麼冷漠!”一人抱怨道。
……可能是早就遭受過那蟲的迫害了?我猜測。
我們一路按門鈴按過來,終於找到一房屋有所回應。
就是信號不好,帶著滋啦的電流聲。
“你好,我們能進去一會兒嗎?等到警察來就行!”
“滋滋滋……好……滋滋……”分辨不清性彆,甚至分辨不清是否是真人。
門應聲哢噠一下開了鎖,他們喜形於色:“謝謝!……真是好人啊,我們快進去。”
一進去,是富麗堂皇的大廳——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你好——?”一人疑惑道,“奇怪……人呢?”
“你好!我們是路過的大巴車上的乘客!請問您在哪兒啊?”
我夾在人群中,警惕地觀察周圍,這裡充滿灰塵,看起來無人打理許久。
但怎麼想,沒有人這種事情都是很奇怪的啊喂!
我很誠實地扭頭就要出去。
一打開門,我立刻碰一聲關閉退回去。
蟲已經到了門外不遠處,它可能不是車底的那一隻,體型比那隻大得多。
“怎麼這麼快?!”看見外麵場景的人驚道。
“快把門鎖好!”
正當他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地底傳來悶悶的撞擊聲。
“什…什麼?”
“聽起來像是地下傳來的……不會是鬼吧?!”
“不要自己嚇自己!我看這裡這麼多治療檢測的小儀器,就像是老人家用的。”
一個中年男人找到下樓的入口,揮手:“喂!這裡!”
“開什麼玩笑,我們這樣不好吧!”
忽然,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傳來異響,中年男人咽了咽,用電筒照亮黑漆漆的通道——在牆壁一側有一扇門,是兩隻白色的異蟲正在啃食木質的門,從裡麵啃到了外麵,門破爛不堪,很快吱呀一聲傾倒,黑暗的房間仿佛有什麼巨物要緩慢爬出。
“啊啊啊!!!”
所有人都忙不迭往回走,玄關處的門再次被打開,外麵的蟲卻不見了。
我心生疑慮,其他人卻沒多加思考,宛如逃脫魔窟一般瘋狂往外跑。
我正要跟著跑出去,下一秒,身體頃刻間無法動彈,一根細細的黑色線從腳下的地縫冒出纏繞住我的腳踝,將我釘在原地。
我嚇得差點當場哭出來。
想要叫人,那群人早跑了,哪兒管得上我。
奮力掙紮的結果就是一屁股跌坐下去。
結果並沒有痛感,被瞬間包裹成柔軟地毯的黑色線接住。
我眼淚嘩嘩流下,手用力扯腳踝上的線,那線以為我是在玩樂,立刻也在我手心蹭了蹭,我則越看那黑色的線越眼熟。
綢緞一般光滑,珍珠一樣耀眼。
我愣了愣:“……青木?”
青木的頭發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光是存在在那裡就是無上的寶物,絕不會認錯。
黑色線歡快地向上纏住我的小腿肚。
我顫抖著:“這這這裡怎麼會有青木的頭發呢?”
地下室通道的門有東西在費力地擠出來,似乎是什麼龐然大物。
我異常驚懼,忙要扯開它:“快鬆開我啊!”
它很聽我的話,現在卻一反常態地牢牢禁錮住我。
於是我得以看見那怪物擠出狹窄的通道,攀爬進燈光下的場景。
五顆青木的腦袋,隻有四顆有完整的上半身,十幾隻手臂組合在一起,下部分是巨型的蟲體,覆蓋上暗色硬質的軀殼,鋒利無比,流暢的外殼在微微反光,就像最強大的蟲族一員,似乎下一秒在背部也要長出一雙銳利透明的振翅來。
我徹底呆住了,腦中空白一片,來不及收起的眼淚從臉上愣愣滴落。
黑色的線就是從那怪物身上跑出來的,討好地在我腿邊手心裡蹭,我感受不到,隻有遲來的恐懼讓身體不住地顫抖。
我終於回過神,淚水掉落:“青青青青木?”
……不可能的吧?難道這是他的本體?就是…就是百鬼夜行那些妖怪應該有的本體?
我努力
朝我所了解的方麵去想,以此來緩解巨大的衝擊。
卻忍不住細微的顫栗,還有控製不住的抽泣聲,腦袋空白。
它來到我麵前,目測有三米多,擋住了頂上吊燈,那五雙眼睛緊盯著我,流露出無儘的委屈。
被做多了實驗,已然讓怪物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按照以往他是絕不會讓自己這副模樣輕易地在詩緒裡麵前顯露,她會害怕——但怪物此刻,被丟棄在這裡許久,藥物的作用得不到緩解,一直被關在一個地方,也得不到食物的補充,他此時早已思維混亂,隻憑借著本能纏住路過的戀人。
五顆頭一同流下可憐兮兮的眼淚。
“好餓……好餓啊詩緒裡……想吃東西……”
“好寂寞……”
“…詩緒裡,你彆走……”
“快陪陪我,快陪陪我。”
“嗚嗚嗚嗚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都怪那個細野啊!”
嘰嘰喳喳的,我流淚,他比我哭得還凶——五顆頭都是,哭得一抽一抽的,像可憐的小獸。
五張嘴一通輸出,我一個都沒聽清,隻覺得吵鬨無比,全是嗚嗚嗚的哭聲。
“……”
很明顯,他是清醒的認識我的青木。
自然而然的,似乎隻要是青木,我就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由衷地相信不論是如何恐怖的形態,他都不會傷害我,這都是重要時刻和生活中的細枝末節積累出的信任。
相處許久,他作為我最親近最信賴的人,能將我的接受度提高一點——如果這種形態換成沒有理智的青木或者其他人,我恐怕早就暈厥或者隻想著逃跑。
嗬嗬……這麼久我對青木也是夠適應的了……就算他現在變成哥斯拉——!…那還是算了,眼前這東西至少有幾個人型。
我的害怕消弭了一點點——隻是一點點,畢竟畫麵還是嚇人的,我想起司機掉落的手指,說話時聲音還是抖的,“你…你不會吃人的吧?”
五顆頭一起回答我的問題,爭先恐後,嘰裡呱啦一頓說,互不相讓,還要互相罵幾句,那些無主的手臂似乎也不知道聽哪一顆頭的指揮,胡亂擺動,一會兒打那個頭,一會兒又打一下得逞後囂張笑出聲的腦袋。
幾隻手臂又扭打在一起,幾秒後又換了一波陣營,看起來沒有主人的手臂會隨機挑選主人。
就算變成這副模樣,這扯頭花的樣子也顯得攻擊力低下。
一時間竟有點無語……
他的威脅感持續降低,我聽得腦子疼,下意識道:“一個人說啊!”
“不,人太臭了,還沒有動物肉好吃。”一個青木最先反應過來說道。
“………”我還是有些發怵,站起來時腿都是酸軟的。
但是麵對青木,我的閾值似乎在無限增強,起碼能清醒著思考——實不相瞞,在夜晚我偶爾會想象一下青木恐怖的形態,以此鍛煉我的膽子,我有次還把他想象成是泥巴怪,隻有五官吊掛在泥巴上,硬生生將快要睡覺的我嚇出一身冷汗。
那時我就有所預感,在和他在一起的未來,自己將會在青木的問題上逐漸變成世界上膽子最大的最習以為常的人,因為他在這個世界上隻會對我獨有優待,能給予我很大的安全感與信賴感,形態而已,看多了就好……當然,對於其他人我該害怕還是害怕——這在我真正答應和他在一起時就隱約知曉。
我穩了穩心神,顫抖著聲線,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怎麼回事……你這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在這裡?還有那個蟲……”
“詩緒裡這個我知道!都是那個細野醫生——”
“我知道的最詳細!我誕生最早了!我知道他——”
“那個蟲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餓了詩緒裡—
—”
“詩緒裡彆聽他們的!——廢物你敢打我!”
“你才是廢物,你快滾出去啊!”
我:“………”
在說什麼啊!?
我閉上眼睛,減緩視覺上的衝擊,眼尾流出的淚被我擦掉,隻聽著青木的聲音想象成五個青木理智就更能恢複,再深呼口氣。
這有什麼!我說服自己。
我當時還看見過青木的屍堆殘體——沒了他血液的穩固,我做了好多天噩夢,但終究還是平穩地度過。
沒關係沒關係,比起湧動的屍堆好多了。
我這才重新睜開眼,努力冷靜,雖然還是聽不清,他們說著說著又開始菜雞打架,互相辱罵。
“……都說了隻讓一個人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