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蠻人入侵是對你沒好處,可你肯定想害杜家軍啊。”奸臣看良將不順眼,這不是自古慣例嗎?
“我要想對杜家軍下手,為什麼要等他們行軍作戰時,平日一道詔書讓他們進京,他們敢不去嗎,我非要在這關乎宣朝安危之際去找他們麻煩?”
“那個……”
“就算我腦子不清白,我就是想這個時候找麻煩,但我不知道提前做籌劃麼,在路過的時候突然拐進去要找茬,除了送人頭,還能做什麼?”
“這個……”
穆程的笑意微收,麵上有些冷意。
諸番信息推斷,原主絕不會有意殘害杜家軍,何況還在這個交戰的緊要時候。
正相反,很有可能是他因為發現了不對勁,懷疑那裡有埋伏,情況又比較緊急,才突然要進去,杜家軍當然不信任他,所以他率先想到的是自己先查探埋伏。
他其實想救杜家軍,隻是還沒看出什麼來,被身邊人背刺,直接給推下懸崖了,這翼皇子臥底多年,沒下殺手,當時不是有所準備,隻是以為他要害杜家軍而一時衝動,也正因如此才叫人更難以防備。
這個翼皇子沒什麼腦子,穆程甚至都懷疑原主是
不是早就看出他的身份,
但因為其沒智商,
留在身邊也沒事,反而能通過他了解了解翼國情況,反向傳遞些假消息出去,所以給了他一些替自己向外傳遞信息的權限。
不過,也不要低估這樣的人,原主最後不還是疏於防備,死在了這位手中。
那翼皇子聽他的話,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我害了杜家軍。”
“我沒有說是你。”他好心辦壞事,但絕對不是杜家兵敗的關鍵原因,關鍵的是有人陷害,而不是來不及相救,陷害才是因。
“不過……我也好奇,你在我身邊呆了這麼多年,查出了什麼,說給我聽聽?”穆程說。
翼皇子眼眸閃爍,昂頭道:“沒查出什麼。”
穆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果然原主知道他身份,不會讓他掌握有用的信息,他算是白白伺候了原主多年。
“那我掉落懸崖,你為何不下去確定我死沒死,倘若說,你認為我斷無活路不用去探,那麼秘而不宣,也不走,還為了查什麼?”穆程又問。
翼皇子躲過他眼神,輕聲一咳道:“你以為我不想下去看啊,我……我不敢。”
穆程:“……”
“我沒查什麼啊,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辦啊,我能想到的辦法先瞞著,拖著。”至於之後要怎麼弄,他也不知道啊。
所以,他不是有目的,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瞞一天是一天。
“是我高估你了。”穆程暗歎,還以為他有什麼計劃,要等一個特彆時機去公布原主死訊,結果,他就隻是被嚇得什麼也不敢說而已。
想來,原主這一生走在刀尖險刃,臨到頭,卻小溝裡翻船,被這個他一直遛著的人暗算,死於其手,估計原主死了都還沒想通吧。
“我已敗露,我認輸,你儘快殺了我,我絕不會給你利用的機會。”翼皇子道。
穆程撫撫眉,心道你這些年不一直被利用嗎?
他搖頭道:“你走吧。”
“我走了我也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一定自行了斷,我看你能看守到幾時。”
穆程抬眼:“回你的翼國去。”
“我回去我也不會活……你說什麼?”
“回去吧。”
這權傾朝野的大奸臣,已經被你殺死了。
倘若真死了,其實,也該是朝□□慶,天下皆歡吧。
那皇子愕然愣住,想說什麼,而穆程已然揮手,讓人把他拉了出去。
堂內些許幽暗,穆程拂袖,聲音低沉而不容置喙:“傳令,回京。”
馬蹄踏破冰雪,杜雲期一路疾奔正往邊塞回。
有更快的馬蹄追上他們,自幾人麵前韁繩一拉,亮出聖旨:“杜少將軍留步,陛下有旨,請杜家軍進京,朝中將徹查上次兵敗之事。”
杜雲期下馬叩首:“現在回京?我尚未與父帥會合。”
“聖旨已至邊塞,大將軍已動身,少將軍不必再前往,直接回京,與大將軍
在京師會合便是。”
聖旨不敢違,
杜雲期隻好調頭:“不是說此事因督公未出麵,
一直沒有定論嗎?”
“是,督公已發話了,而且也已啟程回京師。”
杜雲期愕然一怔,與旁邊部將驚訝互看。
他惶惶問:“督公……要回京了?”
“正是。”
小將軍心神不寧,險些從馬上掉下去。
部將們聚過來:“他記憶恢複了吧?”
“就說他一受刺激會恢複,你看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恢複了。”
“不讓我們跟杜家軍會合,是幾個意思?”
“我們到了京師,還有沒有活路?”
“可聖旨已下,不回就是抗旨不遵,能怎麼辦,回吧,就不信到天子腳下,他還敢明目張膽殺了我們?”
幾人憂心,一邊走一邊看杜雲期表情,沉默許久,他們覺得必須得提醒一句:“少將軍,千萬不要去賭之前那一點感情啊,恢複記憶的穆督公不會有感情的,沒準,他會把和你相處的一段當做他的汙點。”
杜雲期手上一頓,低頭沉默片刻:“我知道。”
然後抬頭看向前方,拉起韁繩,馬蹄在曠野之中奔跑。
行至天黑,幾人在驛站落腳,喂馬修整,天快亮時啟程,出門牽馬,看那官道上長長隊列,陣仗極大,華蓋馬車吱吱呀呀,正從驛站前經過。
他們退至一旁讓路,轉過身低著頭,聚在一起說話。
“督公府的人。”一部將從牙縫裡擠著字說。
“都彆抬頭,彆叫他認出我們。”另一部將抬手把幾人聚攏。
到達京師好歹在天子腳下,朝中還有太傅會護他們,這半路被遇到,那估計他們要橫屍荒野了。
六個人圍成一圈,在那路邊站著,佯做敘話,頭垂得很低。
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簾子輕輕浮動,車上人沒動靜,長隊漸漸過去。
幾人鬆了口氣,抬起頭,仍不敢冒然上馬,要等他們走遠了再說。
終於看不到隊伍的尾巴,他們上馬。
方方開始動,卻聽錯落馬蹄聲,抬眼看去,幾人自那隊伍中向他們而來,橫馬在前:“敢問,這位可是杜家小將軍?”
杜雲期隻得頷首:“我是。”
“督公說,在此碰見可謂緣分,小將軍當也是要回京吧,既然同路,不如隨我們一道兒走,也好有個照應。”
所以那位還是看見了他們!
“不敢勞煩督公。”杜雲期拒絕,“我等常年行軍,習慣風餐露宿,同行隻怕給督公添麻煩,我們也不大適應。”
“督公已傳話,小將軍不要客氣。”來人語氣恭敬,而話語中威脅意味十足。
不同意,沒準現在就被噶了,杜雲期蹙眉:“那……好吧。”
“將軍請。”前麵的馬讓開,來人做了引領的手勢。
杜雲期深吸一口氣,拉韁繩,和身邊人一起,追上前行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