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罪伏法,皇帝下詔,將他關押。
穆程搖搖頭,在季庭書手裡寫了句話。
季庭書開口道:“陛下,不能留後患,請下令斬立決。”
“可是……”皇帝方才收兵權時,答應韓將軍不殺錦王。
季庭書感受手心裡的字,繼續道:“韓將軍禁足於府中,永不可踏出半步。”
皇帝抬眼看看他,沉默片刻,點頭:“好。”
權衡之下,寧願失信,也要斬草除根。
錦王聽聞,麵色大變,—張臉白如紙,他哈哈大笑,抬起的手顫抖:“季庭書,這朝堂之上也有你說話的份兒,哈哈哈,皇帝,你聽他的話,你可知他是受誰指使?”
他被拖離大殿,破聲大喊:“皇叔沒有瘋,他是裝的,隻有他能拿到我那份書信,皇帝你今日信他們,小心哪一天被吞得連渣都不剩!”
皇上望望那玩球的皇叔,又看看季庭書,憤然起身:“莫要胡言亂語!”
錦王繼續笑,笑得張狂瘋癲,隨著遠去的身形而漸漸消失了聲音。
收回兵權,皇帝也算是終於坐穩了位置,此事槐王府功勞最大,陛下重賞,連府裡的貓都有賞賜。
府中下人欣喜:“有沒有覺得王妃真的是咱們王爺的福星啊,他一來王爺就能下床了,之後府裡又接二連三受賞賜。”
季庭書聽著這話,心絮翻湧,他不想當誰的福星,也不是誰的附屬,更不想聽人說他有什麼旺夫之相。
他要的不是“賢妻”之名。
大仇得報,大快人心,支撐他的願望達成了。
但,他們的合作也結束了,之後,是去是留?
季庭書心神不寧,沒法理智思考。
那個隱藏在貓咪身形裡的靈魂,讓他摒棄了恨意,放下了怨怒,也讓他萌生了不舍,或許,還有彆的。
入夜,照舊在窗前敘事。
以前是相談處理煜臨商行和對付錦王之事,現在,卻好像沒什麼該說的了,錦王已經除了,商行步入正軌。
他看著貓咪在桌上走來走去,隨口一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貓咪在他麵前停下,眨著眼睛看他,好一會兒後,執筆寫:“我的打算早與你說明,我想為你,去鋪一條路。”
季庭書眼眸微閃,想說什麼,又覺得喉嚨梗住,他也想去寫字,不知怎麼,直接攥住了穆程爪中的筆。
穆程淡淡—笑,將筆讓給他。
他攥住筆:“若……我不接受,隻想離開呢?”
小貓看著他的字,再看向他的臉,月光透進窗欞,他在那—片清輝裡,半蹲在桌上。
金黃色的眸,透著燭影。
季庭書在這樣的對視下,心虛地低了頭。
窗前的小白貓卻轉了身,—聲不吭地跳了出去。
季庭書連忙起身,探出頭來,隻看見小貓頭也不回的身影,他突然心慌,大喊:“等一下。”
小貓沒有等,三兩步跳上屋簷,躥不見了。
季庭書追出來,腳步太急,忘記披外衫,在那屋簷下踮腳看:“你下來,聽我說。”
他隻是那麼—說啊,又沒有真的走。
喊了幾遍,周圍並無動靜,他跑去貓窩,沒見到貓影,著急得到處找。
下人們見狀:“怎麼了王妃,驚鴻不見了,我去叫大家一起找。”
他點點頭,又尋了一圈,失落回房,一
進屋,看窗前紙上多了一行字:“彆找了,讓我一個貓呆一會兒。”
他捏著這張紙,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心中一陣陣驚懼。
這一夜思量起起伏伏,始終半夢半醒,早上起來時,習慣性往枕頭一摸,沒摸到貓,他睜開眼,渾噩無力。
那隻貓,不過生氣跑走,一夜沒見而已,怎會叫人如此心焦力竭,心裡空的像是漏了一樣。
可是,今日還不能鬆懈,要去城外上香,順便帶王爺去領福運。
城外皇家寺廟,建於山巔,香火旺盛,傳言十分靈驗,不知哪位高僧出的主意,說王爺每個月來廟裡,於佛前靜坐,廟裡僧人以樹枝點水,繞他行走數圈,將水滴灑落在他身上,如此有助於他的病情恢複,是為領福運。
因為要在佛前,所以必須王爺自己去,以前王爺病倒在床上時,就每個月被人抬著上去,後來實在動不了才作罷,及至季庭書嫁過來,王爺突然活蹦亂跳,這儀式就繼續了。
甭管靈不靈,為個心安,反正也不是多麻煩的事兒。
一開始府裡很多人跟著去,現在熟了,王爺也不再用人抬,基本就季庭書帶他去了。
季庭書去上香還有彆的事,他們和容老板約了,看煜臨上個月的賬目,他們相約的地方不總是在戲園子,怕被人盯出規律,有時候也會在茶樓,踏青處,再比如說,上香時。
所以貓也得去。
這事兒前幾天就定下了,一大早,馬車已在門口備著,王爺先上車,東張西望的,兩手按一按軟墊,給自己鋪窩。
而季庭書佇立馬車前,卻是固執著不動。
下人陪他站了半天,忍不住小心問:“王妃,您等什麼?”
“等貓。”他咬著牙道,那領福運儀式在下午,不急,王爺鋪好窩後就睡覺,這會兒又把自己團成了團。
季庭書撫撫王爺的頭,放下簾子,站在外麵。
貓是煜臨的東家,就不信賬本你不去看。
下人狐疑著抬眼:“驚鴻可能在哪兒睡覺,一時半會兒不一定會醒啊。”
“無妨,等著。”
下人轉轉眼珠,拍馬屁:“王妃這麼喜歡貓,回頭奴才再去討幾隻來?”
“不要,我隻喜歡這隻。”季庭書咬咬唇,像是置氣,“除了他,誰也不行。”
下人捂捂嘴,不再說話。
日上三竿,他終於等來了貓。
小白貓悠閒邁步,走了幾步,還打了個嗬欠,拿爪子捂著。
季庭書一喜,然而很快收斂笑容,輕哼道,打嗬欠還捂嘴,也不怕被人發現,把你當成貓精。
穆程放下爪子才看到他,微微一愣,抬頭看太陽,才發現都已經這麼晚了。
當貓就是好啊,沒人叫起床,睡到天昏地暗也無人打擾。
隻是這樣就導致他不小心睡過頭了。
這一定不是他的原因,是這隻貓本身的機理原因。
這麼看來,季庭書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天挺熱的,怎麼不進車裡等,就杵在大太陽底下?
趕緊上車吧,他跑過去,一下蹦上車。
季庭書那一點怨氣在瞧見他時消失殆儘了,見著貓來了,想打個招呼,摸摸貓頭,緩解兩方關係,然而……那貓眼目不斜視,徑直上了車?
我等了你一個時辰都沒生氣,你怎麼還記仇呢?
他捏捏手,抿著嘴上車,簾子落下,車裡不透光,有一點昏暗,也隔絕了炎熱。
他坐在貓對麵,盯著貓看,而貓在低頭看之前的賬目,旁邊是熟睡的王爺,睡得很安穩。
季庭書心裡一時氣,一時急,又有一點委屈,想開口說話,拉不下臉,盯著對方看等人開口,而對方偏偏不抬頭。
馬車吱吱呀呀,眼看都行駛到城外了。
他按耐不住,輕輕碰了一下貓爪。
穆程暗笑了一下,緩緩抬眼:“喵?”
季庭書抿抿嘴:“不是都看過了嗎?”
穆程沒筆寫字,就沒回話。
季庭書眼看他又要低頭,連忙拉住他的爪子:“好了,彆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