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和,或者說青木,他輕微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笑意卻隻讓人覺得牽強不已,他伸出手:“詩緒裡……”
“請出去吧。”我重複道。
“……”青木眼淚瞬間掉落,聲音低下來,喉嚨深處似乎壓抑著抽泣,他的聲音本就是帶著蠱惑,現在更是一聽就能讓人軟下心,聽從他的任何祈求,“詩緒裡……詩緒裡……不要。”
他跟一隻小狗一樣趴在沙發邊緣朝我仰著頭哭泣,拽住了我的衣角,那張幼小的男孩臉滑落一串的淚珠,眼睛波光粼粼,皺著眉,悲傷的表情顯得他似乎極其的脆弱,一碰即碎。
“我下次不這樣了……”他說道,低下頭想要蹭蹭我撐在沙發上的手。
我收了回去:“你不是聽我的話嗎?不要再裝可憐了。”
“我沒有裝可憐!”青木急切道。
“你的眼淚,不是演戲的嗎?”我看向他,指腹點了點他濕漉漉的眼尾,賭氣道,“現在可不要撒謊啊。”
“……”青木用那雙淚光點點的黑眸盯著我,乖乖地被我戳。
片刻之後,他沒有說話,似乎知道我是在賭氣,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不會反駁,凝視著我,青木歪頭蹭了蹭我的指腹。
我使勁戳他,把他的腦袋戳得往後仰了仰。
“出去。”
青木仿佛知道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卻仍然掙紮著說道:“詩緒裡,不要不理我……”
我起身掠過他,去陽台看了眼晾曬的衣服,在冬天很難曬乾,衣角還是濡濕的。
等我再回到客廳,已經空空蕩蕩,沒有青木的身影。
我歎了口氣,頭一次跟人鬨彆扭,總覺得怪怪的。
以前這樣,一般都是一刀斷,再也不會有聯係,我自認是最會感情抽身的人,但對青木還不會完全斬斷聯係………
再說……斬得斷嗎?我突然升起這個疑問,就像當初告白交往後,我想過離開他,趁他玩膩了交往遊戲就分開。而真正交往時,又是經過深思熟慮,無論如何最終都是在一起的結果。
現在越了解青木的本性與能力,忽然就越發的不清楚分開的可怕下場。
……等下,我怎麼下意識用了“可怕下場”這種詞。
算了,彆想了。
我拋開一切雜思,並不會長久的沉浸在任何感情和負麵的情緒中,打開電視機,找到一個搞笑節目就開始打發晚上的時間。
……靠,常駐嘉賓居然換人了。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血與肉,他從屍堆裡像爬行動物一般依戀地爬過來,伸出僵白的手臂似乎想要抓住我的腳踝。
我才一愣神,四麵八方便忽然出現更多的手臂,同樣相貌,不同死狀的少年掙紮著,擠壓著,厭惡地推開同類,朝我急切地衝過來。
人數太多,他們成了翻湧的海嘯,一個疊著一個,像蝗蟲過境,帶著執念與強烈的欲望。
斷肢殘臂掉落一地,成了活屍海向我奔湧而來。
我嚇得驚醒,目之所及的房間寧靜又黑暗,很快鎮定。
……行吧。
我死魚眼看著天花板,沒怎麼在意,隻是想吐槽看多了青木恐怖片一樣的各種形態,我果然是會做噩夢。
自從談戀愛以來,我就沒做過一個有戀愛泡泡的青春純情的心動少女夢,有青木出場的夢全是堪比惡鬼追人一樣的詭異。
雖然很多夢已經不會害怕,甚至毫無波動吧。
這戀愛談的真是夠離奇的。
***
所謂冷戰,就是將對方當成空氣人,不與他說話,不對他有任何的反應,無視他,當成陌生人一樣路過。
我很少出門,一出門也是購物買必需品,或者實在太悶了才會出去逛逛。
北村先生倒是發過短信。
[我知道了,辛苦了間織。]
我盯著手機屏幕,想了想,給他簡單講述了一遍我和青木吵架的事情。
他先發了一個感歎號。
[!]
我低著頭在街上走,掠過第五個麵帶燦爛微笑,跳到我麵前說著“下午好詩緒裡!”的青木,在手機上繼續打字。
[怎麼了?]
北村先生沉默了片刻,才猶豫地回複:
[沒什麼,就是有些擔心你,他不會報複你吧?]
[應該不會。]
我買了瓶水,付錢時一身黑衣的青木冒出頭,笑盈盈道:“我來付我來付吧。”
我麵無表情地頂著服務員驚訝的眼神無視少年,自己給了錢。
然後走出去。
北村繼續回複:
[那就好,不過還是要提防,最近命案頻發,增加了很多……]
走了一段路,一個藍色外套的青木摔倒在地,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哭泣,我麵色如常地抬腳跨過他。
[的確,他有點無聊了。]
像個小學生。
討好人的手段非常幼稚,也不知道怎麼尋求原諒。
我身後傳來有人想要扶起他,被青木氣惱地吼了幾句,又開始吵架的爭執聲。
緊了緊圍巾,我轉過街角,終於到了公園。
……話說,在這座城市,[青木]居然有這麼多嗎?我想到。
我才在長凳上坐了幾分鐘,就有人過來理所應當地對我旁邊的陌生人道:“你快起來,我要坐!”
那人訕訕地起身,滿眼對來人外貌的驚豔。
青木剛坐下就朝我轉過來,我同時轉向另一邊。
“詩緒裡詩緒裡,多久才能理我?”
我放下水瓶,終於在無數個青木企圖與我搭話的過程中開口:“你好煩啊,不要一直跟我說話啊,幾分鐘就來一個,我需要一個人冷靜的。”
“都是其他冒牌貨……”青木怨毒地說到一半,麵對我幽幽的目光又哼哼唧唧地說不下去了,換成甜膩的口吻,“詩緒裡,他們做的事不要怪我嘛,我幫你出氣?那些惹你生氣的人已經——”
他惡劣的、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好事的表情一滯,瞬間抬起頭看向某一處,冷著臉,那股黑色的氣息一閃而過。
我疑惑地跟著看過去,沒看見什麼東西,普普通通的草叢綠植,我們本來就在冷戰,所以隨即就站起來離開。
“詩緒……”青木微微抬起手。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