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急著呼喚突然離開的“母親”,男人的身後傳來了奶聲奶氣的嘎嘎聲。
男人走了幾步,到底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
梧桐樹枝上的五隻鳳凰正不懷好意地緊盯著那隻委屈地在草叢裡撲騰翅膀的小黑毛球,並且緩緩伸展著翅膀,似乎等著他走了,那五隻便要將這代表不吉的同類幼崽扯碎。
那男人冷冷瞥了一眼後,又往前走出去幾步。那五隻鳳凰立刻飛撲了下來,伸出尖利的爪子無情地去扯那幼鳥。
可憐那鳥兒,愣是被扯掉了幾個黑黑的絨毛,被利爪鉗住,吊在半空疼得“嘎嘎”叫。
就在小筱替小幼崽心疼,看得一陣氣憤的時候,那已經走了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又折返了回來,如閃電般抽劍劈斬,哄攆開了那五隻撲過來的鳳凰。
那五隻鳳凰吃過魏劫的虧,倒也識趣,立刻將鳥兒扔甩在草地上。
蛇鱗冷峻的男人彎腰撿拾起那隻傷痕累累的幼鳥。
那小東西立刻委屈地用腦袋磨蹭著他的手掌。
他沉默了一會,也不管這鳥兒通不通人語,倒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外麵的世界比這裡更加殘酷,我也並非上蒼眷顧之人,你若跟著我出去,其實還不如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
看來那小幼崽壓根聽不懂他這語帶禪機之言,隻是生怕他再丟下自己,小尖嘴和小爪子並用,費力地一路攀爬,來到了魏劫的頭頂上,在他有些淩亂的長發裡供出個窩來。
等安頓好了自己,小東西蔫蔫地將小尖嘴藏在了自己肉翅膀裡,這才輕輕叫了起來,畢竟它方才被抓撓得很疼。
男人似乎有些無語地挑了挑長眉,伸手到頭頂,將它抓握在手心裡,依然很嫌棄地看了一眼它的醜樣子,複又自嘲邪笑:“也罷,你跟我一樣,都是不被上天眷顧期待的,既然你留下必定一死,我便帶你去人世紅塵裡走一遭,這其中的苦難劫數,你自經曆去吧。”
說話間,他來到了樹旁的一塊光滑大石旁,看著手心裡的幼鳥渾然不覺地安然閉眼,磨蹭著他的手指小憩,似乎完全不知自己的命運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男人垂眸,一眼看到了之前墜穀時,掉落在地上的酒葫蘆。他撿拾起酒葫蘆一飲而儘後,又將酒葫蘆甩扔到一旁,揚手抽劍,龍飛鳳舞地在那光滑大石上寫下“天命可違”四個大字。
寫完之後,他端詳了良久,嘿嘿冷笑了幾聲後,便將那隻傷痕累累的小黑鳥揣在懷裡,再次禦劍騰空離開了狹穀而去……
就在他騰空而去時,那五隻鳳凰也緊緊隨在他的身後而去,似乎在怨他帶走了那隻小黑鳳,發出不甘心的長鳴……
小筱也要跟去,可是身子一輕,似乎被人拉拽住了,怎麼也飛不起來……
當小筱終於費力睜開眼時,就看見紫眸男人正聲音微緊地喊著她。
看到她終於睜開眼睛時,魏劫暗鬆了一口氣。
方才小筱睡得那麼沉,脖頸印有五鳳彩繪的地方也越發滾燙,魏劫也不知她是怎樣的情況。
等小筱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與夢裡不苟言笑的男人肖似的麵龐,竟然有些出不了夢境,也不知眼前是夢是幻,伸手便去翻男人的裡懷,看看裡麵有沒有小黑鳳凰。
魏劫低頭看著自己被小筱拽開了衣襟,因為衣領子大敞開,已經露出他結實的胸肌了……
他挑著濃眉,低聲對小筱道:“旁邊還有人呢……乖,以後再扯……”
小筱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向一旁嘴巴大張的餘靈兒和唐有術。
身為率性奔放的狐族,餘靈兒自問自己也做不到睜開眼,一語不發就扯男人衣服的豪放。
崔小筱不愧是立誌要創建合歡宗的女色魔,這等主動!
難怪看著清冷不好相處的魏劫也招架不住,被她給勾搭上手了……
欽佩之餘,餘靈兒也是後知後覺,不應該在這裡打擾彆人家的恩愛,所以她連忙扯著唐有術走,嘴裡還不忘說:“天色還早,正適合修煉!你們繼續啊!”
等他倆消失在樹叢後時,小筱也終於回過神來了,忙不迭將魏劫的衣襟合上!
魏劫垂眸看著她,用長指理了理她鬢角的長發問:“方才夢到了什麼?怎麼滿頭大汗?”
此刻天色大亮,在很遠處傳來鳥兒的鳴聲。小筱昨夜安歇的地方還算清淨,被一側樹叢掩映,倒是適合二人低低聊天。
小筱的腦子裡其實還沉浸在方才的夢境裡,她懷疑自己昨日入鳳凰秘境受到的刺激太大,竟然在夢境裡臆想了一遍上一世魔尊魏劫入了秘境的遭遇。
不過按照魔珠的說辭,他當初帶出了一隻黑鳳凰應該是真的,就是不知那隻不被上天祝福的黑鳳凰最後怎麼樣了。
小筱一時想起了魏劫被誅殺時,耆老山鳳池有鳳凰悲鳴,同時放出天火燃燒了耆老山方圓百裡的舊事。
這場天火滅絕了耆老山的生機,以至於二百年後,耆老山都是光禿禿的一片。
看來魏劫當年的身死,似乎不光是秦淩霄誅殺那麼簡單。
而她這一路替著魏劫頂雷,磕磕絆絆走到了現在,也不知前麵還有什麼劫難在等她……
想到這,小筱抬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魏劫,倒是慢慢地說出了自己方才的夢境。
也隻有借著做夢的引子,小筱才敢跟魏劫顯露一下他前世原本的命數。
不過這倒是個好法子,小筱在想自己要不要借著做夢的由頭,跟魏劫再多說說關於他前世的命數。
這樣一來,假如有一天她不在了,無人再替他應劫。魏劫也可以從容麵對他命裡的劫難,不必像夢中那個滿身蛇麟透著無儘蒼涼孤寂的男人,獨自麵對生死考驗。
可惜魏劫聽小筱說,夢見他身上布滿蛇鱗,還親自孵化出了一隻醜鳳凰,並且將它帶走,準備喂養時,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等荒誕無序的事情,還真是做夢才能做出來。
不過鳳凰密穀的遭遇顯然讓小筱受了很多的苦楚,不然她怎麼會做此噩夢,夢回到讓她差點喪命之處?
想到這,他忍不住安慰地理了理她的鬢角,打趣道:“你看我像怡花弄草,逗鳥養蟲的人嗎?”
說這話時,魏劫心不在焉地想:若是養個愛瞪眼,裝大人樣子訓人的小姑娘,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小筱聽了魏劫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自己的夢境還真是荒誕極了。
可是夢境裡,看到那男人裹挾仇恨,變得冰冷邪佞的心痛感卻是真真實實的。
她以前恨不得能早日擺脫了魏劫,回到二百年後。
而現在,小筱一想到自己離開了,魏劫便要獨自承受這一切,逐漸變成夢境裡那個不苟言笑,冰冷如魔的男人,她的心竟然滿是不忍。
想到這,她看著魏劫的俊臉,忍不住伸出纖指摩挲他的麵頰,現在這樣俊美的臉,若是生了蛇麟也是太可惜了……
她既然已經頂了他大半的命數,倒是不妨再倒黴一些,替他走了下半程。
這一路走來,小筱雖然承擔了魏劫的大半命數劫難。可也許是兩人結伴同行的緣故,倒是沒有一人孤獨承受那般痛苦。
若是那樣,魏劫前世一人獨受的苦,就由她來承擔,且讓他留存著這一世來之不易的恣意隨性吧。
畢竟自己是掌握先機的未來之人,就算丟了秘籍,裡麵的情形她也記了大半。
總好過他茫然不知,與天抗爭。自己是他的師父,既然如此,為師替徒兒受些苦也是應當應分的。
小筱心裡此時裝的滿是濟世救人的菩薩度量,隻差顯出佛光,照亮世人眼了。
可是這天剛亮時,她先不管不顧地扯了人家的衣領子,現在又在二人獨處時,滿是愛憐地摸著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頰。
血氣正方剛的年輕男人哪裡經得起這一而再,再而三四五的撩撥?
魏劫覺得自己此時若是再多言,就有些不解風情了。若不做些什麼,豈不是辜負了師父的垂憐?
於是小筱剛下定決心替魏劫扛下成魔的下半程,滿心的犧牲悲壯。
下一刻,小菩薩就被魏劫豪不客氣地按回到了草甸子上。
魏劫容貌走的是邪魅而帶著幾分清冷的路數,可這樣看似不羈的男人,一旦紫眸裡漾著醉人的神情,天生的女魅血脈也算是發揮到了極致,甚至不必歌聲魅人,隻是如此定定凝望,就讓人沉溺其中……
他慢慢低頭,薄唇終於與一臉懵的小師父親吻在了一處。
小筱一時茫然,隻是慣性地沉溺在這唇齒相依的糾纏中。
男人吻得很用力,就連被親吻得意亂情迷的小筱都能感覺到他的那份不可耐……
這次魏劫顯然不太規矩,不光是親吻著自己,居然還不太老實,等等……他的手是在哪裡?
看唐有術瞪大了眼睛,小筱再次深吸一口氣道:“我師父非是凡人,雖然未能修仙升天,但也不想留一把腐骨在人間,所以他老人家下葬的時候,是火化了的。然後又潑灑在了靈山的後山,與花草樹木同生共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