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永寧被控製住的時候,雖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卻也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裡有另一個人在說話。
現在郡主掙脫了魂靈的束縛,總算是回神了,她連忙出聲喚小筱,生怕再有什麼惡靈上她的身。
而就在這時,那官兵的車馬已到,為首的那個葉易公子,吊著眉梢看著還穿著一身紅衣的永寧郡主,問向身旁的王府侍衛:“她……就是永寧郡主?”
一旁的侍衛連忙道:“啟稟公子,她正是永寧郡主,您的未婚妻。”
那個葉易斜眼看著用永寧郡主披頭散發,一身淩亂的樣子,又看了看她身邊的魏劫和唐有術兩個男子,便用無比嫌棄的口吻對著身後的馬車道:“一個出嫁在即的女子,卻被盜匪擄掠過了夜,清白還能在?常山王,您卻非叫我來接人。莫非是你們常山王府勢大,就欺壓著我們侯府,讓我來收破爛?”
這樣傲慢而無禮的話一出,隻讓小筱和餘靈兒麵麵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此時那坐在馬背上的紈絝子弟,雖然眉眼都未曾改變,卻再沒有在玉蘭花枝下的溫潤公子那股子出塵俊雅的身姿,就好比一塊上等美玉驟然失了光彩,變成了糞坑裡的石頭一塊!
小筱明白了:看來這位葉易公子跟方才的永寧郡主一樣,都曾經做了盛裝彆人魂靈的容器。
她們在玉蘭花樹叢下看到的那位公子,壓根不是眼前人。
於是小筱開口試探道:“葉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那個葉公子這才借著火光看到,這裡竟然有這麼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
這是何方水土滋養出來的絕俏佳人?
膚白如雪,鳳眼俏鼻,尤其是眼下的那顆紅痣,真是誘得人心魂蕩漾!
這位葉公子原本就是好色之徒,一看小筱的容姿絕色,頓時有些移不開眼,隻色眯眯道:“你跟我見過?我怎麼不記得,莫不是你我在夢裡見過?”
小筱也眯著眼,一臉探究地引導:“您當真不記得了,三日前,我們可在一起飲過茶啊!”
葉易眨巴著眼:“三日前?我是在怡春院裡大戰三英,又宿醉了一場……直到昨日才醒酒啊!哦,難道你是那裡的頭牌姑娘?我怎麼從來沒點過你的牌子?還是我醉酒的時候,與姑娘已經酣戰過了?”
這公子現在滿嘴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
他身邊一直跟著的侍從卻笑著提醒道:“我的公子,您忘了,您當時不是離開了怡紅院嗎?而且還挺精神地帶著我們郊遊豔遇,會了這位姑娘啊!”
葉易直著眼兒,一時愣愣,似乎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幾日他到底是怎麼過的。
小筱聽了隻冷笑一聲,心裡明白了:看來這位葉易公子更好上身,迷迷糊糊間竟然渾然不覺自己被彆人偷盜了幾日光陰。
看來那個神秘人就是利用葉易酒醉,占了他的身體,再在玉蘭花林裡哄騙了自己和餘靈兒入了陰司的。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為何可以占用人的身體,卻不輕易用自己的真麵目示人?
永寧郡主卻聽不下去了,她不敢置信地指著那馬背上的男人瞪眼道:“你……就是葉易?”
葉易倨傲地點了點頭。
這下郡主可炸了,她轉頭對餘靈兒道:“什麼東西,也配叫溫潤如玉?就這樣的,就是你們口中的極品?”
永寧郡主原本對這位侯府未婚夫都不抱持什麼希望了。
可是聽小筱和餘靈兒一臉陶醉地描述了葉易無與倫比的氣質後,永寧郡主不免也有了些許期待。
也許自己的未婚夫婿真的像她們描述的那般出眾,而他騙人,說不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待看見這麼個酒色滿麵的庸俗物後,原本被高抬的希望又是狠狠摔落在地,更加叫人絕望!
難怪永寧郡主會不管不顧地失聲喊了出來。
這話卻一下子惹惱了公子葉易。
雖然這永寧郡主的容貌也不錯,可是被旁邊那位姑娘一襯,就顯得落了下乘。
再加上她之前還鬨著要退聘禮,害得他們侯府麵上無光,葉易心裡早就惱恨極了這嬌生慣養的郡主——賤女人!還沒入他家的門,就會端架子了!
想到常山王催他來接人,要他跟這被匪徒劫掠走的破爛貨就地成婚,好圓了王府的名聲臉麵,葉易越發來氣:這女子衣衫不整,不知在賊窩裡讓人過手了幾個來回!
他覺得自己拿住王府的把柄了,所以對失了名節的郡主說話也越發不客氣:“你被盜匪劫到賊窩裡糟蹋,丟了兩府的臉麵!殘花敗柳!也好意思看不起我?像你這樣的爛貨,就該尋個歪脖樹,自掛了枝頭!”
說到這,他轉頭衝常山王的馬車裡喊道:“常山王,依著我看,郡主這般看不起人,咱們還是解了婚約吧!”
永寧郡主從小是被父王嬌養長大的,何曾聽過這樣粗鄙的謾罵?
想到那個假貨父王為她定下的竟然是這樣從裡到外爛透了的貨色,永寧郡主憤怒極了,直直衝到了馬車旁,一把掀開了車簾子。
當車簾子掀開時,一股子幽香迎麵襲來,而那裹著層層紗布的假貨,依舊道貌岸然地端坐在馬車裡。
永寧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個冒充了她父親的卑鄙之徒,心頭漸漸火起。
小筱他們就在身後,魏劫還稟明了太子,永寧郡主也不怕這假貨了,隻衝著那滿臉纏著紗布的男人嚷道:“我已經知道你是個冒牌貨了!今日且看我戳穿你的真麵目,省得你假冒我父王,作踐糟蹋著我!”
說完之後,她猛然伸手,便要去扯假王身上的繃帶。
常山王身邊的侍衛自然伸手阻攔,不過魏劫和崔小筱也飛身過去,將那些侍衛擊退。
待永寧郡主拉出了那假王,一旁的葉易驚得哇哇大叫:“喂!你這女人,真是瘋了!居然還要打自己的父王,難怪王爺先前跟我說,若是你不服管教,不肯嫁給我,他也不要你這女兒了,就此將你毒啞,賣入青樓!”
這話一出口,簡直氣炸了永寧郡主的胸膛,鼻息間讓人煩悶的幽香未散,她隻覺得一股大火直直從心底冒出,纏繞生出了從來沒有過的戾氣——這個混蛋假爹,還有這個惡心透頂的未婚夫統統都死去吧!
想到這,她手臂一展,將假常山的脖領子拽住,伸手又要去扯他臉上紗布。
弄死這廝前,總要看看假貨是何人所扮!他若不說自己的父王在那,她就一寸寸活剝了他!
那個假王爺不知怎麼的,一直木訥不動,待跟永寧郡主挨得太近時,突然身體不受控地抖動,居然大聲嘔吐了起來。
嚇得永寧忍不住鬆開他一躲,然後氣得暴跳如雷,隻嚷著要活劈了這廝。
小筱一直看著這一切,待看到憤怒的永寧郡主搶奪過侍衛的一把刀,朝著常山王的頭頂砍過去時,連忙隨手一揮,生出一股子水流纏住了永寧郡主的手腕,將她手裡的刀奪走扔甩開。
“郡主,你是金枝玉葉,不可手上沾染血腥!”
永寧郡主此時披頭散發,眼裡布滿了血絲,猙獰大叫:“這廝假冒我父親,還想要作踐我,將我賣入青樓,若是不殺他,我誓不為人!”
說完,郡主便猛地搶下小筱手裡的寶劍。
一個嬌養的貴女,此時仿佛夜叉附體,毫不遲疑地緊緊握劍,將劍直直插到那假王的胸膛處。
就在劍插入的那一刻,血水汩汩冒出,小筱也嚇了一跳,連忙躍起伸手扶住常山王,同時按向他的脖頸。
這假王被刺穿了心臟,脈息漸漸弱了下來,被小筱放在地上時,抽了幾下,便一動不動,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這一劍刺下,永寧郡主仿佛卸了渾身的氣力,頹然跪在了地上,仿佛大病一場,簌簌冒著冷汗。
小筱遲疑了一下,伸手解開了常山王臉上纏繞的布條。
當布條層層解開,露出那人的本真麵目時,隻見寸寸肌膚光滑,乃是保養得宜的中年男子,並無什麼燒傷疤痕。
小筱原以為這繃帶裡會是璨王的臉,萬萬沒想到卻是個直直瞪著眼,死不瞑目的中年陌生男子。
永寧郡主直愣愣看著那死去的王爺,突然瞳孔放大,顫抖著嘴唇大喊一聲:“父王!”
然後她直直撲在了那僵死王爺的身上。
小筱一把抱開永寧郡主,將她的臉兒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緊聲問:“怎麼……怎麼回事?”
永寧郡主的身子不住地顫抖,哽咽道:“他……他就是我的父王啊!我……親手殺了父王?怎麼會這樣?都是你!說什麼常山王是假的!”
永寧一邊說一邊狠狠推開小筱,再次淚眼婆娑跪倒在那死屍的旁邊,抖著手看那死屍側臉,還有脖頸。
是了,真的是她的父王,她從小看到大的黑痣都在,錯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