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好像被定住,隻覺手心觸碰到的地方滾燙,臉上“唰”
的紅了。
“我來收就好。”
穆程看著他的手道。
杜雲期點了一下頭,收回手:“那……我先睡了。”說完往屋裡走,把門關上,捧著亂跳的心靠在門邊,好半天沒有平息下來。
外麵有嘩啦啦水聲,穆程在洗碗,還感覺到有一點光亮,屋簷下的燈應該點上了。
然後又聽到了水聲,從隔壁傳來的,穆程在洗澡。
杜雲期臉又紅了,心裡亂七八糟,他已經倚靠著這門邊快半個時辰,還是不能平息心境。
那邊的水聲停下後,聽到開門聲,他不知不覺注意力都被吸引,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聽那腳步聲走出門,在屋簷下向這邊靠近,停在他門邊,低沉的聲音溫聲說:“你不洗洗再睡嗎?”
“好,我等會兒L就洗,你先去睡吧。”杜雲期捂著心口說。
外麵的腳步聲沒動,那人沉默了一會兒L,道:“你要一直躲著我嗎,這麼怕我?”
“我……”杜雲期又彷徨了,完全不知所措,“我沒怕你。”
“那就是討厭我了?”
“沒有。”他連忙說。
門外的人輕笑了一下,沒有回話,聽腳步動,那人走了。
杜雲期忽然驚懼,好像生怕失去什麼,一把打開門:“我真沒有討厭你。”
穆程站住腳,回頭:“好,我知道了。”
杜雲期很緊張,往前一步:“我說的是真的,我一點都不討厭你,你不要生氣啊。”
“我沒生氣。”穆程還是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與悲,好像情緒也沒什麼變化。
可杜雲期還是不放心,摸索著又往前:“我隻是沒想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麵對你,我以前都說過我很喜歡你的,我不會討厭你,永遠都不會。”
他很急,腳步很快,走得磕磕絆絆,說著話,已經走到了穆程的麵前。
穆程伸手扶住他,牽著他往回走:“我真的沒生氣,我已說過,你無意,我不會勉強。”
“我……”以前牽過很多次手,可今天忽然有了酥麻的觸感,杜雲期張了好幾次嘴,卻都說不出“無意”兩個字,他感覺自己神思全都是混亂的。
被送到門口,穆程溫聲說:“我等會兒把水打好放你門外,就不給你送進去了,你洗洗早點睡。”
說完替他關上了門。
闔上的門阻擋了兩人,
杜雲期還想開門,可是……開門該說什麼呢?
他杵在門口,萬分心亂。
有水桶在門邊落定,裡麵的水花迸濺,門上被敲了一下:“水放好了。”然後那腳步聲就離去,隔壁的門一關,再沒了動靜。
杜雲期去開門,把水桶提進去,動作很慢,不是提不動,是故意放慢,期待能從隔壁再聽到一點動靜。
但那邊的人好像睡了,始終沒有反應。
水桶提進屋,門重新關上,他不需要燈,屋裡是昏暗的,他在這昏暗房間靜坐,卻生出了重重失落和悲傷。
接下來幾天,穆程還如以往,每天叫他吃飯,和他一起去店裡,但比之前更注意距離,走路的時候不會再牽他手,而是拉著他的袖子,偶爾路不平時才會攥一下他手腕。
他說話還是低沉溫和的,每天仍舊會幫他把水打好,有時還會給他把被褥拿出曬曬,在院子裡坐著也會聊天,和以前沒區彆,可是,杜雲期就是覺得不如之前自然了。
他陷在苦惱與無措中,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麼在意那個人的感受。
入夜又是難以入睡,想著兩個人的點點滴滴,之前那些接觸,牽手擁抱,脫衣上藥,同床共枕,那時覺得平平無奇的事兒L,現在回想起來,每一個畫麵都突然讓他麵紅耳赤。
他揉著羞紅的臉,半夢半醒,竟還做了一些旖旎的夢,夢裡都是他們兩個人,坦誠相見的纏綿,他不知道穆程的長相,夢裡也看不清那張臉,可是能確定就是他。
大汗淋淋的驚醒,杜雲期坐起身,有敲門聲,夢裡聽到的聲音此時在門外:“我要到店裡了,去嗎?”
迷迷惘惘好像還沒分清夢境與現實,杜雲期現在窘迫死了,根本就不敢見他,慌亂搖頭:“我今天不去了。”
“好。”穆程說,“早飯在鍋裡,你自己記得吃。”
穆程走後,杜雲期又洗了個澡,吃過早飯,心裡不平息,他要給自己轉移注意力,踉踉蹌蹌往山裡走去采靈芝。
心神不寧,忘帶竹杖,偏偏今天還下了點小雨。
山路滑,他剛上一個小坡,沒踩穩,突然摔倒,滾了幾圈,後腦勺磕到石頭,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細雨已停,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光,感受天光能斷定自己沒暈多久,最多一個時辰,那位還在店中。
他慢慢坐起來,摸到旁邊的竹杖,拿在手中,然後……輕巧的旋轉幾圈。
下山的時候,比上來要快上許多。
回到院子,那竹杖再一轉,白衣的少年翻轉躍起,一棍掃落大片的葉,落葉飄悠,他執棍而立,耳朵動了動,竹棍赫然往前一挑,一根竹子上齊齊排列一層葉。
眼睛還是看不見,著實不方便,他一歎,到那石凳上坐下。
耳邊是風吹山林的聲音,靜下心來聽,仿佛能聽見林葉沙沙,泉水叮咚。
也許真如那人所言,那窸窣響動,是種子破開泥土,是花朵緩緩盛開。
也罷也罷,看
不見又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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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千萬物頑強的生命力,無一不在耳濡目染的影響他。
當然,還有那個人。
溫柔細心,無微不至,永遠平和的心態,讓他感受著身邊一切的美好。
杜雲期淺淺一笑,摸到房間,找到自己的盔甲,打開內扣,拿出一個小小的竹筒,到院裡空曠處,火一點,竹筒裡赫然有煙火急速穿出,直入雲霄。
他把用完的竹筒丟進灶台裡,趁著這會兒L沒事,他躍上屋頂,把那些瓦片給修整了一下,然後砍了一堆柴火,再將屋裡屋外的衛生做一遍。
接著就是坐在院子裡等那人回來。
今天生意好,穆程在店裡耽擱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沒時間做午飯,他就從鎮上的飯館裡帶了些。
推開門,看院子裡變了點模樣,那小將軍在石凳邊靜坐,嘴角帶笑,脊背很直,一根竹竿橫在桌上。
這姿態神色,再沒有半點怯然。
他往裡走,那桌邊人起身,竹竿一轉橫在他的脖頸間:“回來了?”
穆程被擋住了路,低眉看麵前的竹竿:“這是在歡迎我嗎?”
“試試你的膽量。”
“你再試,這飯被嚇掉了,可就沒得吃了。”穆程推開竹竿,“杜小將軍,記憶恢複了?”
杜雲期一怔:“看出來了?”
“很難看不出來。”
杜雲期笑了笑,竹竿一抬再擋他的路:“我身上沒有父帥的家書,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我的身份?”他沒有在質問,隻是平和的問詢。
穆程撫了一下眉心,當初隨口一編,倒是沒想他恢複記憶的情景。
他緩聲道:“我跟你說過,我也是從上麵掉下來的。”
“對,我知道。”
“其實……我也失憶了。”這一點不算說謊,他不知道原主是誰,跟失憶也差不多。
“啊?”杜小將軍有點驚異,但想及自己摔下來後能失憶,那麼對方失憶不也挺正常的?
“對,我失憶了,很多事情不記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可是我就是認得你,也知道杜將軍,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想,應該是因為杜家對宣朝有功,我印象深刻。”
杜雲期抿抿嘴:“過獎了。”
“哦,我撿到你之後特地去打聽的,知曉杜將軍沒事。”穆程繼續圓下一個謊,“可不清楚你到底是被誰陷害,不敢冒然跟打聽的人說你在這裡。”他頓了下,又道,“我不想跟你說我失憶了,我們倆都失憶好像挺兒戲的,怕你覺得我是騙子,所以就編了一點謊話,你會怪我嗎?”
這基本沒有破綻,杜雲期收回竹竿,信了他的話:“無傷大雅的事兒L,我怎麼會怪你,還要感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
信了就好,穆程走到桌邊把飯盒放下:“吃飯吧。”
杜雲期主動過來接,伸手一拿,剛巧碰到了他的手。
觸碰的感覺還是酥麻發燙,他趕緊收回
() ,臉上微微一紅。
穆程暗笑,將飯盒在桌上打開,把筷子遞給他。
兩人吃著飯,還是有些沉默,杜雲期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散,低頭把飯快吃完了,才終於又想到了要說的:“你能認出我,也許我們以前是見過的。”
“我會是你軍中的人嗎?”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近身部下,我沒聽過你的聲音。”
“也許我是個小兵。”
杜雲期覺得他不像是小兵:“也可能你是哪個親信部下的家中人。”一般親信部將的家人來探望,總會見一見父帥和他的,設宴招待,簡單寒暄,點頭之交,人家認識他他不認識人家很有可能。
他想了一下,伸手過來往穆程的臉上湊。
穆程起身微微後退:“怎麼了?”
“我摸一摸你的臉,探探你長什麼樣子,沒準就想起來了。”杜雲期也起身,又往前湊,碰到他的臉。
手上一顫,小將軍抿了一下嘴,慢慢從下巴開始摸,臉頰,眉眼,然後再從上往下。
可是,他不是一直眼盲的,對於摸臉辨認長相的技能並不是很掌握,摸來摸去,根本摸不出人長啥樣。
隻能覺得鼻梁高挺,然後……應該很俊美。
他一遍遍摸,微微側臉,離得很近,穆程的鼻子幾乎能碰到他額頭。
穆程輕聲道:“摸出來了嗎?”
“沒有。”杜雲期羞愧。
“既然摸不出來,那就彆摸了吧。”
“等會兒L,讓我再試試。”
穆程淡淡一笑,低眉看他:“杜小將軍,我喜歡男人,你這樣不停摸我,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