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轉念一想,若秘籍真的掉在那無人的狹穀裡也還好,總比被其他人拿到要強。
而且師父的裹腳布文筆向來沒有重點,就算被人看到,大約也會以為是某個愛寫野史的書生,依附仙俠野史,杜撰的大段胡言亂語吧……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後,小筱的心情稍微緩解,可是依舊還是不死心地到處張望。
餘靈兒見她一直低頭找東西,就問她在找什麼,小筱隻是含糊說自己的包裹丟了,沒了換洗的衣服。
餘靈兒便很慷慨地將自己的裙子拿給小筱穿——當初她看到魏劫給小筱買了那麼多漂亮裙子,很是羨慕,所以也磨著唐有術給她買了兩件小裙子。
雖然裙子的式樣沒有小筱的那麼華貴,但是勝在嬌俏可愛,裙紗也飄逸得很。
就是小筱現在胳膊的蛇麟都變成金色的,這可不好搭衣服的顏色啊!
小筱跟餘靈兒難得有如此英雄所見略同的時刻,一起看著金燦燦的胳膊齊齊歎了一口氣。
然後小筱尋了後山的一處潭水,先是好好的泡一泡,洗了洗身上的焦黑炭碎。
此時天色微亮,當溪水映照出她的臉兒時,小筱定睛細看都有種驚豔地感覺,自己似乎變得更好看些了……
倒不是容貌模樣發生了改變,而是她的眉眼間照比從前更是帶了些孤高冷豔,就連眼角也如鳳眸一擺微微吊了起來,給人以幾分冷傲淩厲之感。
而眼角的那一顆紅痣也更加鮮紅欲滴。她現在眉目間流露出的神態,連自己看著都覺得陌生,就好像……就好像那五隻鳳冷冷瞥人的清冷之感。
該不會是因為附著了五隻鳳,她也帶了些鳳的習氣吧?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她不太愛吃蛇肉,希望彆被些鳳凰給同化了!
不過現在的容貌倒是有了幾分大宗宗主不怒自威的威儀感,小筱覺得自己若是不說話,倒是比二百年後的靈芷珊還有一代大能的氣勢呢!
她又看了看自己脖頸上的彩鳳印記,就算用水用力搓洗,那些印記也沒有變淺的跡象。
隻是希望它們老實些,彆總像魔珠似的給她添麻煩就是了。
說到魔珠,小筱閉合上眼睛,試著感受它的存在,那魔珠如今噤若寒蟬,似乎都不敢深眠了。
當小筱試著跟它說話時,它終於抖著聲音道:“死丫頭,故意的吧?竟然弄了五隻鳳凰附身!你若想讓我走,我乖乖走就是了。可如今鳳凰附著在你的脖頸處,我他娘的可怎麼離開啊!”
小筱依舊閉眼問:“那你可清楚,這鳳凰為何會附著在我身上,該是怎麼弄掉它們?”
魔珠依舊抖著嗓子道:“我若知道,老早就告訴你了!還會等到現在?不過它們剛剛涅槃重生,依附在你身上也都在深眠,我這才敢發聲說話。他當年不過帶出了一隻黑鳳凰,你卻一口氣帶出五隻來?你到底是什麼來曆,竟有這麼大的神通?”
小筱知道這魔珠是從魔尊魏劫體內煉化出來的魔性,自然也經曆了魏劫原本軌跡裡的所有劫難。
聽它提起黑鳳凰,小筱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魔尊魏劫當年帶出來的烏鴉,真的是隻黑鳳凰。
想到這,小筱又問:“那……當年魔尊帶出的那隻黑鳳凰如今到哪裡去了?”
魔珠聽了冷笑了幾聲:“天地不容許的不祥之物,還會有什麼下場?他帶那東西出來,也是存著自己的心思,最後自然是……”
魔珠的話還沒有說完,餘靈兒的喊聲傳來,問小筱洗完了沒有,魏劫給大家烤了兔肉,讓她快來吃。
小筱沒有應,繼續讓魔珠將話講完,可是魔珠卻像是損耗了元氣一般,再次陷入了沉默。
小筱歎了一口氣,顧不得再臨水自賞,趕緊攥了攥濕漉漉的頭發,穿戴好裙子,便塔拉著鞋子,跟大家一起吃這一頓遲來的宵夜。
魏劫的廚藝是有目共睹的,就算身在野外,隻一把野蔥,外加隨身攜帶的椒鹽,就能將兔肉炙烤的外焦裡嫩。
他先掰了一隻兔腿給小筱,然後又拿起巾帕繞到了小筱的身後,很自然地給她擦濕漉漉的頭發。
小筱如今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也懶得跟魏劫避忌小節了,隻任著他擦。饑腸轆轆的她得先吃兩口香肉解一解餓。
餘靈兒看著魏劫給小筱細心地擦拭長發,倒是有些羨慕。這個魏劫一向待人冷言冷語的,不過對小筱可是真好。
這個崔小筱可真是吃定了這個徒弟了……
圍著篝火,大家也都是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說話。魏劫給小筱擦好了頭發,就拉拽著她去了一處角落裡吃東西說話。
等吃了半隻兔腿,小筱也有閒心問魏劫那邊的進展了。
當初他們尋到殘頁時,那殘頁已經千瘡百孔了,不知魏劫有沒有順利送回陰司。
魏劫聽了她問,沉默一下道:“送倒是送回去了,但是祖母說能不能混過去,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小筱想著原本軌跡裡衛家的遭遇,心裡也是有些不愜意,就是不知送個千瘡百孔的殘頁回去,能不能減少衛家的罪孽,最起碼不要弄個滅門的悲劇出來。
接下來她便跟魏劫說了白日看見了鬼石崖行館新主人——永寧郡主的經過。
璨王居然在臨死前特意將這裡的行館轉贈給永寧郡主,必定有陰謀在裡麵。
可惜小筱並非二百年前的人,對永寧郡主其人也知之甚少。
魏劫之前曾經細細打探過璨王,對於這個璨王頗為愛寵的侄女永寧郡主也有些了解。
這位郡主的父親是常山王,按道理說應該是璨王的異母兄弟,據說是先帝跟個女道士所生,然後寄養在了宮裡一個嬪妃的名下。
雖然常山王的出身有些來路不正,但頗受先帝喜愛,雖然也是早早分封出去,可是每年的皇恩封賞不斷,而常山王的一個小兒子之前還過繼給了璨王。
小筱聽到這裡,突然想到:如果按照原來的軌跡,璨王就會扶持這個過繼來的小兒子登上皇位,成為一人之下的攝政王。
這麼看來,小郡主的父親跟璨王的關係莫逆,屬於能互相送兒子的那種。
可是璨王若就是夏遠鬆的話,那過繼的兒子,也就是夏元鬆的孫子。他實際是扶持了自己的孫子做了新帝。
難道……夏元鬆舍棄了璨王的身份,又瞄上了常山王,這才將鬼石崖這麼重要的地方封賞給了常山王的女兒?
魏劫聽了小筱的分析,慢慢搖頭道:“常山王的做派跟璨王不同,這位王爺喜好飲酒宴客,終日流水酒席不斷,那個夏元鬆雖然可以返老還童,但恐怕很難徹底改頭換麵,更難以替代這樣喜好玩樂交友的王爺,不然很快就會被熟悉常山王的人看出破綻……”
小筱想了想道:“那個璨王做事,向來深謀遠慮,如果他有心替代常山王,應該也能想出瞞天過海的法子。”
不過以後若是有機會,她若見到常山王,應該能看出破綻。若是知道璨王的下落,最起碼太子那邊也好有些防備。
不然一旦這奸王又醞釀出什麼陰謀來,隻怕又要是一場天下浩劫……
一時間,眾人吃了宵夜後,便要開始補覺了。
無論小筱的修為再如何提高,一日三餐作息雷打不動,打坐靜修之後,就得睡覺。
更何況她死裡逃生,隻想好好睡一覺,回一回精神。
最了解她的,自然是她的首席大弟子,就在她方才洗澡的時候,他已經悶聲不響地割來了乾草,打好了草甸子,還在草甸子上撲了衣服。
這樣小筱就可以在乾燥隔涼的草甸子上美美地補覺了。
當小筱躺在草甸子上時,忍不住拉著魏劫的手,想看看他手腕有沒有愈合。
魏劫卻誤會了,以為她不想讓他走,所以摸著小筱的頭發道:“乖,你放心睡覺,我哪也不去,就這麼守著你。”
說完,他真的坐在小筱身邊盤腿打坐了起來。
他沒有跟小筱說實話,雖然他手腕流的血好將養,可是方才痛哭時流出的心頭血,卻最傷元氣。
他擁有一半的女魅血脈,自然也有女魅一族的短板——那就是不能大悲動情,一旦動情哭泣,總是要傷及自身的。不過魏劫卻絲毫沒有後悔方才流出的血淚。
他知道,就是憑借自己的這點心頭血才從鬼門關處拉拽回了小筱。
但是他需得趕緊調息打坐固本培元,而且最近幾日,都不宜再動真氣打鬥,不然很容易亂了丹田真氣……
小筱看著魏劫調息的側臉,一時覺得心裡微微發甜。
魏劫閉上了眼睛,她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看他。
魏劫方才雖然死不承認,可是小筱猜到了,他一定是以為自己不行了,就流出了血淚……
從小到大,似乎隻有娘為自己流過眼淚。可是娘卻早早不在了。
她本以為這輩子,除了娘和師父,她再也不會遇到會為她傷心落淚的人了。
魏劫——這個曾經讓她噤若寒蟬的魔頭名字,不知為何,此時在心裡默念都浸滿了說不出的甘甜。
想到這裡,小筱嘴角噙著一抹笑,閉眼睡著了。
隻是原本打坐的魏劫,卻突然睜開眼睛,遙望著前山的那處佛掌觀鳳台。
就在這時,她身後有人冷冷道:“鳳凰臨世,乃千載難逢之盛景,豈是隨便看得到的?若是真有,來日方長,你總歸是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