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穆程幽幽問。
“跟我走,我帶你回邊關,見我父帥。”杜雲期昂起頭,壓住慌張。
穆程的笑意更濃。
“好。”須臾後,他拉長音調道。
桌邊小將軍繃緊的身子忽然鬆了,輕輕喘氣:“那說好了,不許反悔。”
“隻要你不反悔,我就不反悔。”
杜雲期抿嘴笑了一下,又很快收住,站起身:“那我回去睡了?”
“嗯,去睡吧。”
小將軍腳步卻沒動:“我真睡啦。”
“睡吧。”
桌邊人還是不動,一咬牙又坐了回來,手在桌邊摸索幾下,摸到穆程的手,將他牽住,紅著臉道:“你答應跟我走,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往後不能跟彆人離那麼近。”
穆程由著他牽手:“我也並沒有跟彆人走那麼近過啊。”
“反正我先提個醒。”
“好。”穆程笑。
杜雲期滿意,這才真正起身:“我走了。”
穆程反牽住他的手:“剛宣示了主權,就這樣走啦?”
“你還要……怎樣?”杜雲期被拉得往回閃了一下,正站在穆程的麵前。
“小將軍,抱一下。”穆程伸開手臂。
麵前人
臉“騰”地紅了,
之前抱就抱了,
現在表明了心意,兩個人是一起的了,他卻突然局促起來。
好像確定關係後每一個接觸都帶著特彆的意味,讓人心中亂跳,呼吸不暢,手腳還發軟。
這感覺令人向往又叫人膽怯,杜雲期低頭:“我還沒做好準備。”
穆程笑出聲:“好。”他收手。
“我要去睡了。”杜雲期還不敢抬頭。
“嗯。”
杜雲期又轉身,走了兩步,卻站定,深吸著氣。
“怎麼了?”穆程問。
小將軍深吸完一口氣,一鼓作氣回頭,走回來,在穆程麵前俯身。
穆程以為他準備好了,要抱一下自己,剛伸開手臂,忽而,臉上一溫,是一個吻。
一觸既離,吻他的人迅速轉身,落荒而逃。
待穆程反應過來時,屋裡已經沒人了,隔壁的門關得飛快,聽到咚咚腳步聲,又聽到床板吱呀一聲,那人關上門後,應該是直接撲到了床上。
屋簷下的燈隨風晃動,桌上一燈如豆,穆程抬手,摸一下被吻的臉,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第二天小將軍沒起床,穆程做好早飯去敲門,裡麵慵懶的語氣應了一聲,然後好像忽然醒了,清亮的聲音回他:“好,我等一下就出來。”
但是穆程等了好幾下,飯都快涼了,那人還沒出來。
他隻好又去敲門,裡麵說:“我在束發,束好了就來。”
“吃過飯再束吧。”穆程道,“平時不都是吃完了再弄的嗎?”
“可是……”杜雲期認真說,“我不想在你麵前失禮。”
“啊?”穆程靠著門問,“怎麼突然在意起這個來了?”
杜雲期已經收整好了,過來開門:“怕在你心中的印象變差。”
他的確是用心收整過的,頭發全部束起,是軍中的裝束,平時吃早飯不穿外衫,都是下山時再穿,但今天他的衣服都穿齊整了。
穆程笑起來:“你在我麵前才不該在意這些,明明應該是最自由的。”
杜雲期微抿嘴,臉上覆了一抹紅暈,輕輕點頭。
穆程牽住他,拉他到院子裡吃飯,今天飯桌上還是有點安靜,前幾日是尷尬,今天則是羞赧。
飯後兩人坐在院子聽風看花,手慢慢牽到一起,依然有酥麻的觸感,叫人心裡癢,又有如蜜糖一般的喜悅。
“今天準備乾什麼?”杜雲期輕聲問。
“既然要走了,這幾天要把店裡收拾收拾,盤出去。”
“你會舍不得嗎?”
“還好。”穆程看著他笑,“相較之下,你之前要把我留下,一個人走,我更舍不得。”
杜雲期低頭:“我以後不會了。”
“嗯。”穆程撫撫他的臉,看那認真神色,山風輕拂,花枝搖晃,他的心念微動,緩緩向前靠近。
感受到溫熱鼻息,杜小將軍的手揪了一下衣襟,身子又僵直了。
穆程笑,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隻是一下,如同他昨日一般,一觸即離。
杜雲期的臉瞬間紅了,仿佛被定住,好半天沒回神。
這小將軍沙場上所向披靡,但對於情愛實在是生澀,他能夠接受和男人相戀,也是因為真真切切很喜歡穆程這個人,但若要他再往前,那並不是一下就能接受和開竅的事兒。
他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還非常的年輕。
因此之後這些天,穆程並沒有與他有更親近的動作,除了那天早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他們頂多就是牽牽手。
接下來幾天就是整理店鋪,清倉甩賣。
店鋪清倉時,一個姑娘路過,好奇上來一問,知曉他們要走了,有一點不舍,歎了好一會兒的氣。
正是荷花姑娘,杜雲期聽到她的聲音,率先反應是上前隔開兩人的距離,而片刻後意識到自己有點小心眼,又尷尬後退。
荷花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笑道:“小木哥你不用介意,我現在已經找到良人了,大木哥說得對,我之前是沒有遇到有緣人,現在遇到了。”
杜雲期更是不好意思。
而荷花又笑:“我能理解這種心情,心裡有了人,反應都是一樣的,不過我還說來給你們送喜帖呢,可是你們都要走了啊。”她把兩張喜帖遞過來。
穆程禮貌地接過喜帖:“如果能趕得及,我們會去祝賀。”
店裡的東西清得差不多了,再就不用過去,店鋪上掛了轉租的消息,隻等人來找他們就行。
然後就是這個小院,該帶的整理一下,帶不走的就隻能留下了。
這日收拾著院落,有急促的腳步聲跑來,兩人循聲回頭,看賈大娘,荷花,還有個挺清秀的男人齊齊在院門外。
穆程走過去開門,那男人一進來就撲騰跪下了,說請求二人幫忙,旁邊的荷花也跪著,跟他一起哀求。
兩人糊塗:“怎麼回事?”
兩個年輕人焦急,話說得亂七八糟,賈大娘替他們說:“荷花和這小李哥情投意合,兩家也是門當戶對,不是準備成親的嗎?”
穆程想起前幾日接到的喜帖上,新郎官好像是姓李。
“這婚事都快準備好了,結果昨個兒交換八字,忽然發現他倆八字不合。”按理說互換八字應該在定婚事之前的,但是這兩位是自己萌生的情愫,沒有媒妁之言,兩家大人也都滿意,而且小鎮子有些規矩也沒那麼講究,一開始就沒注意這個事兒。
但是真開始辦婚事,一些流程還是得走過場,於是喜帖都發出去了,這八字才拿出來看。
原本也沒人留意,人海茫茫哪有可能就碰上兩個八字不合的人,可是,這麼一換,還真就叫他們碰上了。
這種事不知道就算了,可是一旦知道,總像刺一樣紮在心裡,一對新人是一百個不介意,可耐不住兩方父母心裡不舒服。
兩邊坐下來商議出個辦法,去請高人過來破解。
高人說有辦法,新人當天彆
見天光,
不要迎親不要上花轎,
那迎親花轎找陽氣重的人坐上去鎮轎,再找個同樣陽氣重的人等花轎落地迎親,就行了。
用這高人的話說,男為陽,女為陰,也就是說,當天找個男人替他們上花轎,再找個男人等花轎,那轎子不用送到家,街頭轉角就能停,兩個男人都不用碰麵。
即便不碰麵,但這八抬大轎,敲鑼打鼓,怎麼看都還是迎親儀式,鎮子就這麼大,兩方親屬不行,而其他的,找不到倆男人願意。
鎮子上的人想法沒那麼放得開,他們覺得男人上了花轎,以後出門可就沒法見人了,給再多錢也不乾。
如果實在找不到,雙方父母發話,那這婚事就算了。
兩人傷心焦慮,而荷花愕然想到鎮子裡是有一對同性戀人的,沒準他們願意。
於是倆人過來懇求:“那高人說了,這事情可以沾喜,不會折損二位福運,求求你們,能不能幫幫忙?”
穆程問身邊人的意見,杜雲期沒覺得上了花轎有什麼不能見人的,這事情也不是多難辦,能幫人挽回一段姻緣,何樂不為呢?
穆程就點頭:“好。”
兩個新人喜極而泣,連連叩謝。
婚事在三天後,第二天賈大娘代新人過來說流程和注意的事兒,當天早上,一個從女方家門口出發,穿嫁衣蓋蓋頭,另一個不用去男方那迎親,不想出門的話,就在這家裡等就行,到時候這小院得布置一下。
花轎轉過街頭就能停,不用送上來,但迎親的這位要穿新郎官的衣服,一直到花轎落地的消息傳來,才能離開這院子。
人走後,小院裡,穆程和杜雲期麵對麵,商議一個問題。
“誰上花轎,誰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