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軍變(1 / 2)

野僧 水懷珠 12299 字 7個月前

戰長林走的第三日, 琦夜在趙府角門外“買”到了一隻小黑狗。

正是晌午,恪兒剛在屋裡午睡醒來,聽到外麵有似曾相識的狗吠聲,一個激靈, 跳下床就往外跑。

姆媽提著鞋襪在後麵追。

居雲岫從抄手遊廊裡走出來, 一眼看到那雙光著的小腳丫子, 板臉喊大名:“居聞雁!”

恪兒不及撲到小黑狗身上,小身板一震, 給姆媽逮進懷裡。

穿鞋襪時,恪兒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在院裡東跑西竄的小黑狗,一動不動。

居雲岫走過來, 蹲下後,檢查他另一隻腳丫紮傷沒有。

恪兒仰頭道:“小黑回來啦?”

居雲岫拍掉他腳底的灰, 道:“嗯,回來了。”

恪兒這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事實, 咧開嘴笑, 一顆小虎牙映在日光裡。

穿完鞋襪後, 恪兒不迭跑到小黑狗跟前去,一口一聲暖洋洋的“小黑”, 然而“小黑”並不大領情似的, 豎著尾巴在院裡轉完一圈後,就著樹蔭趴下, 並不多看恪兒一眼。

恪兒跑回屋裡,把玩具匣抱出來, 拿出以前小黑喜歡的玩具,一樣一樣地擺在它麵前,開始逗它, 哄它。

居雲岫站在一邊看著,心裡五味雜陳,琦夜走過來,悄聲道:“喬瀛說,是訓練了一些時日才送來的,知道自己叫‘小黑’,模樣也像,但就是不大親人。”

居雲岫道:“脾氣如何?”

琦夜道:“挺乖順,不咬人的。”

居雲岫放心下來,退回廊裡的美人靠坐下,看著恪兒在樹蔭裡跟小黑狗玩耍。說是玩耍,實際更像恪兒在獻殷勤。

待把匣裡每一樣玩具都擺弄過去,小黑狗還是興致寥寥後,恪兒眼睛裡的神采終於被沮喪替代,他伸出手,試探著在小黑狗的腦袋上摸了摸,後者倒沒拒絕,隻是仍舊趴在樹角,尾巴也隻敷衍般地一搖。

恪兒抿嘴,把地上的玩具一樣樣地收回匣裡,走到居雲岫身前。

居雲岫主動問他:“怎麼了?”

恪兒眼皮耷著,聲音裡明顯透著傷心:“我覺得小黑不認得我了。”

居雲岫摸他的頭,安撫道:“小黑先前生病,忘記了一些事,你願意重新和它認識一次嗎?”

恪兒一怔,抬頭後,認真道:“我願意。”

居雲岫微笑,向樹角示意:“去吧。”

恪兒走前,又收住腳,回頭道:“小黑是因為那件事情生病的嗎?”

他沒提具體是哪件事情,但是居雲岫聽明白了,他指的是小黑被居胤踩踏、虐待一事。

這個問題,居雲岫沒有回避。

“是。”

恪兒眼圈微紅,隨後,一向澄澈的眼睛第一次出現堅毅的光芒。

“我以後不會再讓彆人欺負它了。”

恪兒鄭重其事,說完後,抱著木匣跑回樹角。

居雲岫望著他小小的背影,胸口驀然一酸,酸完又蔓延開一股暖流。

三歲半的居聞雁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哭鼻子、喊阿娘的居聞雁,他開始明白,這世間有些東西是需要靠自己去保護的了。

夏日晝長,午後的時光熱烈而緩慢,秋水苑裡逐漸傳開嬉笑聲,璨月從月洞門那頭走來,正巧碰上恪兒遛著狗跑到門口。

璨月忙護他一下,定睛看小黑狗時,恍了下神。

恪兒向她炫耀:“小黑回來啦!”

璨月一怔後,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恭喜小黑,恭喜郎君。”

恪兒喜笑顏開,被小黑一帶,朝著邊上跑開了。

璨月走到抄手遊廊裡,向居雲岫道:“郡主,相爺外出了。”

居雲岫把目光從恪兒身上收回,想到一會兒要做的事,斂神道:“走吧。”

趙霽這三日沒有一日來過秋水苑,自從那日從皇宮回來後,他便一直早出晚歸,今日算是例外,硬是到這個點才走。

大理寺已聯合刑部、禦史台對王琰進行了三司會審,會審結果可想而知,礙於那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以及太子居桁的顏麵,皇帝並沒有給王琰定罪。

貴妃大鬨,在永壽殿外哭暈整整三回,皇帝於是當夜下旨,先處決了居胤身邊所有的侍從。

包括他出城狩獵失蹤那日隨行的侍衛。

案子還在查,半期內很難有什麼確切的結果,喬瀛那邊肯定也不能再出手,這件事,最佳的結果便是無疾而終。

至於趙霽——

自從三日前他當麵懷疑戰長林後,齊福齋立刻就被查了,所幸戰長林溜得快,齊福齋也足夠爭氣,誠如戰長林所言,這個嶄新的據點的確是很難查出什麼痕跡的。

趙霽無功而返,三殿下居胤一案陷入膠著狀態,他們目前的境況算是有驚無險,可並不等同於這一關順利過關了。

趙霽既已開始懷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必須儘快在趙霽掌握足夠多的證據前,找到能夠掣肘他的東西。

趙霽的書房叫“修玉齋”,是一座單簷歇山頂正房,就建在秋水苑隔壁,房屋前後都種著綠影蓊蓊的幽篁,一入院,便是滿耳泠泠風聲。

趙霽平日裡有許多朝堂政務都是在這裡麵處理的,守在門外的小廝自然機靈,眼看居雲岫領著侍女進來,立刻攔道:“夫人來得不巧,大人前腳剛離府了。”

居雲岫向書房裡展一眼,故作慍惱:“是真走了,還是跟哪位姨娘躲在裡麵紅袖添香,所以要叫你守著,不準我進去?”

小廝訕笑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書齋是府中重地,相爺怎可能跟姨娘在裡麵紅袖添香?”

這三日來,趙霽對居雲岫的冷落多少在府裡傳開了,小廝又是看守書齋的,夜夜看著趙霽留宿於此,自然明白新婚的夫人有多“備受冷落”,這番懷疑,倒也在情理之中。

本著儘量不得罪的前提,小廝賠完笑後,便欲再就著“相爺不跟姨娘紅袖添香”展開來寬慰一下,冷不丁居雲岫冷然道:“既然不可能,那你便不用攔我。”

說著,璨月上前開路,小廝猝不及防,回神時,居雲岫已走入屋裡。

書房開闊,兩側牆壁都是書櫃,正中擺放著一張黑漆彭牙四方桌,後麵擺著紫檀鑲理石靠背椅,書案上擺放著一套文房四寶,一摞奏折,一本放於正中的書。

居雲岫走上前,目光在桌案上巡過,最後定格於筆架旁。

青玉三鵝筆架旁,赫然放著一隻格格不入的金鑲琥珀耳環。

“夫人,您看,小的沒騙您吧?”

小廝從後追來,居雲岫視線從耳環上撤離,在屋裡巡視一邊後,道:“這裡是沒有人,那裡麵呢?”

“裡麵?”小廝下意識朝後罩房的方向轉頭,那是趙霽夜裡住宿之地。

居雲岫伸手到桌案上。

“唉,夫人您要實在不信,那小的就帶您進去看看吧。”小廝回頭,要領居雲岫到裡麵去查到底,卻見她捧著一本書站在桌案前,並沒有動身的意思。

那本書,是先前相爺在翻看的一本詞集,裡麵收錄的,大多是些纏綿悱惻的詞令。

小廝心頭忽然一凜。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儘桃花扇底風……”

居雲岫翻開壓痕明顯的一頁,吟出上麵的詞句,哂笑道:“原來相爺不是在紅袖添香,而是在懷念故人啊。”

小廝埋低頭,不敢再吱聲。

居雲岫放下那本詞集,也不再進後罩房,徑自往外而去。

小廝忙跟上,目送居雲岫離開後,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回到秋水苑,居雲岫把袖裡的那隻金鑲琥珀耳環交給璨月,道:“叫扶風拿這隻耳環去配對,天黑前要還回來,由你偷偷送回書房。”

先前居雲岫偷耳環的一幕璨月儘收眼底,自然知道要趕在趙霽發現前物歸原主,接下耳環後,立刻要走。

居雲岫又道:“等會兒。”

璨月回頭。

居雲岫道:“提醒他,謹慎一些,交給喬瀛的人去辦,不要自己動手。”

趙霽會派人查戰長林,自然也會派人查她,扶風是她手下最得力的人,難保不會被趙霽的眼線盯上。

璨月了然,頷首後,離開秋水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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