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指導(1 / 2)

如果知道自己的生活都是虛假,還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生活下去嗎?

“和你的同學打個招呼,我們先走吧。”

少年的聲音清朗,帶著清晰可聞的溫和笑意,視線專注的望向她。

半空中漂浮著各式各樣的數字,大大小小,緩慢的浮現又消失。

校園內的訓練聲,電台聲,都是那麼的日常。

灑落在地上的光線,蔥蘢的綠色樹影,帶著清澈的生活的氣息,平和而安逸,和過往的每一天都沒有什麼不一樣。

而站在她麵前,微笑著向她伸出手的少年,數據漂浮在他的身邊,幾乎遮擋住了少年嘴角上揚的臉。

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她瘋了。

現在想一想,她到底是怎麼發現自己身處於遊戲之中?好像就是那麼尋常的一天,在升入高中前最後一個暑假中的某一天。

她記不清到底是怎麼發現的了,她站在鏡子前,正在梳理著頭發,原本預備到青梅竹馬家中,再和他上街去買東西,在上一秒,她還在心情愉悅地思索著該買些什麼,下一秒,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一切都太快了,來自世界的衝擊,讓她有一瞬間差點忘記了一切。

她對著鏡子怔怔的發呆,放下了手中的發卡,望著鏡子中的那張臉。直到過了許久,才如夢初醒的顫抖起來。

就像是擦掉了玻璃上的水霧,她突然看清了這個世界。

她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確實就是這麼的荒唐,她確實是身處於戀愛遊戲之中,不然她該怎麼辦?

是自己不正常,還是這個世界都是異常?

她選擇深信後者。

不論到了什麼境地,她都會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自己的理性。

可即使是這樣,在見到自己的青梅竹馬時,她仍舊忍不住發抖。

在她家樓下等待著她,預備和她一起去上學的少年,那張熟悉的臉上卻不停的漂浮過文字,就像是被塗壞了,又粗暴的畫上了無數線圈。

那是今天早上的事情,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親眼看到這些漂浮數據。

模糊了她熟悉的那個少年的五官,將這個世界都扭曲了的存在。

她上課時都在想這件事,放學後已經勉強調整好了心情。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想,任何一個人在知道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全都是虛假時,應該都會手足無措吧,所以,她現在的迷茫,也不能算是脆弱。

她隻是暫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青梅竹馬的千秋而已,在知道他是這個世界,而且還是戀愛遊戲的主角,而她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好感度NPC之後。

但她尚且對遊戲規則半知半解,如果不按照遊戲的發展走,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

遊戲會崩壞嗎?她的存在……會被抹除嗎?

她隻能暫且按著遊戲的發展走,再靜觀其變,決定之後該如何做。

按照遊戲的發展,放學後,她該向玩家介紹遊戲的基本規則。

尤那沉默了一會,扭頭看向野江梨,還沒有說上什麼,野江梨就一副期待的表情,頻頻搖手,“我沒關係,不用在意我,你們先走吧。”

她笑容滿麵,還對著尤那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睛,迅速轉身離開了。

尤那:“……”

她沉默了好一會,攥緊了手中的包帶。

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和身邊的這個人走在一起,哪怕他們已經這樣習以為常的走了十年了。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反應來麵對這個幾乎在有記憶時就一起長大的朋友。

明明她對他的了解,可能比他自己都要多,可是此刻,在宏大的數據流麵前,她對他所有的了解都在搖搖欲墜。

她眼神複雜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半晌沒有說話。

千秋還在彎腰拍著褲腳上的絨毛,白貓剛才在他的小腿邊打轉撒嬌,黑色的褲管上沾著白毛格外的顯眼。

他拍打完後,沒有迅速的直起身,而是先看了尤那一眼。

隻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彎彎,又微笑了起來,就像是一看見她就想笑。

陽光落在他的金發上,將金色都快照成了亞麻色,彎著身微笑的時候,陽光落在他筆挺的鼻梁上,又在旁側落下了一小塊三角形的陰影。

他的臉也有一半沐浴在陽光中,陽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中,蕩漾著細碎的金色,就像是融化的蜂蜜。

溫暖的琥珀色眼睛中流淌著笑意,專注的凝視著她,如同幼犬般微垂的眼角,更加顯現出沒有脾氣般的包容。

陽光下的少年看起來乾淨又溫柔。

他的周遭,漆黑的字塊和代碼不停的出現,有大有小,有深有淺,舊的消失,新的又浮現,將這份日常完全破壞。

【心情值:100】

【心情值:100】

【心情值:100】

【心情值:100】

代表屬性的文字盤旋在他的身側,如同強調著自己的存在般的不停的刷屏出現。

此刻,尤那看到他溫和的微笑就心裡發堵。她避開他直直的視線,將臉扭向一邊,沉默的抿緊了嘴角。

但還沒有沉默兩秒,她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的觸碰了一下。

她一怔,下意識的扭頭。

四目相對,少年嘴角的弧度不變,垂眸專注的凝視著她。

身邊的金發少年比她高上一個頭,但他低下眼看她的時候,卻絲毫感覺不到來自身高的壓迫,他的目光溫和的就像是水一樣,靜靜的凝視著她。

他將脫下來的校服外套隨意的塞在包裡,隻穿著白襯衫,簡單的白襯衫被熨的平平整整毫無褶皺,將少年人的肩線展現的明明顯現。

他攤開手,向尤那展示手心的粉色花瓣,是剛從她肩膀上取下來的。

尤那的視線先停在了他被挽起兩圈,有著淺色疤痕的手腕上,那是他們小的時候,為了接從樹上掉下來的她,而留下的疤痕。

她的目光在他手腕內側淺青色經脈和疤痕上停留了片刻,才恍惚的轉開視線,看向他掌心的花瓣。

大概是剛才和野江梨走在校道上時,花樹上飄落下來的。

她抬起眼注視著金發的少年。

金發少年也沒有說話,依舊伸出手,迅速而輕盈的又輕輕的在她的肩上摘下幾朵漂浮的毛絮,依舊是剛才那副微笑著,心情格外愉悅的模樣。

他就像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好心情,就像是不會生氣一樣。

他身邊的數據,也表裡如一的展示著他的好心情。

【心情:愉悅】【心情值:100】【心情:愉悅】【心情:愉悅】【心情值:100】【心情:愉悅】……

摘完毛絮,他拂了拂尤那的肩頭,就自然而然的從尤那手中接過她的手提書包,換到自己拎包的那隻手上,一手熟稔的拎著兩隻包,再用空出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自然而然的抬起腳,開始往前走。

尤那被他抓著手腕,踉蹌了兩步。

他們從小一起上學下學,從幼兒園開始,他就開始這樣牽著她的手了,哪怕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腳步還是下意識的跟隨了上去。

他們的步調幾乎一致,這是這麼多年所養成的習慣。

尤那垂下眼,指尖無意識的顫抖,千秋鬆鬆的攏住她的手腕,就像是感覺不到她的顫抖,依舊心情愉悅。

千秋的身高在同齡人中一向屬於標準水平,在小學的時候,和她一樣高,初中時已經比她高上半個頭,升入高中那一個暑假,又猛地長高了一些,現在已經比她高上一個頭。

但無論身高差是多少,千秋的步調永遠都幾乎和她一致。

他的腿長,跨出去一步就相當於她的一步半,但他從來不會停下來等她,他的步伐慢悠悠的,等她走上兩步,他剛剛走上一步,不經意的和她保持著相同的步調。

因為總是和她走在一起,他已經習慣了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悠然從容的步伐,即使一個人走在學校裡時,也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旁的人笑他溫吞如同樹懶,他也不以為意。

倒是尤那,聽說之後氣得不輕,捏緊了金發少年的胳膊,“那些人就是嫉妒你罷了。嫉妒你有青梅竹馬,有可以一起上學下學的對象!”

他的笑容依舊溫溫和和的,“你說的對。”

“帶頭這麼說的那個A班的那幾個人,我都知道,棕色頭發的那個,上次聖誕夜的時候還許願說想要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呢,哼,他重新出生一次倒還有可能。”尤那氣鼓鼓的,“自己就是青梅控,自己沒有,嫉妒彆人,就到處說壞話,他下次再來問我運勢,我絕對不會告訴他了……”

千秋沒有說話,目光含笑的注視著她,仿佛隻要靜靜的聽著就夠了。

“再說,世界上像我這麼好的青梅僅此一個,他就算有也比不上我的,嫉妒你也嫉妒不過來——”

尤那等到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臉一下紅了起來。

千秋的笑容依舊溫和而不急不緩,“你說得對。”

他專注的看著她,“像那那這麼好的青梅,世界上隻有一個,他們怎麼嫉妒也嫉妒不來的。”

看來他沒有在意她的話,尤那鬆了一口氣,又莫名的失落,隨即又不滿起來,“千秋,你根本就隻是把我的話重複了一遍而已嘛,太敷衍了!”

他躲開她伸過來的手,微笑著按住她的腦袋,輕輕的撫摸她的發頂,“我錯了,你不要生氣。我重說一次。”

他的目光真摯,垂下的淺金色長睫毛,半遮住了瞳孔,淺淡澄澈的琥珀色眼瞳,專注的注視著她,“你是最好的。”

過去她還在糾結著,少年未曾說完的話裡,“最好的”,到底指的是什麼?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青梅……還是什麼?

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

尤那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身邊的少年依舊保持著和自己同樣的步調,一如既往,仿佛沒有絲毫的變化。

但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的心中沉甸甸的,胸口仿佛被壓了千斤的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

她想要甩開身邊的人的手,徑直走回家去,可是她不能。任性的做法隻會導致未知的結果,而過往總會縱容著她的任性的那一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最難以預估的未知數。

她知道有些台詞該說了,而且要在回到家之前說完,如果不按照劇情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你今天好像沒有什麼精神呢,是因為剛進入學校第一天,所以很不安嗎?”就像是有本無形的台詞本在心中一樣,她清楚的知道此刻該說什麼台詞。

她看著身邊少年臉上的微笑,心想,睜著眼睛說瞎話。

身邊的少年扭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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