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晚有些涼,月明星稀。
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屋內卻如死一般寂靜。
過了許久,隨著殷月離敲了敲桌麵,屋內眾人才終於回過神來。
“你剛剛說,王妃有身孕了?”
柳遙一抖,差點也跟著坐在地上。
“是,是,”假扮成算命先生的刺客連忙點頭,“的確有一月身孕了,求王爺饒小人一命。”
柳遙眼前發黑,心底忍不住後悔。
他錯了,他就不應該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來陪自己演戲。
他最初的計劃,的確是想要按照書中的辦法,假裝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好讓殷月離對人世間產生留戀。
可在計劃開始之前,他就已經後悔了,騙人總歸是不好的,何況是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
然而柳遙這邊放棄了,對方卻顯然並沒有放棄,而且居然還是個刺客。
殷月離眉心微皺,似乎也有些迷惑,“你不是刺客嗎,我以為你應該不會怕死才對。”
中年刺客汗都要下來了,他的確不怕死沒錯。但自從剛剛開始,他便落入了一種詭異的恐懼之中,讓他幾乎陷入瘋癲。
不,或許他已經瘋了。
刺客將頭磕得砰砰作響,“求王爺饒命,小人什麼都說,王妃請的算命先生其實另有其人,小人殺了他,假扮了他的身份混進王府。”
“還有,派小人來的其實是總管陶公公,他手裡握著小人爹娘的性命,以此逼迫小人殺了王爺,之後再嫁禍給王妃。”
柳遙:“……”他招誰惹誰了。
“哦。”殷月離點點頭。
他與陶公公並無仇怨,想來這背後應該還有其他的主謀之人。
不過有一點奇怪,殷月離望著瑟瑟發抖的刺客,“你說王妃有身孕了,我為何要饒了你的性命?”
刺客表情空白,他也是被嚇糊塗了,所以才脫口而出的。
“那個,因為王爺要有小世子了,殺人……不吉利?”
咳!
守在一旁的邵管家低頭忍笑。
殷月離估計也有些無語了,不耐煩擺了擺手,讓邵蒙將人拖出去,不要放在屋中
礙眼。
“王爺,可要直接將人處置了?”將刺客拖出去之前,邵蒙多嘴問了一句。
殷月離猶豫片刻,認真問,“殺人真的會不吉利嗎?”
邵蒙沉默不語。
“罷了,”殷月離揉揉眉心,“打斷手腳,隨便找個地方關起來吧。”
閒雜人等都已經退了出去,屋內隻留下柳遙與殷月離兩人,四周頓時變得安靜。
柳遙尷尬舉著茶盞,殷月離則將椅子挪近,低頭盯著柳遙的肚子,仿佛在打量什麼新奇的物件。
“我,我餓了,先吃飯吧。”
“你真的有身孕了?”
兩人幾乎一同開口,柳遙差點被茶水嗆到,漲紅著臉道,“我怎麼知道,你也瞧見了,那個算命先生是假的,誰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說實話。”
殷月離思忖片刻,也覺得有道理,“也是,那便找府裡的禦醫過來看看吧。”
“好。”柳遙點頭,心底默默祈禱這件事能快點過去。
今日鐘禦醫剛好在惠王府裡當值,聽到傳喚很快便趕了過來。
得知自己要給柳遙診脈也不驚訝,隻半跪在地上,拿了絲帕隔在柳遙的手腕上麵,眉心緊鎖,半晌都沒有說話。
“到底如何?”許久都沒等到回音,殷月離忍不住催促道。
“回王爺的話,”鐘禦醫將帕子拿開,恭恭敬敬朝殷月離行了一禮,“王妃身體康健,除了有些消瘦外,並無其他問題,不過是否有身孕……”
“恕下官才疏學淺,眼下還無法完全確定。”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無法確定是怎麼回事。
大約看出殷月離麵色不善,鐘禦醫連忙補充道,“恕下官直言,王爺與王妃上回同房,應該是不到一月之前吧,孕期不滿一月,的確有可能出現脈象模糊的情況。”
“保險起見,不如先讓王妃調養好身體。等再過半月或者一月之後,再讓禦醫過來請脈,到時應當就能有準確的答案了。”
柳遙一臉懵逼,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
“那就照鐘禦醫所說,給王妃開些調養身體的湯藥吧。”殷月離終於點頭,顯然已經信了對方的說辭。
因為擔心
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殷月離將鐘禦醫單獨叫到外間去說話,留下柳遙自己對著桌上的點心發呆。
片刻,胖丫鬟小心翼翼走了過來,借著給他倒茶的空隙,壓低聲音道。
“王妃放心吧,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柳遙莫名其妙,什麼辦妥了。
胖丫鬟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王妃不知道吧,鐘禦醫其實是奴婢的叔父,一直照顧奴婢長大的,不過剛才那算命先生真是嚇死人了,多虧奴婢反應快,及時借傳喚的工夫求了叔父過來幫忙。”
“等等!”柳遙捂著額頭,捋了下前因後果,“你說鐘禦醫是你的叔父,所以他剛剛也是騙人的,我其實並沒有身孕,他是為了幫我才和月離說了謊話?”
“王妃不用謝奴婢,”胖丫鬟笑容憨厚,“之前奴婢打碎了琉璃盞,是王妃幫忙求情才沒有受到責罰,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柳遙:“……”救命。
柳遙有氣無力扶住桌麵,“那之後……”
胖丫鬟一副完全理解的模樣,“奴婢明白,王妃是為了爭寵才這麼做的,沒關係,孕期不到一月原本就瞧不準,奴婢叔父也不算完全說了假話,隻要王妃能在這一月內懷上小世子,不就萬事大吉了。”
見鬼的爭寵。
整個王府後宅隻有他一個,他要和誰爭寵去?
柳遙頭痛欲裂,不過事情總歸是因自己而起,怪不得旁人,柳遙安撫了胖丫鬟,讓她保守好秘密,絕對不能和外人說起此事。
雖然事情亂糟糟的,但轉念想一想,柳遙就發現眼前的情況似乎正合了自己最初的計劃。
第一,殷月離的確誤會他眼下已經有了身孕。
第二,因為鐘禦醫的話並沒有說死,所以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而接下來要做的也十分簡單,隻要他能在期限之內弄假成真,那麼無論殷月離的誤會也好,鐘禦醫和胖丫鬟可能受到的罪責也好,都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就是還有一件事,柳遙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以殷月離如今的狀態,真的能行嗎。
能不能行,試一下就知道了!
柳遙深吸口氣,叫小廝將木桶搬來,倒上熱水,自己則換上最能顯出腰
身的衣裳,視死如歸地邁進了臥房。
王府其實有專門用來沐浴的房間,裡麵地龍燒得很熱,窗外景色也好,往常柳遙都喜歡到那邊去梳洗沐浴。
反觀臥房這邊,雖然房間寬敞,放下木桶也綽綽有餘,但到底位置不對,還需要將中間的屏風搬開。
以至於多了木桶之後,整個房間都顯得有些怪異。
殷月離剛從鐘禦醫那邊回來,進到臥房先是一愣,之後望向柳遙,“怎麼忽然要在這裡沐浴了?”
“哦,外麵太冷了,不是,”柳遙磕磕絆絆,“我的意思是,我有點累了,不想走太遠,就想著乾脆在屋裡洗了。”
殷月離遲疑著點頭,也沒多想,隻去旁邊換下外衣,拿了本閒書坐在矮榻上翻看。
柳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布料柔軟,薄如蟬翼,隱約能透出裡麵的皮膚。按理來說對方應該能注意到才對,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遙不肯泄氣,再接再厲。
“哎,這水好像有些燙。”柳遙衣袖落下,手臂浸在水裡,輕輕驚呼了一聲。
殷月離終於從書本挪開視線,不過也隻瞥了他一眼,便揚聲召了丫鬟進來,讓對方給木桶裡加上冷水。
柳遙:“……”
熱水變溫水,柳遙也沒時間再折騰了,隻能先進到木桶裡麵,剛洗了一會兒,突然又有了主意,特意將頭發弄散,半趴在木桶邊上。
“月離,我頭發打結了,你能過來幫我梳一下嗎?”
殷月離回過頭,正看到柳遙在氤氳的水汽裡柔柔朝自己微笑,頓了片刻,才平穩道。
“屋裡沒燒地龍,水涼得快,你先洗完出來,我再幫你梳。”
柳遙:“……”氣死。
白白多洗了一回澡,柳遙迅速洗完擦乾,氣悶從木桶裡邁出來。
也許是隻顧著生氣了,沒留心地上的水漬,腳下一滑,正要栽倒之際,忽然被人攬了過去。
殷月離已經無奈了。
他又不是傻子,柳遙這點小心思,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
如果事情發生在昨日,他應該會十分樂意滿足對方的心願。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柳遙疑似有了身孕,且還是最要緊的時期,一切自然隻能以對方的身體為重。
“彆鬨。”殷月離將柳遙抱到被褥上,儘量不去看他露在外麵的肩膀,用毛毯將他裹好。
“鐘禦醫說了,你現在最多隻有不到一月的身孕,必須再有三個月才能……否則很可能會傷到孩子。”
“你是因為這個?”柳遙臉頰微紅,抬眼瞧他。
“不然你以為呢,”殷月離越發無奈,輕聲在他耳邊道,“不過今天的衣服不錯,等三月之後,你可以再穿一次給我看。”
柳遙臉頰瞬間紅透,心底卻忍不住覺得熨帖。
正感動著,忽然感覺被褥有些古怪,仿佛藏著什麼東西。
柳遙疑惑,下意識伸手掀開,頓時嘩啦啦掉出一堆冊子。
這些冊子都不大,薄薄的一本,有些甚至隻有掌心大小。
其中有幾本冊子被翻開,不堪入目的彩圖直接倒映在兩人的眼前。
柳遙:“……”
第72章
就在柳遙沉默的片刻裡,殷月離的動作也凝固了。
隨即忽然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去撿那些冊子,卻被柳遙一把攔住。
柳遙的臉其實也有點紅,但還是強撐著將一本冊子直接翻開,舉到身邊人麵前。
“嗯哼,這是什麼,老實交代。”
殷月離無奈歎了口氣,一邊將其餘的冊子都撿了起來,扔到旁邊的木桌上。
“如果說不是我放在這裡的,你信嗎?”
“不是你放的?”柳遙眼睛眯了眯,總算想起某件事來,“哦,是你皇兄,之前有丫鬟說,太子殿下曾經來過一次,鬼鬼祟祟的,原來竟是為了藏這些東西。”
“是,”殷月離越發無奈,“我早上與皇兄說了一些話,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麼,所以才會將這些冊子偷放進屋裡。”
“說什麼了?”柳遙抓住重點。
殷月離尷尬咳了一聲,試圖轉移話題,“沒什麼,就是之前的事情基本已經忙完了,他問我要不要休息兩天。”
有問題。
柳遙直接撲過去,將對方的臉扳過來與自己對視,“不對,休息兩天和這些冊子有什麼關係?”
“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問他,”殷月離與他四目相對,“你今天不累嗎,早點睡吧。”
“那不行,”柳遙得寸進尺,依照剛才在冊子裡看到的畫麵,將對方按在枕頭上,“我和太子不熟,你要是不告訴我的話,今晚都彆想睡了。”
夜晚宮燈昏暗,因為沒有防備的緣故,殷月離的衣領有些亂,露出乾淨的側頸。
柳遙心跳有些加快,忍不住低下頭。然而還沒等靠近,忽然被一隻手按住。
“你確定?”殷月離望向他,眼眸已經變成詭異的濃黑,柳遙莫名打了個寒顫。
屋內黑影搖動,連同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柳遙默默收回手,卻還是不肯服輸。
“為,為什麼不確定,我剛剛都已經洗過澡了,是你自己不願意的!”
殷月離靜靜盯著他。
後背竄起一陣涼意,明明沒有風,屋裡的宮燈卻忽然都熄滅了。
柳遙瞬間慫了,連忙乖巧躺好,自己
給自己蓋緊被子,“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了。”
殷月離深吸口氣,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半晌才沉著聲音開口。
“你最好是真的有身孕了。”
柳遙抖了一下,努力抱緊身上的小被子。
沒有燈光,屋內一片漆黑,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進木窗。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柳遙馬上便要睡著之時,身邊傳來一聲輕歎。
有人揉了揉他的頭發,“睡吧,你不是一直想到外麵去嗎,正好最近天氣不錯,明天早點起來,我帶你到京城郊外去。”
京城郊外?
柳遙一陣開心,來京城這麼久,他早就想到附近轉轉了。
可惜到底抵不過睡意,還沒來得及點頭,便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柳遙翻了下床鋪,發現所有的小冊子都已經不見了,頓時跳起來撲到殷月離身上。
“那些冊子呢,你不會都悄悄扔了把?”
殷月離神情淡定,將一碗甜粥遞到他手裡,“出城的馬車已經備好了,你是要去京郊,還是要問冊子的事,隻能選一樣。”
柳遙瞪眼,特彆想說自己兩個都想選。不過在對方的注視下,最後也隻能乖乖坐下。
“那我要在外麵過夜,多玩兒兩天再回來。”
“行。”殷月離捏了下他的鼻子,將一筷子蔬菜夾到他碗裡。
吃過早飯,柳遙興衝衝上了馬車,一路出了京郊。
自從來到王府柳遙就很少出門了,加上從小在西北邊關長大,如今看什麼都新鮮。
城外集市,酒館,納岩古道,還去山頂的寺廟拜了拜,吃了廟裡的素齋。
一直玩兒到臨近黃昏,還有些意猶未儘。
殷月離疑惑望著捧了一大堆吃食的柳遙,“你不累嗎?”
玩兒一道,吃一道,他看得都有些累了。
柳遙咬了口芝麻糕,“這有什麼,以前在山裡的時候,冬天沒有吃的東西,我和附近的叔伯嬸子到山林裡去打獵,經常要跑幾十裡的山路,那時候才是真的累呢,還總是一隻獵物都打不到。”
“如今吃喝不愁,就是出來轉一轉,有什麼可累的。”
殷月離想起對方在山裡住的那些日子,眸光微暗,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將他攬住,似乎欲言又止。
“沒事,都過去了,”柳遙當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不在意地笑了笑,順手塞了塊糕點給他,“我現在有你呢,也算是苦儘甘來了。”
“嗯。”殷月離沒再多說,隻低頭親了下他的眉心。
臨近黃昏,自然不能在外麵到處遊蕩了,正好有侍衛提議,說附近有個外族聚集的村落。
無論建築還是穿著都與其他地方迥然不同,十分有特色。
“外族?”殷月離不解。
“就是羌吾和南岐,”侍衛回道,“不過說是外族,村子這些年裡經常與外界通婚,血統已經有些混雜了。所以並不排斥外地人的進入,這兩日剛好是他們的祭神節,主子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過去瞧瞧。”
柳遙躍躍欲試,雙眼亮晶晶望著身邊人。
殷月離隻能揉了揉他的腦袋,叫侍衛調轉馬車的方向。
畢竟是外族聚集的村落,名叫「釋竹」的小村子的確不同於柳遙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
村內的建築並不高,卻大量使用了竹子和青磚,仿佛一棵棵長在林中的青筍。
道路兩旁,不論男女老少都穿著顏色鮮豔的衣裳,露出胳膊和小腿,腰間的銀鈴隨著走路的步伐叮當作響。
“我想……”
看到有賣衣裳和鈴鐺的小商販,柳遙還沒等說完,就被身邊人一把拉了回去。
“不許穿。”殷月離語氣堅定。
“為什麼,”柳遙抬頭問,“我看那邊幾個外鄉人,不是也換了和他們一樣的衣服。”
而且隻露了胳膊和小腿,上麵還有流蘇擋著,柳遙覺得這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殷月離已經無奈了,給他指了指旁邊,“那是男子穿的衣裳,你看後麵的姑娘和小哥兒。”
柳遙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然後瞬間就明白了。
外族的姑娘十分開放,裙擺極短,上麵綁著精致的銀鈴,小哥兒則更是誇張,幾乎將整個後脊都露了出來,明晃晃朝周圍人展示自己後頸上的花印。
“哎,”柳遙眼睛轉了轉,忽然趴在身邊人的耳畔,“不如我買一套,回去穿給你看怎麼樣?”
殷月離瞬間嗆咳了一聲,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還有那個鈴鐺也買一串,感覺掛在身上應該會很好看。”柳遙繼續笑眯眯。
“當然,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殷月離:“……”
殷月離:“多買幾件。”
買完了衣裳,柳遙又看中幾個賣飾品的攤位。按理來說,他日常是不習慣穿戴各種金銀玉飾的。
然而這個外族集市上賣的飾品卻與彆處不同,造型多以小動物為主,其中一條雕刻成小貓形狀的手串尤其好看。
上麵的銀質白貓憨態可掬,似乎正在舔爪子,搭配著被雕成繡球模樣的紅色瑪瑙,更顯得活潑可愛。
“喜歡就買吧。”難得見柳遙有喜歡的飾品,殷月離湊過來道。
“嗯。”柳遙開心地點點頭,撿起那條手串,正要問攤主多少銀子,忽然聽到一陣破空聲響。
一支帶著暗藍幽光的羽箭朝著兩人射來。
“王爺!”不知哪個侍衛揚聲高喊,柳遙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殷月離一把拽了過去。
“集市人太多了,”有侍衛急著道,“還請主子向村外移動,那裡有王府的馬車,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殷月離表情沉凝,隻輕輕頷首。
人群傳來尖叫,整個集市瞬間亂成一團,腳步聲,哭泣聲。
柳遙耳邊一陣嗡鳴,忽然想起之前在王府發生的那場刺殺,他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卻原來並沒有結束。
柳遙忍不住開始後悔,自己就不該貪圖玩樂,將殷月離帶到城外,以至於兩人一起陷入危險。
之後的羽箭都被侍衛擋了下來,柳遙被殷月離護在懷裡艱難越過人群,一個孩子大概是與家人走散了,哭喊著朝柳遙這邊撲來。
“小心!”侍衛衝過來阻攔。
柳遙下意識接住那個孩子,卻沒留意對方手中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刃直朝著自己刺來。
柳遙呼吸都停住了,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
血水滴答落在地上,浸濕了柳遙的衣袖,卻是從身邊人胸前淌下的。
“月離?”柳遙幾乎無法站穩。
“原來是這樣。”像是沒有痛感一般,殷月離神色平淡,伸手將胸前的短刀拔了出來。
“過去宮裡的那些傳言,竟然都是真的。”
龐大的記憶湧入,殷月離安靜站在原地,濃黑的眼眸裡漫過淡淡的血色。
明明才剛入秋,周圍的空氣卻仿佛已經被冰凍,圓月高懸,數不儘的黑影在地上遊動。
黑影經過之處,所有參加祭神節的村民全都趴伏了下來,臉上帶著狂熱,口中念著不明意義的禱辭。
越來越多的慘叫聲傳來,躲藏在暗處的刺客根本來不及逃命,便已經被黑影倒懸在了半空。
鮮血流淌而出,越過集市和人群,終於流到柳遙的腳下。
不隻是刺客,幾名逃跑不及的外鄉人也都跌坐在了地上,眼裡滿是恐懼。
殷月離卻隻淡漠盯著這些人,仿佛打量微不足道的螻蟻。
柳遙顧不上害怕,緊緊抓住身邊人的衣袖,用顫抖的嗓音開口。
“月離,我肚子好痛。”
第73章 番外十三 二十年前的if線(六)
隨著柳遙的話音,周圍瞬間變得安靜,所有遊動的黑影都停了下來。
殷月離回過頭,眸色依舊血紅,卻隻是靜靜望著他。
柳遙破罐子破摔,乾脆捂住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好疼,月離,是不是孩子出什麼問題了?”
“你捂錯位置了,應該更往下一點。”
“呃?”柳遙低頭看了眼自己按住的胃部,頓時尷尬。
詭異的黑影散去,侍衛們回過神來,開始疏散混亂的人群,原本熱鬨的集市瞬間變得空蕩。
殷月離摸了摸他的臉頰,目光多了一絲溫度,“真的肚子痛?”
“沒。”眼前人的聲音太過溫柔,柳遙羞愧搖頭,“沒有肚子痛,也沒有身孕,都是騙你的。”
殷月離倒是沒有生氣,隻是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這種事也敢說謊,等回去再和你算賬……不過今日還有彆的事情。”
“走吧,”殷月離拉著他朝村外走去,“已經是第二次了,他不該每次都想要將你也牽扯進來。”
“他?你已經知道這兩次的刺客是誰派來的了。”柳遙皺了皺鼻子,乖乖被他拉著。
上回假扮成算命先生的刺客說自己是陶公公派來的。
隻是大承朝中太監並無實權,即便對方和殷月離有什麼仇怨,應該也不敢親自買凶才對,這背後必定還有其他更大的主謀。
可陶公公是宮裡的太監總管,比他更大的主謀,難道還是皇帝不成?
殷月離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拉著柳遙一起坐上了馬車。
京城戌時五刻便會敲響暮鼓,關閉城門,兩人乘坐的馬車卻一路順暢,幾乎沒有任何阻礙便進到了城內。
街道上已經看不到多少行人,黑影彌漫在馬車四周,柳遙戰戰兢兢,下意識抓住身邊人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