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甩出了定魂符,竟然定不住永寧郡主的身形。
見符失了效力,崔小筱乾脆伸手抓了一張黃符紙,將它對折了幾下之後,飛快地在疊成豆腐塊的黃紙上剪下了紙人的形狀,然後要手指浸滿了鮮血,伸手揚撒,頃刻之間無數紙人順著小筱揚起的狂風而去,如紙蝴蝶般紛紛貼在了狂奔的永寧郡主後背之上。
小筱再施法力,一下子就操控紙人們,將永寧郡主提在了半空中。
隻是永寧郡主的氣力太大,那紙人也隻是拖延了一下時間,似乎要拽不住她了。
就在這時,魏劫飛身過去,一把抓住了永寧的手腕。
當他正要點向永寧的睡穴時,永寧突然反手攻向了魏劫的咽喉。
她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鑽犀利,長長的指甲甚至劃破了魏劫的脖子。
當魏劫與她纏鬥在一處時,麵對她疾風驟雨般的攻擊,隱隱竟有些招架不住。
崔小筱從來沒見過魏劫跟人單打獨鬥時,如此窘迫吃力過,要知道魏劫如今也是金丹結成,雖然碎了神格,依舊是進階中的大能啊!
餘靈兒也看傻眼了,喃喃道:“郡主的身手竟然這般了得?難道她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小筱仔細看著永寧郡主瀟灑俊逸的身形,突然覺得那郡主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改變,看上去……瀟灑俊逸,招式大開大合,少了女子的陰柔,多了些男兒的昂揚之氣。
魏劫因為流失了心頭血,雖然吃著唐有術煉製的丹藥,卻也不宜動用元氣,驟然遇到永寧郡主這樣難啃的骨頭,勢必要牽動元氣,所以他此時對陣,其實有些受了束縛,施展不開手腳。
想到這,小筱飛身躍起,與魏劫並肩一起對抗這失心瘋的郡主。
她如今金丹初結成,身體照比從前又是輕盈許多,當飛身而起時,長滿金鱗的手臂揮動,仿佛生出了金色的翅膀,讓人為之晃神。
永寧郡主看著小筱飛奔而來的身姿,倒是不慌張,隻是嘴角掛著淡淡微笑地看著小筱,倒是十分欣賞的樣子。
不過符宗師徒齊齊上陣,依然占不到上風。
隻有交手時,小筱才發現此人深不可測,其實力展露的也僅僅是冰山一角。當與二人對陣時,她的招式也越加淩厲稠密,完全是撩逗兩個無知小兒的輕鬆俊逸。
在這實力甚是不均衡的打鬥中,小筱覺得永寧郡主似乎變了模樣……倒不是容貌或者五官的變化,隻是整個人看起來帶了如玉溫潤的風姿,而且她的身形動作真是越看越像個瀟灑男兒郎。
就在這時,永寧郡主開口說話了:“我不願久留,想要回去看看父親,你們何必一直挽留?”
她說話的聲音,還是永寧郡主的聲音,可是入耳之後,卻猶如甘泉流淌,讓人的心情莫名變得平靜……
這種獨特的入耳音質,她似乎曾經在一人的身上感受到過……
心念流轉間,她突然收手,對永寧郡主揚聲道:“此處無花,卻又見故人,公子可安好?”
聽小筱這麼一說,永寧郡主揚了揚眉,再次欣賞地看了一眼小筱,也停了攻勢,如男兒一般負手笑道:“崔姑娘好眼力,居然一下子就認出在下,你的本事不小,就連陰司黃泉都無法困住你,是在下先前小看姑娘了。”
此時此刻,永寧郡主的身體果然附著了其他人。
而這附身的人,正是在玉蘭花林中與她有一麵之源的葉易公子。
此人當真深不可測,竟然能附在永寧郡主的身體上,操控著她與人打鬥。
魏劫將天罰之劍橫在身前,一臉探究地看向永寧:“閣下如此費儘心機是為哪般?”
永寧郡主,或者說應該是附身在她之上的葉公子淡淡道:“永寧郡主與在下有婚約,可是成婚之日,卻被賊人擄走,我總要想些法子,讓她回家。”
本朝婚俗,訂下婚契時,要贈一縷青絲入婚書,以表示結發之好。
而葉易正是憑借著這一撮郡主的頭發,鎖住了她的魂魄,同時附到了她的身上來。
聽了葉易的話,小筱揚聲道:“是接她回家,還是要將她送入地府?”
此時距離忘川河水恢複上漲,還有二個時辰。
永安郡主偷聽過葉易和那個假冒的常山王之間的對話,這位葉公子想要從陰司裡換一個人出來,就得用永安郡主的生魂去換!
葉公子溫笑了一下:“崔姑娘,我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十惡不赦,如此匆忙行事並非出自我意。我說我事前並不知情,你可信?”
唐有術聽了這話,點頭認同道:“這嫁魂之術,除了需要特定生辰八字之人,更需要換魂之人了無生趣,悔意纏身,如此斷了對人間眷戀之人,才可換回完整生魂,可問世間,哪有這麼湊巧的失意人,所以七魂六魄換得不全,不過是殘缺之人,不換也罷!”
那葉易瞟了唐有術一眼,似乎沒有料到這個年紀輕輕的書生竟然如此深諳“嫁魂”這等古老的邪術。
不過他淡淡一笑,接著唐有術的話說:“這位公子說得不錯,殘缺之人……不換也罷。在下這邊要帶郡主回家了,諸位不必遠送。”
他的話帶著一股磁性的音色,聽得人耳朵酥酥麻麻,心緒都平靜了許多,小筱竟是不由自主地點起了頭,輕聲道:“你走吧……”
可惜她剛說完,腰間突然被人猛一勒,不由之主地便靠在了一個寬廣的胸懷裡。
小筱轉頭看去,發現魏劫正用微微變黑的眼眸狠狠瞪著她。
啊?小筱被他如刀劍般的眼神一瞪,頓時清明了過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方才不知不覺中仿佛被那位葉公子溫潤的話語操控了,如同催眠了一般,對他的提議隨聲附和了起來。
這樣的情形,跟在花海樹林中飲茶時簡直一模一樣。
此時並無彼岸花的香氣,可她依然著道,可見並非花香,而是此人的話語間自帶了一股子催眠人心魄的魔力。
他究竟是什麼來路,竟然僅憑聲音就可以操控人心?
可惜這樣的奇術,恰恰是女魅一族的強項。這人的聲音雖然厲害,但是對善於歌聲魅人的女魅一族無效。
魏劫突然咬破自己的嘴唇,渡了一口女魅之血入了小筱的櫻唇,然後他揩拭了一下小筱的嘴角,衝著對麵之人冷聲道:“閣下除了操弄女人心,還有沒有其他的本事了?”
葉易再次輕笑:“我能控製的是人心,不分男女。不過閣下混雜了女魅的血脈,心又似乎格外硬冷,我倒是操控不了。”
魏劫冷哼一聲。方才這廝在講話時,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癡癡聽他講話,來看所言非虛,他的確是有這個本事。
葉易公子看著魏劫,意味深長道:“想不到你我居然有再次相見之時,又是這樣的情形……是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有顛倒乾坤,回溯時光這一招後手。”
他這話一出,竟然是知道魏劫布下唐有術這個暗中棋子,重新逆轉了時光的隱情。
魏劫眯著眼睛盯看著他,冷冷道:“閣下看著氣宇俊朗,絕非凡人,為何要助紂為孽,協助奸王盜取他人的命格機緣?”
葉易看著魏劫,依舊溫文爾雅,可是微笑著的唇裡吐出的話語,卻像浸著毒針的尖刺:“因為你……不配活在這天地之間,卻像捏不死的蟑螂一樣死賴著不走!”
沉浸在他溫文爾雅的談吐氣質裡的唐有術和餘靈兒還沒有回過神來,聽了這話,竟然也是讚許地點了點頭。
小筱被魏劫捏著腰,被勒得緊緊的。她方才吸了一口女魅血液,倒是意識清醒。
聽了這話,小筱心頭一寒,她總算從葉易催眠人的話語裡清醒過來了。
可看著唐有術他們的情形,就能猜到自己方才應該也是這般被他的話語催眠,癡迷得不能自拔才是,難怪魏劫會拿眼睛狠狠剜她。
這個葉易……不但知曉了這世間事已經時光逆轉,回溯二百年的秘密,還對魏劫帶著無儘的恨意。
他到底是跟魏劫有著什麼解不開的仇怨?
想到這,小筱冷聲道:“永寧郡主不願回去,還請閣下從她的身上退下吧!”
葉易抬頭看了看天,似乎在捏著手指算時辰,然後溫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她本來也不是太合適的人選,一個對人間有著無儘眷戀之人,是做不得合適的換魂容器的……你看,她的父親已經來了,在下可以功成身退了……”
果然在遠處呼啦啦來了一群官兵的車馬,那罩著錦緞的馬車赫然正是常山王慣常用的。
在馬車旁,還有個騎在馬背上的錦衣華服的青年,那青年相貌還算周正。
而小筱和餘靈兒都曾看過這青年——他正是之前在玉蘭花海裡邀請她們吃酒的葉易公子!
不過現在那個在馬背上顛得搖搖晃晃的男人,一臉被酒色掏空的鬆垮之色,再無溫潤公子的半點風姿。
當這車隊連同侍衛奔襲而來的時候,那永寧郡主突然身子一軟,倒臥在了地上,等她再爬起來時,一臉的彷徨驚恐:“小筱……方才有人上了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