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推開了奏折,掀開宣紙,執筆作畫。
青磚白瓦的屋舍,如粉色雲霞一般的花海躍然於紙上,花海中青衣的背影,衣袂翻飛。
畫完後,他舉著這幅畫看了半晌,莞爾而笑。
隨後繼續看奏折,不知不覺困意來襲,也不知怎麼的,依然是撐著頭陷入沉睡之中,這一次,他推遠了手邊的筆,以防再被碰掉。
遠處青山,耳畔流水,飛花落滿肩,迷迷糊糊又是昨日夢裡那個場景。
楊羽卿心跳略微加快,他在夢裡,卻知道這是個夢,踩在鋪滿落花的小道上,台階上一個青衣人的背影,他還是問對方是誰,那人仍不理會,隻是往前走。
楊羽卿就跟他一起往前走,走快也跟不上,慢也不會被落下,又走到了花海裡。
他不敢再動,小心翼翼說:“你是誰?”
清風起,花海浮動,那個人緩緩回頭。
楊羽卿屏住了呼吸,生怕又一次被打斷,夢裡不敢動,夢外似乎也倍加警覺。
那個人轉了過來,青衫隨風而動,墨發飛揚。
皇帝瞪大了眼,驟然呆住。
難以用與語言描述的俊美麵容,勝過過往看見的所有人,身後的美景在這樣的麵容下頓然失色。
他看得呆了,好一會兒後才回神,不覺往前一步:“你是誰?”
那人不回話,如若神仙一般的麵容上,淺淺浮起一抹笑意。
楊羽卿踏在花海中,情不自禁往他奔去。
飛花又亂,雲煙浮蕩,花海和人消失了,他醒了過來。
這次沒被什麼打擾,是他自然醒來的,在他踏步向前想要靠近那個人的時候。
他撫著怦然亂跳的心,看向瓷瓶裡的桃花,久久沒回過神。
連續兩天夢見一個場景,一個人,看清了那個人的眉眼,九五之尊的皇帝承認,他被那個人迷住了。
那隻是夢境,這世上也許根本就不存在那個人,可他就是被迷住了。
這一個下午,他心神不寧,奏折沒有批閱幾本,隻坐在案前發呆,到傍晚,他重拿紙筆,再畫那個人。
雖隻一麵,但那眉眼與神態,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小心地勾勒出那個人的容貌,筆落後
,輕撫那麵容,不覺癡了。
滴漏沙沙,轉眼已天黑,帝王的時間沒多少可以自由支配,他晚間要練習劍術。
練完後回到寢殿,再展開那幅畫,靜靜觀摩,隨後入睡,不能睡太晚,早上還要上朝。
夜裡睡覺並未夢見他,然而向來不思情/欲的皇帝在這晚有點躁動,半夜醒了就睡不著,他披衣下床,視線再在那副畫上掃過,回到床上,還是好半天才睡著。
天明上朝,今日沒什麼多的事,下朝後,天氣好,他要去練習騎射之術,歸來後聽太後叫人傳話,說想和他一起用午膳,他去了太後宮中。
楊羽卿並非是太後親生,他為妃嬪所生,生母已逝,太後曾為中宮之主,膝下無子,先帝駕崩後自成太後,德才兼備,掌管後宮有序,對他視如己出,他也倍加尊重這位母後。
剛進門,一把木劍襲來,他淡笑,雙指一夾,帶牽引之力,將那人拉出來。
執劍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收劍行禮:“皇兄。()”
免禮,不必客氣。?()_[(()”先帝子女稀少,這是楊羽卿唯一的兄弟,也是後妃所生,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兄弟二人相處融洽。
他將人拉起來:“重兒又長高了。”
楊羽重笑道:“過不了幾年,我就趕上皇兄了。”
“用不了幾年。”楊羽卿也笑著,兩人一並走進殿內,太後眉目和善,親自給兩個孩子夾菜。
楊羽卿向太後說了些朝中之事,雖後宮不乾政,但這位太後才華不輸帝王,她曾為先帝出謀劃策,平息敵國之亂,讓盛朝太平了許多年,楊羽卿登基時還是孩子,初期的治世之道,都是太後娘娘一點點教他的。
這些年也成了習慣,他隻要來看望太後,便會簡單講講朝堂之事。
太後安靜聽完,笑道:“卿兒現在大了,諸事都處理得很好,不必再向我彙報。”說罷一頓,再道,“但我觀卿兒神色不太好。”
楊羽卿揉揉眉心,想及昨晚的躁動,是沒睡好,他笑道:“事務繁忙,有點累了。”
“如果累了,不急的事就放一放。”
“是,多謝母後關心。”
飯沒吃完,二皇子楊羽重先行告退了,他要回去讀書,老師給他安排的有任務,不早點回去要完不成。
楊羽卿心疼弟弟:“完不成也無礙,朕跟他知會,不會責備你,好好把飯吃完。”
二皇子回頭:“沒事呀,我自己也願意去,我覺得很有意思。”
楊羽卿詫異,片刻後點頭:“這倒是難得,好,你去吧。”
用過午膳,他也回了自己白日休息的偏殿,伏案撐起胳膊,心中有幾分期待。
香爐浮起輕煙,皇帝微微蹙眉,今天午睡中的夢境裡,並沒有再見那人,亦或說,他並未做什麼夢。
醒來後內心空空,他將那張畫展開,陷入沉思中。
難道隻是個巧合麼,那終究隻是一場夢?
他歎口氣,習慣性地看向瓷瓶,今日裡麵沒有桃花,大概被宮女收拾了。
靜坐了半晌,楊羽卿忽而直起身子,吩咐宮人:“再摘一枝桃花過來。”
反正也隻是一場夢,那就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吧,說不定這桃花能引他來呢。
桃花枝采來,他沒時間再午睡,奏折批完,晚上的劍術練完,回到寢殿休息,他心念一動,將那桃花枝也帶了回去。
擦/在寢殿內的瓷瓶裡,他上床入睡。
宮人散去,寢殿裡帷幔浮動,點點微光,皇帝進入夢鄉,迷迷糊糊中,好似聽見腳步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夢裡的他睜開了眼。
那青衣人就站在帷幔之外,在他的寢殿裡。
他竟然來到了這裡!
雖然殿內幽暗,雖然隔著帷幔,但他一眼就認出了他。
楊羽卿的心砰砰直跳,想喊他,又怕把人驚到,他輕輕起身,看那人往前走來,行至案牘邊,看見了那副畫。
他緊張起來,不知來人滿不滿意自己的畫。
那人對著畫看了幾眼,沒有再多關注,目光看向案牘的其他地方,似有所思。
楊羽卿走下床,到他身邊,輕聲說:“你好。”
穆程抬眼,笑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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