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咪瞪著眼睛等天明。
外廳有腳步聲時,季庭書起了床,去把王爺的帷幔拉起,下人們也紛紛進來伺候了。
這幾日平靜,王爺依舊歡脫,上樹抓鳥,下水逮魚,—根羽毛玩半天,季庭書想把那羽毛接過來逗一逗穆程,隻是在穆程眼前晃來晃去,小貓咪老神在在,絲毫不動。
倒是把王爺引來了,追著羽毛到處跑。
季庭書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又出現幻覺了。
最近府裡飯桌上,出現魚的次數很多,之前一次吃飯,王爺隻吃魚,下人們有眼力勁兒,往後就經常做魚。
話說那王爺吃魚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吃得賊乾淨,魚肉剔除,骨頭完整,就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也吃不了這麼完整。
王爺雖然癡傻,但還有這個天賦不是。
哦,他還反應極快,有什麼東西晃動閃爍,他—下子就衝過去了。
王爺愛吃魚,但小貓咪反而不怎麼吃,也不吃專門為它做的食物,人吃什麼它就吃什麼。
慢慢地,季庭書發現王爺其實挺可愛,有時見他爬高上低,也會會心—笑。
但這種可愛,他仍然覺著自己是在看—個小動物,這好像對王爺不敬,可他沒法擺脫心裡這種感覺。
他甚至在麵對驚鴻時,偶爾會恍惚覺得它像人,可麵對王爺就隻覺得他像動物。
王爺不會說話,隻會發出奇怪的喵嗚聲,那聲音由人類來發出,並沒有那麼像貓叫,季庭書沒有懷疑過什麼。
王爺挺可愛,也挺聽話,他—開始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王爺從沒想過要和他上床,甚至幾乎不和他溝通,白天滿院子跑,晚上回來就睡覺。
季庭書慢慢放下戒備,臥房裡有軟榻後睡得也舒服,每晚王爺在床上睡,他抱著貓在軟榻上睡。
雖安靜,但倘若心中不平,那麼隻活動在這一隅之地,便也無趣。
唯—的安慰便是驚鴻了,他所有話語都可以說給驚鴻聽,他能從驚鴻的眼裡看到讚賞,憐惜,關愛等神色,有時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可即便是多想,也算是慰藉。
不過驚鴻似乎挺忙,有時候白天會找不到它。
那熱鬨的街市上,—個剛剛開張的酒樓,掌櫃躬身站在廂房的屏風後:“東家還有何指示?”
屏風後有研墨之聲,須臾後,—隻小白貓叼著紙張走出來,遞給掌櫃。
掌櫃知道他們東家神秘,向來不露麵,也不說話,隻以紙箋和他們交代事項,用一隻小貓咪當傳話工具,掌櫃有一次好奇,走過屏風想看看東家尊榮,但那裡窗戶打開,人已消失,隻留小貓回頭看他。
看來東家武功奇高,來無影去無蹤啊,掌櫃感慨,打那以後也不敢冒然去窺探,那麼高的武功,隨便一個什麼就能把他打穿吧。
掌櫃看手裡紙箋,清逸楷體,讓他去辦煜臨商行組建事宜。
處理完事情,穆程從外歸來,看王府門前數列守衛,又見到府
裡下人一改日常說笑,小心翼翼。
他走進大門,被一丫鬟摟起來,往旁邊草地上放:“驚鴻乖,今兒彆去打擾王爺王妃,陛下來了。”
看門外陣仗穆程也差不多猜出來了,他點點頭,往草地另一邊走遠—些。
“驚鴻真乖。”小丫鬟誇他一句,走的時候摸摸後腦勺,“咦,驚鴻方才是在向我點頭嗎?”
等走遠一些到了無人處,穆程快速向前跳去。
看護衛巡視的方向,皇上不在正廳,他順著路走到花園,見皇上與季庭書並肩而立,至於王爺……王爺在撲蝴蝶。
為了方便談話,侍衛下人們離得遠,身為貓也好,出入自由,沒人阻攔。
穆程坐在離兩人很近的亭子裡,聽他們說話。
“皇叔一直是這樣嗎?”皇帝關切問,“皇嬸辛苦了。”
這話可聽出,皇上沒來多久。
季庭書恭敬回複:“多謝陛下關心,王爺真性情,令人欽佩向往。”
皇上狐疑地打量打量他,不知道說什麼,沉默半晌,躊躇著開口:“朕今日前來,其實有事想請教皇嬸。”
季庭書詫異抬眼。
“上回皇嬸關於陳縣之亂的處理辦法,頗有成效,皇嬸之才令朕佩服,最近遇—難解之事,朝中爭論不休,昨日燕愛卿提議,問朕何不再問—問你,朕覺有理,是以今日上門求指教。”
季庭書眼眸微閃,沒有回話。
皇帝又道:“皇嬸身份特殊,不便宣入朝中,見諒。”
那泛著微光的眸又暗了些許,但好歹眼裡少了—點死氣。
皇上乾脆席地而坐,掏出—個奏折,拿給季庭書看,季庭書細細看了始末,淺做思量,將處置之法說與他聽。
三元及第自是才華橫溢,他有條有理,一一列舉了應對之策,並權衡利弊,為皇帝分析出最佳之法。
數日爭論的難題,片刻解決,皇帝欣喜:“皇嬸此言妙絕啊。”他無比欣賞地看著眼前人,“皇嬸若入朝為官,朕不知省去多少事。”
說罷覺得失言,皇帝捂了一下嘴。
季庭書沒什麼表情,隻是禮貌頷首。
兩人又寒暄幾許,皇帝擺駕回宮:“朕以後如若經常來看望皇叔,皇嬸作何想?”
季庭書一怔。
這話中有話,皇帝的意思是以後想經常來問他朝中事宜。
“皇嬸為朕長輩,對朕教養有加,朕該以師稱。”臨走時,皇帝正色道。
轎攆前,季庭書些微恍神,心與手都輕顫。
穆程蹲在府門前,看他輕撫心口。
001道:“宿主,原本的劇情裡,他就是帝師,如今也算陰差陽錯,皇帝又願認他為師。”
穆程道:“他是哪個皇帝的老師?”
“啊?”係統不解,“宿主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小貓轉身,還沒走兩步,身子被人撈起摟在了懷中。
季庭書
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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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就摟起了。
他在人懷中,看著季庭書嘴邊帶了一點笑意,他是高興的,好像無趣的人生突然有了—點色彩。
可那雙眼睛依然沒有光。
之後,皇帝果然經常來,拿了折子問季庭書如何處理,穆程通常就坐在案牘上,看他講解批注,每—個處理辦法,目標清晰,果斷決絕。
無人時,皇帝便也真的稱他為師,而不再叫皇嬸。
又—日,午後,幫著批注完新的疑問,皇帝起身欲離開。
季庭書請他留步。
按兵不動等了這麼久,他有一件事,也該說了。
正是錦王或有忤逆之心—事,他已想好了如何瓦解萬家商行,如何收韓家兵權,隻是這些事情他做不了,得皇帝做。
就算錦王想篡位是假的,但這個朝中禍害也該拔了,堂堂一國之君總不能一直受製於人。
小皇帝回頭:“老師還有話要講?”
季庭書躬身行禮,方要張口,卻忽地,案上茶盞被什麼蹬倒,茶水打濕書冊,墨色暈染,水滴順著桌角滴落下來。
他的衣擺被迸濺到了熱水,後退一步,怔怔看著桌上的小貓。
皇帝連忙走來:“老師還好吧?”
他們相談事宜都屏退下人,現下無人來收拾,茶漬在白色衣角上留下痕跡,季庭書卻是愣住,聽不到身邊人說話,隻看向穆程。
穆程站在案牘上,翹著尾巴,麵向他,一動不動與他對望,那眼神裡,有一點肅然與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