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口口相授”的私隱,還是要找個僻靜的地方。
小筱現在最頭疼的不是還內丹,畢竟今日魔發時,她都已經六親不認了,難免沮喪一下。
不過為了不讓自己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還是備下些雷霆手段才好。
她泫然若泣地看向了魏劫:“你……祖母給你的棺材釘,你沒有帶在身上吧?”
這小子倒是好命,陰差陽錯,完美錯過了所有成魔走邪路的過程。他現在是降魔衛家看中的後生晚輩。
現在自己倒黴地一路成魔,萬一以後不可收拾,他祖母給他的那根棺材釘可要派上用場了……
魏劫沒搭理她這話茬,隻是又問:“你現在覺得哪裡不妥?”
小筱皺了皺眉,除了接受了魏劫的內丹,丹田氣滿之外,現在最大的不妥就是……
“那個....我好餓啊!”
一旁的餘靈兒一直略帶緊張地聽著,此時忍不住一栽。
不過小狐狸可是在幻城獨吞了整個叉燒雞腿的人,毫無立場指責沒有搶到食吃的崔小筱。
城中到處都是王府的耳目,不可入城了,可是因為找不到思陵,又不能遠走,所以這次他們乾脆在附近村子落腳。
魏劫不缺銀子,白花花的銀錠子使出去,不光租了一處寬敞大院,更是哄得農夫一家抓雞剁鵝,愣是整治出滿滿一桌子的酒菜。
崔小筱吃著山菇燉雞,又吃了滿滿一大碗香椿雞蛋醬的手擀麵條,終於心滿意足地倒在了熱炕上。
魏劫喝完了農家自釀的米酒,就起身去廚下打了熱水,讓小筱燙一燙腳。
明明失了內丹的他體力不支,可是他卻打水伺候著自己。
小筱心裡覺得過意不去的同時,又有些抑製不住地感動。
畢竟就連藏不住心事的餘靈兒現在看到自己都是一臉戒備神色,時不時打量著她的動靜,生怕她一言不合,又入魔傷人。
可魏劫對她似乎與以前沒有什麼兩樣,甚至比以前還要細心孝順些。
這份雪中暖炭,熨燙得師父心裡暖融融的。
所以她並沒有急著泡腳,反而給魏劫也打了一盆洗臉水,燙了巾帕子遞給他道:“你失了內丹,一定身體不適得很,坐下擦一擦,我一會便將內丹給你……”
魏劫看了看熱帕子,卻將臉兒遞了過去,嘴裡道:“真的有些累,要不,師父替我擦擦?”
小筱看著他的俊臉,忍了又忍,終是沒有推開,拿著巾帕替他擦著臉。
當擦拭到唇邊時,那裡還有些乾涸的血跡。那是魏劫用身體護盾替小筱抵擋血龍襲擊時,受傷流下的……
擦拭他嘴角的血痕,小筱依稀想起了什麼,似乎在她迷茫失去意識的時候,有個人用身體緊緊護住她,嘴裡不斷呼喊她的名字……
她一時陷入了回憶,大眼眨也不眨地緊緊盯著魏劫的唇。
她並不知道,如此男女二人獨處時,不避忌地盯看男人嘴唇,是很冒失的,更沒有注意到魏劫的那一雙紫眸也變得越發灼熱……
等小筱突然發現那張英俊無比的臉離自己太近的時候,一切似乎有些來不及了。
他的唇裹著醉人的酒香,再次與她的貼服在了一起……
之前傳渡內丹的過程如何,小筱尚且在入魔中,完全想不起了。
可這一次,她感受得真真切切,平日看著隨意不羈的男人,此時仿佛猛獸附體,霸道而不容拒絕地裹挾著她在駭浪裡翻騰……
待這一吻作罷,小筱幾乎都喘不過氣了,隻覺得渾身都有些泛軟。不過若是剛剛傳遞了內丹,大概都是這般虛吧?
她虛軟著腳靠在男人厚實的懷中,甚至不敢再抬頭讓魏劫看到她嫣紅如三月桃花的臉兒。
待好不容易調勻了呼吸,她趕緊低頭將男人推開,然後故作鎮定道:“那個……時辰不早了,你剛剛渡回內丹,還是趕緊打坐調息去吧!”
隻見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道:“內丹還沒渡回……”
“哦……什……什麼?”小筱眨巴了下大眼,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由得猛然抬頭,怒目瞪向魏劫:“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魏劫無辜地眨著紫眸,抬頭想了想道:“我忘了要渡回內丹的事情了。”
這次雞蛋算是塞到小筱的嘴裡了,隻見她氣得半張著櫻唇,抖著手指著魏劫:“忘了?那你方才到底在乾嘛?”
狗東西!若不是傳渡內丹,他乾嘛親那麼久?
不對!應該是若不是傳渡內丹,他乾嘛要親自己!
氣急之下,她差點翻出衛家老太給的棺材釘,將這廝先釘在板門上。
魏劫任著她捶打自己,薄唇笑得彎起,然後繼續拿小筱的話來氣她道:“你剛才那麼盯看著我,我若不親,總覺得失禮。就像你說的,你為人師,便如慈母,何必跟我講什麼男女大防……”
小筱氣得都要兩耳冒煙了,臂力舒展,狠狠將這不要臉的無賴給推出去,最後魏劫被小筱一路哄攆出了內室。
待小筱獨處的時候,她終是氣哼哼地倒在了床榻上,然後拿起枕頭看看能不能悶死自己。
人雖然已經哄攆出去了,可方才他與她雙唇纏綿在一處的異樣感覺,卻怎麼也哄攆不出腦海……
小筱一時煩亂極了——她似乎一不小心跟魏劫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
可他倆本是錯世相隔二百年之人,本就不該相遇,更不該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愫糾纏。
這一刻,小筱決定看看自家門派裡有沒有什麼洗腦符,大不了一帖子下去,先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忘乾淨了再說。
等她好不容易平了心緒,又泡完了腳,正準備將水端出屋子到時候,卻發現魏劫正在外屋的燈下看著一頁紙……
小筱起先不想搭理他,可是又覺得他手裡的紙有些眼熟,便伸長脖子看了一下,等小筱看清了那紙好像是她先前讓唐有術轉交的書信時,她塔拉著鞋子去搶已經來不及了!
糟糕,出了幻城以後,她怎麼將這個茬子給忘了?竟然忘了將信收回。
魏劫的身材高大,他一邊將信高舉,一邊眯著眼念道:“此去一彆,望你好自為之,你本性雖然不壞,但為人如糞坑石頭,誰要是薄待了你,你就要撂起臉子,飛濺彆人滿身的湯水。如此行事,雖然暢快了胸懷,卻要白白得罪無數人,須知牆倒眾人推。萬萬不可一路得罪,鬨得自己山窮水儘之時,孤立無援,眾叛親離。也萬萬莫要以為自己容貌出眾,便可到處撩撥姑娘芳心。你又怎知,你有沒有變得老醜如蛇的一日?總之,你我師徒緣分已儘,望你好自為之,莫要頂著我符宗名頭,行那邪魔歪道……”
魏劫起初是笑吟吟的,可是越讀,那臉上的笑意越淺。最後他麵無表情地放下書信,低頭看小筱強自鎮定的臉,挑眉問道:“你這是在咒我?”
小筱心道:我那句句是肺腑良言好嘛?為人師的良苦用心,有幾個劣徒能懂?
不過此時此刻,她剛剛入魔發作,回頭再看書信裡敲打魏劫不要走“邪魔歪道”的話,就有些賊喊追賊了……
徒兒你太不長進!為師先你一步入魔了。
當看到魏劫一語不發,轉身往外走時,小筱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絲絲內疚。
他這輩子到如今,言行並無出格,性格其實也還算和善。當自己遇險的時候,他儘心儘力,甚至將內丹都給她了。
可如此這般,卻被師父一通劈頭蓋臉,莫名其妙地罵,心裡怎麼能不受傷?
小筱沒法再跟他冷臉,隻能扯著他的衣袖:“喂,我說得哪裡不對?你怎麼又要撂臉子走人?什麼臭脾氣,難道……不該改一改?”
可這逆徒居然越說越來勁了,一個勁兒要甩開她的手,小筱乾脆一把抱住他的腰杆,然後道:“好了,是我不對,不該寫這信,總成了吧?天色這麼黑了,這村鎮周圍也不知有沒有璨王府和鬼宗的人,你失了內丹正虛弱,要往哪裡去?”
魏劫任著小筱緊緊摟住他的腰板,半天也不說話,直到享受夠了入懷的溫香軟玉,這才看著沒理還要橫三分的師父,慢吞吞道:“我能去哪,自然是再給你打一盆水了!你看看你的腳都白洗了。”
小筱低頭一看:可不是!自己方才一著急,竟然甩掉了鞋子,雙腳直接踩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魏劫一把抱起了小筱,將她抱回到裡屋的床邊,然後刮了刮她的鼻頭道:“等著!”
小筱被他寵溺的動作搞得一愣神,隻能看著高大的男人掛著淺淺笑意,拎著盆子,大步流星滴走了出去。
狗東西,她是他的師父,居然跟她這般沒大沒小的!
就在這時,一直躲著她的餘靈兒卻抽空進來了,慣例先是確定小筱意識清醒,這才趕緊走過來,小聲道:“哎,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小筱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可能還會入魔,你若害怕,便帶著族人先離開吧。”
餘靈兒卻搖了搖頭:“母親說了,你是狐族恩人,狐族豈可在危難中離你而去?而且母親說,魏劫到底是降魔衛家的人,她怕衛家會對他施壓,逼著他降了你,有我們在,最起碼也要能保住你的性命。”
狐族重情義,果真不假!老狐王的考慮周詳,也是不假。
於是她從桌上捧來一盆方才洗好的紅棗,拿來跟餘靈兒分著吃。
這二百年前的日子可真是越過越苦,她且得吃些甜食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