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求娶(1 / 2)

野僧 水懷珠 18483 字 7個月前

第一場雪下下來後,洛陽城很快銀裝素裹,天氣漸冷,嚴冬的氛圍越來越濃了。

大雪融化的那一日,天幕雲開光湧,白馬寺後山的一座彆院外,三輛馬車不期而遇。

喬簌簌掀開車簾,望著前方剛停穩的一輛馬車,瞪圓一雙杏眼。

扶風站在車前,便欲打招呼,喬簌簌放下車簾,躲了回去。

璨月下車時看到這一幕,打趣道:“你又惹人家生氣了?”

“沒有。”扶風赧然,彆開臉,仔細看,耳根在發紅。

璨月狐疑。

“怎麼了?”琦夜抱著恪兒從車裡出來,聽到外麵在聊天。

璨月示意她朝扶風耳根看,琦夜看過去,好家夥,這一下,脖頸都在發紅了。

扶風轉過身,碰巧後麵又有一輛馬車轆轆行來,忙上前打招呼。

“他怎麼也來了?”

璨月眉頭微顰,越發搞不懂今日的狀況。

後方,李茂駕著馬車行來,車裡坐著的乃是奉戰長林之命帶來的程大夫。

“喲嗬,今日這般熱鬨?”

李茂一眼看到樹下的璨月,不及示意,被扶風喚回視線:“李將軍手臂傷勢未愈,親自駕車,不要緊麼?”

李茂回頭,一笑道:“一點皮肉傷,算什麼?戰將軍說了今日出行不能帶外人,那我總不能叫程大夫給我駕車不是?”

正說著,程大夫挎著藥箱從車裡鑽出來:“啊呀,都說了儘量莫用這隻手駕車,快給我看看傷口裂開沒有……”

扶風笑,走神間,目光又不自覺掠向院門口。

停在最前頭的乃是喬瀛的馬車,此刻他人已在車下等候多時,偏喬簌簌還是不肯下車。

喬瀛伸手叩窗。

少頃後,喬簌簌乖乖推開車窗,日光裡,腮上飛霞。

喬瀛關心道:“怎麼了?”

喬簌簌眼珠朝外一瞟,小聲道:“他走了沒有?”

喬瀛一聽便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扶風,搖頭。

喬簌簌於是又朝裡躲了躲,堅持:“等他進去我再下來。”

喬瀛不解:“為何?”

喬簌簌沒吱聲,交握著手下意識朝嘴唇上蹭,撞上喬瀛審視的目光後,臉上飛霞更甚。

喬瀛眉峰倏地一斂:“他欺負你了?”

喬簌簌一震後,忙答沒有,可是一想到那天夜裡扶風對自己做的事,臉頰立刻心虛地漲紅。

喬瀛抿唇,轉頭向彆院門口一望,低聲道:“下來吧,人進去了。”

彆院正屋裡,一爐炭火燒得正紅,戰長林坐在上首,支頤沉吟著。

忽而聽得一人喚道:“阿爹!”

戰長林回神,一眼看到一個身著錦衣、頭紮總角的小人兒奔過來,挑唇後,上前把人一撈,抱到座位上。

戰長林身上暖烘烘的,恪兒開心地朝他懷裡鑽,倏而聽到他衣襟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伸手一掏,果然是一包飴糖。

扶風、璨月、琦夜相繼行禮,很快,李茂、程大夫,以及喬瀛、喬簌簌一行都進來了,戰長林示意不必多禮,等眾人坐下後,開門見山。

“今日請諸位來,不為彆的,就為求娶陛下一事,有什麼好的想法,還望諸位暢所欲言。”

喬簌簌反應極快:“意思是,要幫忙策劃如何求娶陛下嗎?”

戰長林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口吻:“最好是一些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並能轟動全國的想法。”

喬簌簌眨著眼:“那得花很多錢吧?”

李茂嘖一聲:“喬姑娘,錢算什麼?將軍現在乃是我大齊正一品鎮國大將軍,還會缺錢嗎?”

喬簌簌不做聲,喬瀛望向戰長林,道:“公子上次從閣裡支走了一萬兩,還沒還上,這一筆錢……”

戰長林咳一聲,伸手拿茶盞:“自己去戶部劃賬。”

喬瀛應是,不再插嘴,李茂跟著拿茶盅喝茶,扶風化解尷尬:“公子當初在長安城裡求娶陛下,場麵轟動一時,要想超越,確實有一些難度,不如這次另辟蹊徑,換一種求娶方式?”

眾人聞言豎起耳朵,扶風一下成為焦點,頗有些承受不起,艱難道:“我隻是認為換一種方式或許可行,至於是怎樣的方式,我也還沒有想好。”

眾人齊刷刷翻了個白眼。

戰長林想了想,認真道:“不用換,以前的方式就很好。”

眾人於是明白了,戰長林就喜歡排場大的。

李茂放下茶盅,突然靈光一閃,道:“末將聽說將軍當年求娶陛下時,長安城裡從天上到水上全是將軍給陛下放的燈火,每一盞燈上還寫著將軍給陛下的情詩,不如這一次,咱們直接讓當年的場景在洛陽重現,如此一來,既不用再想新的求娶方式,又能以昔日之景打動陛下,豈不是一舉兩得?”

戰長林眼神一動,旋即又皺眉,璨月道:“不可能重現的。”

李茂一愣,扶風、喬瀛等人都不做聲,當年戰長林在長安城裡求娶居雲岫,肅王府裡齊齊整整,蒼龍軍數以千計的人臨場助威,那些燈火、戰鼓、畫舫或許可以重現,可是那些人呢?

李茂後知後覺,臉色一時尷尬,璨月又道:“有些情景,正是因為僅此一次才珍貴,公子多巧思,一定能再想到其他方式打動陛下的。”

眾人沉默,璨月這一句話雖然不假,可是前一次求娶場麵的規格實在太高,要想超越,著實有些困難。

戰長林搓著恪兒的小手,道:“洛陽城裡有什麼特彆的?”

李茂知道這是在問自己這個本地人,忙又打起精神來:“洛陽城裡有八大景,分彆是龍門山色、馬寺鐘聲、金穀春晴、洛浦秋風、天津曉月、平泉朝遊、邙山晚眺、銅駝暮雨。末將以為,龍門門、天津橋都是極其不錯的賞景勝地,將軍可邀請陛下前去觀景,等陛下心曠神怡之時,再順勢求娶。”

戰長林確認:“人多嗎?”

李茂拍著胸脯保證:“不多。”

“換一個。”

“……?”

程大夫看不下去,歪頭來,低聲提醒:“要熱鬨的,人要多,大家都看得著。”

李茂:“……哦哦。”

李茂一收聲,場麵再次陷入沉默,半晌都沒一人吭聲,戰長林不滿意,敲桌案:“說話,這麼一幫人,就隻有李茂一人能吭聲?”

眾人默默低下頭。

戰長林點名:“喬簌簌。”

喬簌簌一震。

戰長林提問:“你也老大不小,可以出閣了,如果碰到喜歡的郎君,你希望他用怎樣的方式求娶你?”

喬簌簌芒刺在背,握著手,開始瞎編:“我……我希望他給我種漫山遍野的花,春天的時候,帶我到山上把每一種花都采一朵,如果采完以後,他能猜中我最喜歡的是哪一朵花,那……我就答應嫁給他。”

戰長林聽完,承認是有點浪漫,用在少年少女身上不錯,可他心急,沒工夫去等春天花開了。

在心裡否決以後,戰長林再點名:“扶風。”

扶風眼睫低垂,硬是半晌,才開口:“以女郎喜好來定,如果她喜歡樹,那我便給她種樹;如果她喜歡花,那……我便給我種漫山遍野的花。”

屋裡頓時陷入一種比剛才更靜的安靜中,李茂又拿起茶盅,“咳”一聲。

戰長林扣指敲桌案:“程大夫。”

程大夫一臉莫名:“內人都三十來歲了……”

“你當年如何求娶的?”

“就是照規矩來的,三媒六聘,納禮,問名,納吉……”

戰長林支頤,不想再聽,目光瞄到喬瀛身上,知道一問又是跟花花草草相關,再跳到璨月、琦夜身上,心知這二人都是情竇沒開的,最後眼一垂,瞄到恪兒啃糖啃得花貓也似的小肉臉。

“恪兒?”

“嗯?”

恪兒舔著手裡飴糖,抬起頭,很認真的模樣。

戰長林試探著:“知道什麼叫求娶嗎?”

恪兒搖頭。

戰長林解釋:“就是向自己喜歡的女郎示愛,如果求娶成功,就可以跟這名女郎日夜相伴,白頭相守。”

戰長林著重強調“日夜相伴”,有一次在彆院裡跟居雲岫同房被恪兒抓包,恪兒很不滿意,他便解釋了母子同床和夫婦同床的區彆,想來他應該是能記住的。

“明白了嗎?”

恪兒果然點頭:“明白了。”

戰長林心甚慰,道:“那,日後恪兒會如何求娶自己喜歡的女郎呢?”

眾人瞪大眼,不敢相信戰長林竟會把希望寄托在恪兒身上。

卻見恪兒小嘴一噘,竟是煞有介事地想起來,想完以後,轉頭在戰長林耳邊低語。

戰長林聽著,眼睛倏然一亮。

這日回到宮裡,已是夜幕低垂,居雲岫還在永壽殿裡跟朝臣議事,戰長林頗慶幸,讓琦夜帶走恪兒後,大步便朝居雲岫的寢殿走。

誰知剛要進門,便給外麵的宮女攔下來,道:“將軍,陛下有旨,今夜請您回府就寢。”

戰長林假裝聽不懂:“回什麼府?本將軍沒有府。”

說著,人已入內,宮女壯著膽追上:“陛下有言,君臣同寢,於禮不合,還請將軍今夜先回將軍府裡休憩。”

“‘君臣同寢,於禮不合’,這話不是陛下說的,是那幫朝臣說的,你不用轉述給我。”戰長林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解外袍。

宮女看到他把衣袍往架上一扔,駐足。

再往前便是浴室,這個時辰,都是備著熱水的,戰長林從外回來,必然是要沐浴了。

果然,一件外袍脫下後,戰長林轉身,手搭在腰帶上:“還要再看?”

宮女慌忙低頭,哪裡還敢,紅著臉訕訕退下。

今日朝事確實很多,一是要敲定除夕的相關事宜,二是籌備開年後的遷都大事,居雲岫回永和宮裡,夜已很深。

入殿後,值守的宮女來耳邊彙報了戰長林執意留宿一事,並要跪下請罪,居雲岫示意不必,淡然步入浴室。

戰長林那樣黏糊又張狂的人,哪裡是一句“君臣同寢,於禮不合”便可以攆走的?

叫宮女阻攔,不過是想敲打他一下罷了。

從登基那日算起,到今日都快兩個多月了,當初說好的求娶卻還半點動靜也無,莫不成,還想賴在她這裡過年麼?

居雲岫腹誹著,沐浴完後,換上寢衣走到龍床前,打開床幔,戰長林果然躺在裡麵。

仍然是睡在外側,被褥掖得嚴實,渾身就露著個腦袋在外麵,長睫覆著,似是睡得很香甜。

居雲岫到底沒忍心打擾,走到床尾,躡手躡腳爬進去,鑽入被窩後,被身邊人一翻身,抱了個滿懷。

居雲岫伸手推,碰上的全是熱騰騰的皮膚。

居雲岫一愣,伸腿往後靠,果然,這個人又是赤條條的!

“你……”

“嗯?”

戰長林聲音響在耳後,有點悶,半睡半醒似的。

居雲岫蹙著眉,放低聲:“你為何又不穿衣服?”

上次明明強調過,冬日裡冷,再怎樣也要傳一些貼身的衣物。

戰長林仍是貼著她耳朵:“不穿衣服,才方便給陛下暖床啊。”

居雲岫臉上“唰”地一紅,低斥著“沒個正經”,命令道:“快放開。”

戰長林才不放,反而算起賬來:“陛下今日為何要派人趕臣走?莫非是臣伺候得不夠儘心儘力?”

居雲岫一聽這語氣便知他是要找茬了,想到他一直不來求娶,心裡也有些氣,故意懟:“對,準備廣選秀郎,充盈後宮了。”

戰長林眼皮一撩。

“啊……”

居雲岫一聲低吟,被抱到快散架,後麵緊跟著被抵住,懲戒似的一撞。

“逼臣造反啊?”戰長林聲音低啞,黑暗裡,目光攫著懷裡人。

居雲岫咬唇,蹙額,剛剛那一下,心都快被他撞出來了。

“混賬!”居雲岫又羞又惱。

戰長林笑,又開始試探性地在她身底下蹭,居雲岫抵擋不住,開始掙紮,被戰長林箍在懷裡。

“月底就除夕了,宮裡可有什麼安排?”

兜肚已被他扒開,居雲岫喘著:“一切從簡,無甚安排。”

按照慣例,除夕當日,皇家是要大辦家宴的,可惜現在居雲岫實乃孤家寡人,便是舉辦家宴也不會有多盛大的場麵。

“不召集文武百官聚一聚?”

“除夕乃闔家團圓之日,召人家進宮來做什麼?”

“那不如,出去與民同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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