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被子的手一頓,穆程道:“我的衣服可以自行消失。”
“但……睡覺總得脫吧,誰躺在被窩裡還穿得西裝筆挺啊。”
“好。”穆程笑起來,手一抬準備幻化一身睡衣。
而抬起的手被拉住,顧從淵道:“你能像人一樣,一件件脫下來嗎?”
“可以是可以……”穆程點頭,就是你這要求有點奇怪,他一顆顆解扣子,褪掉的西裝擱在床頭,又有白色襯衣搭上去,疊出褶皺。
顧從淵看著那些褶皺,心裡平衡了,可一轉眼看那身軀,心絮又不穩了。
他起身拉下了簾子,床上一隅之地有些昏暗,他定定神:“你要……”
“現在不要。”穆程側身看他,點點他的額頭,“一夜沒睡,先好好休息吧。”
“你不怕等我睡好了,又有人來打擾?”
“那也沒辦法,我總不能硬來。”穆程拉了一下被子,輕輕一拍,“睡吧。”
顧從淵點點頭,閉了眼,半睡半醒間往前蹭了蹭,懷抱明明是冷的,可他卻有安心之感,夢裡見到了大片的花緩緩盛開。
隻是他身邊的鬼就沒那麼好受了,離這麼近,還不讓穿衣服,那異香縈繞,情愫根本壓不住,眼中幾度緋紅。
雨一直在下,衝散夏日炎熱,顧從淵睡了好覺,醒來時挑簾子看牆上的鐘,是下午一點。
看到那蒼白麵容眼中緋紅,他微微一驚:“你怎麼了?”
“沒事。”回話的人好像咬著牙。
顧從淵點頭,說:“外麵還在下雨啊,挺涼快的。”
又說:“我都睡到下午了,睡的挺好的,現在很精神。”
還說:“這院子挺安靜的。”
沒有等到回話。
稍許沉默,他抬眼對上那張臉,緩聲道:“我睡醒了。”
“好。”身邊人終於回應,猛地傾身覆壓過來。
顧從淵順著他的動作躺平,與他相擁,唇間相碰,耳鬢廝磨。
僅剩的衣衫從簾子裡丟出來,赤誠相見間,又有一點不好意思,躺著的人想遮掩,手卻被攥住舉到頭頂,被撩撥得不能自已卻又無法動,呢喃之語方方溢出,陡然間,眉頭一蹙,那輕吟增大。
這回無人打擾,冰與火真正交融,比之前手上功夫完全不同,那看過的理論躍然於腦海,所言不虛,可須臾後就全都空白,什麼也不記得了,隻有若置身於雲端於水波中的飄然,浮浮沉沉,迷迷離離。
顧從淵輕喘著氣,捧起麵前鬼的臉:“你是……什麼感受?”
“啊?”穆程微頓,“你要……聊這個?”
雖然床上說點情話是個趣味,可是直接說感受,怎麼覺著……多少有點開不了口呢?
“是啊,你不是……要把你的感受描述給我聽,我照著改進的嗎?”顧從淵氣息不穩,話語也斷斷續續。
“描述給你聽,還照著改進?”穆程有點糊塗,動
作緩慢,
“這要你改進什麼?”
“如果不契合……對你吸收元氣會有影響吧?”即便緩慢,
顧從淵還是呢喃了一聲。
穆程更糊塗了:“我沒有要吸你元氣啊。”
“啊?”
穆程停了動作:“你一直以為我要吸元氣?”
“不是嗎?”動作雖然停了,並沒有退出,顧從淵臉上還泛紅。
“當然不是,我是鬼王,不需要元氣。”
“鬼王?”顧從淵一怔,身子不由動了下,未退出的觸感讓他又蹙眉,書裡說碰見鬼王就跑,有多遠跑多遠,他道:“你不需要元氣,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厲害?”
“還行吧。”這不是重點,穆程道,“顧從淵,你為何願意和我同床?”
“那……你不是為吸我元氣,為什麼又想跟我上床?”
“你身上有香氣吸引我。”
顧從淵眉頭一皺:“既然是因為氣味,那你為什麼不一早開始,一直等什麼,你那麼厲害,想要不是很簡單的事兒?”
“縱然那香氣叫我時刻都熱血流竄,可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什麼都不會做,而如果我不喜歡你,也什麼都不會做,便是你願意,我也不會。”
顧從淵愣了楞,神思慢慢回歸。
他的疑問解開了,可穆程還有話說:“那你呢,你以為我想吸你元氣,你是在成全我,是嗎?”
“我……”顧從淵慢聲道,“我如果對你沒好感,是不可能答應的,連考慮都不會。”
雖然誤解他的意圖,但所做的事是順從內心的,頂多這個誤解,讓這一場肌膚之親來得早一點而已。
兩人剛才的話語都有點急,這會兒又都冷靜了下來,他們都還在交融著,穆程麵色和緩,撫撫身下人的臉。
顧從淵又想到什麼:“那你說的描述感覺,還要改進是什麼意思?”
“是我跟你曆練啊。”
“我們不是已經在練了嗎?”
“哪裡練了,你說要試試,但到現在都還沒開始好麼?”穆程笑了笑。
“怎麼沒開始?”顧從淵急了,“前兩次不算就算了,這樣也不算嗎,都……進來了也不算嗎,那還應該怎樣?”
穆程:“啊?”
這話聊的怎麼有點不對勁?
他回想一下:“我跟你說的曆練,是想要你學習玄術,我以鬼的身份陪你練習抓鬼之術,不是……在床上練。”
“什麼?”
“我將你施術的感受說出來,告訴你哪裡正中要害,哪裡不得要領,你可以根據我的感覺來改進。”
“原來是這樣!”顧從淵瞪大了眼,一整個呆住。
原來他最開始說的,想讓他學習玄術,竟是真的!
他一直會錯了意,甚至還根據這些話腦補了些畫麵,此時簡直窘到不能再窘,哪裡還敢看麵前鬼,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拉被子想遮住,被身上人拉開,這羞赧的模樣,很好
看。
顧從淵無處可躲,隻好說著話來轉移:“為什麼一定要我學?”
“我……起卦算過你命途,你或有些許坎坷。”
“與鬼有關?”
“嗯。”穆程頓了下,再撫麵前人額上的細汗,看他眉宇輕蹙,忽地心軟,就在這一刹那鬆了口,“算了,你不想學就不學了,也沒多大事兒。”
他總歸會護好他的。
001蹦出來:“宿主你要放棄任務啊?”
“任務是避免他被群鬼咬死的下場,我護著他就是了,也不一定非要他學。”穆程眼一瞥,“你這個時候出來不太合適吧?”
001一怔:“哦,我回去了。”
係統退到了意識深處,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四目相對,情愫如過山車一般起伏,現在又落回了平地,彼此忽然沉默了。
沒有人說話,動作繼續,心照不宣,他們本來就還緊密相近著。
隻是此時的心境翻了幾番,都生出了另一番滋味來,那是心跳怦然,是情愫蔓延,是一場真真切切的心動而引發的情動。
顧從淵又飛進了雲端,聽耳邊話語聲對他說:“契合嗎?”
他說不出話,可那鬼偏偏不肯放過他:“如果你願意描述一下感受,也可以啊。”
他羞紅了臉,攥緊床邊的簾子,碰到他那西裝上的白襯衣,一把抓來,緊緊捏在手中。
傍晚,雨終於停了,床上的人沒起,相擁著慵懶地躺著,沒有睡著,可這樣靜謐安寧的時刻,仿佛全世界都靜下來一般,該好好珍惜與享受。
隻是此時的顧家正堂,就沒那麼平靜了。
顧家主一臉嚴肅踱著步,二二五叔坐在兩旁,有的端著茶杯有的搖著折扇,神色都很凝重。
“你們說,淵兒身邊的那個,到底是什麼?”家主道,這個事兒他們憋了一天了。
“毫無疑問,是鬼啊。”二叔說,“這鬼道行可不低,不是淵兒養鬼,而是這鬼纏上了淵兒。”
顧家主蹙眉:“能夠打敗鬼母,除了鬼王,我想不到其他。”
“淵兒被鬼王纏上了,這可麻煩了!”五叔一驚。
“可是淵兒陽氣很正,沒有被鬼吸食之兆,那鬼王沒傷害他,反而……昨夜要不是他,我們這一大家子可都要折在那爛尾樓裡了。”二叔說著,想到什麼,“還有昨晚那個考試失利的厲鬼,我們趕去時已經沒有鬼氣了,現在想來,應該也是他消滅的。”
“他在救淵兒?”三叔問。
“不但救了淵兒,也救了我們顧家。”家主正色道,“堂堂天師世家,卻勞一隻鬼相救。”
猶猶豫豫一整天還沒商議出結果,正是因為拿不定主意,這鬼救了他們是事實。
“那……現在怎麼辦?”
“不管怎麼說……天師是不能和鬼有糾葛的,沒養是沒養,可……到底不能讓一隻鬼留在顧家,更不能留在淵兒身邊。”家主麵上肅然,“行了,把淵兒
叫過來吧。”
天快黑了,雨後清新,花枝上還殘留著水珠。
聽到敲門時,顧從淵已經起床洗了個澡,折騰一下午,身上難免黏膩,洗完後換一身衣服,回頭看那隻鬼,見他又是西裝筆挺,沒有隱藏身形,就這樣靠坐在床邊,帶笑的嘴角有些動人心魄的誘惑。
下人來叫他去正堂,他回頭叮囑:“你在這裡等我。”
而後走出院落,深吸一口氣,往正堂去。
正堂裡,家主也深吸了一口氣。
二叔擔憂:“真要把那鬼趕走嗎,這樣算不算恩將仇報?”
“另外就是說……鬼王的道行,也不是我們說趕就趕走的吧?”五叔小聲接話。
“那我也不能讓他糾纏淵兒啊,他跟在淵兒身邊乾嘛呢,反正……得想辦法讓他走。”家主說著話,看顧從淵走了進來。
來人低著頭,在中間垂手而立:“爸,叔叔們,你們都知道他的存在了吧,要打要罰隨你們,找我就好,不用找他。”
周圍人並沒有說話,每個人在此時忽然露出了震驚神色。
堂上的顧家主更是捧著心口,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抬起顫巍的手指著他:“淵兒,你……”
“怎麼了?”這反應有點怪,他們又不是現在才知道自己身邊有鬼的?
“淵兒你都跟他那樣了?”二叔替家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