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也執迷不悟,不及時收手,到時候再多有折損,怕是會累及全局!”
部將們聽徐晃居然主動擔責,倒也對他更高看了一眼,剛剛敗績帶來的士氣低落和對主將的不滿,也稍稍消解了一些。
全軍上下,人心複齊,軍令也就很快得以貫徹下去。兩萬多將士陸續後撤,向曹仁的方向靠攏。
說來也巧,就在徐晃敗績、徐徐後撤的途中,次日從樊城方向,倒也有信使趕來,雙方就在半路上撞見了。
那信使看到徐晃已經敗退,也是大吃一驚,很快被帶到了徐晃麵前。
徐晃臉色難看地接見了對方,拿過書信一看,原來信中竟是軍師祭酒郭嘉的叮囑。
郭嘉在信中分析,覺得霍峻一介無名下將,敢主動拒敵於一線,層層設防,絕對是不尋常的。應當步步為營謹慎一點,不可追敵以防有詐。
徐晃看完,臉色也更難看了,偏偏還無話可說。
郭嘉這不是馬後炮了麼?怎麼不早點說。
但細問了一下近況後,徐晃也無可奈何。
因為他得知郭祭酒居然是在於禁的敗報傳回宛城之後,才火速從宛城南下樊城前線救場的。
之前曹軍高層都覺得徐晃這一路沒什麼懸念,要麵對的敵人也很弱,就疏忽了,沒太關注他這邊的戰況。大家都盯著於禁那邊、群策群力幫於禁支招呢。
事實上,曹軍高層的這種看法,也不算錯——因為徐晃這一路確實不重要,也翻不起多大浪來。就算戰敗了,最後也就折損了八千人馬。不比於禁那邊輸一場直接搭進去三萬多人。
說到底,於禁那邊那場敗績,是真躲不了,敵人太陰了。
而徐晃這邊,原本小心一點是有可能避免的。霍峻用的誘敵之計,仔細推敲一下就能發現其實還挺拙劣的。無奈曹軍輕敵了,不夠重視。
這也算是霍峻初出茅廬、聲名不顯帶來的“新手號福利”,但凡劉備軍在上庸這兒換任何一個名聲在外的將領,徐晃都不可能中這次招。
事已至此,也隻能領受敗績之責了。
……
徐晃戰敗的消息,又過了兩天之後,便分彆傳回了襄陽和宛城。
襄陽的曹仁,聽說又丟掉了八千人馬,不由很是鬱悶。
十天之內,於禁剛丟了三萬多人,再加上徐晃這邊的,加起來可就是四萬大軍消失了。
此消彼長之下,劉備軍對曹軍的兵力劣勢,被極大扭轉。攻守之勢,也就此扭轉。
曹仁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敢固守襄陽、樊城和峴山大營這三個樞紐節點,等著劉備軍有所動作。
另一邊,身在宛城的曹操,得知這場小敗績後,也忍不住又頭疼了三五天,著實吃不下睡不著,長籲短歎了好幾天才
走出來。
徐晃損失的兵力,從絕對人數來看並不算多,但連戰連敗對曹操的心態打擊太明顯了。
這也讓他更加不冷靜,對前途的展望也更加悲觀。
“劉備手下能人,竟如此之多了?一員無名下將,都能稍挫徐公明這樣的悍將,真是……打敗文則的黃忠,打敗公明的霍峻,原先不都是劉琦麾下的麼?
為何這些劉表的舊將,在劉表手下時不能建功立業,到了劉備手上,短短兩個月內,便如脫胎換骨一般?莫非劉備真有神助?還是說,這個神就是諸葛瑾?”
五十四歲的曹操,居然開始有點迷信了,他實在理解不了這一點。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黃忠和霍峻,之前確實聲名不顯,曹操和曹仁,也正是因此才輕敵的。
最初的挫敗後,曹操也很快想到了,大約七八天前,自己曾讓司馬懿先回許都、跟荀彧或是郗慮聯絡,讓他們先運作鋪墊荊北之戰的封賞升遷事宜。
手下文武的升賞,那都還是次要的,關鍵是曹操本人需要借著平定劉表的大功,趕緊落袋為安升一升爵位。
丞相的位置,他已經坐了三四年了,官職方麵已加無可加。但他的爵位還是武平侯,這一點根本不足以體現曹操冠絕群臣的地位,這次運作,主要的突破方向就是爵位。
劉備的強勢,也讓曹操越來越覺得這麼做很有必要。
他必須用一次逼迫朝臣站隊的操作,來看清朝中還有哪些人,對他不是絕對死忠,而是三心二意地團結在漢室的旗幟下。
想到這兒,曹操忍不住揉了揉腦仁,然後吩咐心腹,再派人去許都聯絡,催問司馬懿情況。
不過,說來也巧,曹操的使者還沒派出,給司馬懿的密信,也還沒來得及寫完。
當天晚些時候,許都方向,司馬懿居然主動派了人,送回一封密信,向曹操稟報所領差遣的最新情況。
曹操聽說司馬懿有消息了,趕緊把手頭其他不太重要的活兒都放下,第一時間拿出短刀裁開封印拆看。
“……郗侍中已初步議定,丞相功德巍巍,當為魏公,以魏郡及河內、廣平、陽平為封國,並建宗廟……”
“……然,荀令君私排其議,曰‘公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故而此論猶待商榷,尚未交付朝議……”
曹操大致看了一下,表情就凝重起來了。
按司馬懿的回複,侍中郗慮等人,肯定是願意推進此事的,但沒想到最後居然真的在荀彧這兒有一點卡點。
當初司馬懿走的時候,問過曹操,如果有重臣反對該怎麼辦。當時曹操還真沒當回事,他哪裡會想到真有跟了他十幾二十年的老朋友拆台的。
但是現在,這一切就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而且,偏偏是疊加在徐晃也兵敗了的噩耗一起、前後腳送到的。曹操的兩重怒氣值也疊加到了一起,難免更不冷靜。
曹操下意識摸了一下佩劍,覺得頭風帶來陣陣眩目,趕緊坐下強忍了許久,才稍稍平複。
“文若!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要阻撓孤!”
曹操撫摸著佩劍,獨自枯坐思索。偏偏這個問題他還沒法找人商量,因為太隱晦了,彆人也不敢置喙這麼高層之間的矛盾,怕惹禍上身。
曹操隻有親自一個人麵對了。
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平行時空的建安十七年、十八年,那以曹操威加海內的聲望,他肯定會果決得多。哪怕把荀彧搬開,也在所不惜。
但是現在,這一切才發生在建安十三年。
如今的曹操,地盤和勢力,也比曆史同期要稍小一些比曆史同期少掉青徐和渤海郡、半個幽州
更要命的是,在曹操比曆史同期少掉三個州地盤的情況下,整個天下的其他部分,已經完全統一在唯一的大敵劉備手中了。
如果劉備當初能把整個荊州完全拿下,那麼全天下的地盤和人口實力比,基本上就是五五開了。現在曹操拿到了南陽郡和襄陽,一進一出差了四個郡,曹劉地盤對比,勉強算是五點五對四點五。
這樣的局麵下,曹操顯然不敢把自己內部折騰爛,不然劉備一個裡應外合,一切都有可能崩盤的。
哪怕荀彧反對,暫時名義上也不能動荀彧。該讓荀彧做的事情還得做,隻能是慢慢交接,爵位和名望層麵,更是得哄著荀彧。
“唉,哪怕文若如此,孤也不能對不起文若,不如還是想辦法儘快明升暗降吧。
升文若為少傅,把他總領朝廷人事、爵賞的權柄卸了,其他職權將來可以照舊,隻要他不再鬨騰……
不管怎麼說,先讓郗慮和司馬懿把這事兒辦完再考慮其餘。”
曹操內心,如是下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