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宮,”殷月離神色平靜,“你來京城已經有些時日了,卻從來沒有去過皇宮,我帶你進去看看。”
“皇宮?”柳遙驚訝。
殷月離點頭,仿佛在與他閒話家常,“兩人成親,即便儀式從簡,也該拜見過雙方父母才是,我母後去世的早,我帶你去給父皇敬一杯茶。”
這麼晚跑到宮裡去敬茶,柳遙忽然想起之前的猜測。
這主謀該不會真的是皇帝吧。
“你不願意?”殷月離問。
“願意,”柳遙連忙頷首,“多給他敬幾杯,把這些天的都補回來!”
夜色昏沉,隻有一輪圓月懸掛在半空。
整個皇宮一片死寂,到處都是湯藥和某種事物腐壞的味道。
柳遙提心吊膽,被殷月離拉著一直走進裡間的臥房之內,守在附近的侍衛根本來不及阻攔,便已經儘數栽倒在地上。
明黃色的床簾掀起,露出一張乾癟蒼老的麵孔,柳遙左右看了看,又回頭去看殷月離,十分確定道。
“你和你父皇長得不像。”
剛才還麵如冰霜的殷月離忽然笑了下,點點頭,“是不像。”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柳遙也懶得再想太多了,乾脆挽起袖子四處張望。
“茶在哪兒呢,我現在就給你父皇敬茶,敬完了早點回去睡覺。”
也許是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大,床鋪上傳來一陣嗆咳,一雙渾濁的眼睛緩緩睜了開來。
眼睛的主人先是疑惑,在看清楚殷月離的時候頓時露出驚恐,“誰準你跑到皇宮來了……快點來人護駕,有刺客!”
殷月離也不說話,隻安靜立在床邊。
月光透進窗子,病入膏肓的皇帝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已經都記起來了?廢物,那些人都是廢物,居然連你的凡人之軀也無法解決。”
“父皇為何要解決我,”殷月離湊近了些,“不是父皇親自爬上止戈山,不惜使用禁術也要將我請到這裡來的嗎?”
“你……”皇帝又拚命嗆咳了幾聲,想要掙紮起身,卻根本連手指也無法挪動。
“你讓我來到這裡,讓我拯救大承江山,就該清楚自己要支付的代價。”殷月離語氣平緩,聲音也越發平和。
“你看重的那些皇室宗親都已經死了,你藏在宮外的兩個私生子也已經死了,還有我那太子皇兄……”
殷月離將一枚已經破碎的玉佩放在皇帝的枕邊。
“這雙魚佩是父皇親自賞給他的,父皇不會不記得了吧。”
宮燈昏暗,照亮玉佩上的斑駁血跡。
“你殺了他?”盯著那染血的玉佩,皇帝聲音嘶啞,“畜生,你皇兄對你那樣好,你竟然連他都不肯放過!”
殷月離搖搖頭,“沒有什麼放不放過,這隻是你逆天改命原本該付出的代價。”
皇帝滿心絕望。
代價,他當然知道利用邪神之力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他自以為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隻要對方能按照計劃被圍殺在止戈山上,他就可以請高人將對方徹底封在西北邊關。
即便有什麼問題,也應當影響不到京城這邊。
然而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殷月離居然活著回來了。
一切都完了,皇帝重重喘了口氣。
宗室死了,養在宮外的皇子死了,如今連太子也死了。
不,皇帝瞪圓了眼睛,他還有一個兒子。
“你……你也有朕的血脈,你殺了所有人,就得自己坐上這個位子!”
殷月離不解望著他,雖然也曾經短暫為人,但仍舊不懂這些凡人對於權利和千秋萬代的執著。
“父皇想多了,我其實也已經死了,留在這裡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繼承不了你的皇位。”
“父皇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壽命,不如趁著臨死前好好想一想,要將皇位交給哪個外姓之人吧。”
剛泡了茶水回來,恰好聽見最後一句話的柳遙朝後退了退,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彆走,回來!”皇帝在殷月離的背後聲嘶力竭,一頭栽下了床鋪,形容狼狽得仿佛街邊的乞丐。
皇帝已經顧不上那句隻剩下半個時辰壽命的話了,這是他拚死保下來的江山,他死也不要交到旁人的手中。
“你騙朕,你分明還活著,將皇位交給外姓之人,朕還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殷月離懶得再與他說話,隻走到柳遙身邊,神情淡淡道,“去敬茶吧,敬完了我們就回去。”
“哦好。”柳遙乖巧點頭,小心翼翼走到皇帝麵前,將手裡的茶盞放在地上,十分誠懇道。
“抱歉父皇,成親這麼久才來給您敬茶。不過您不用擔心,雖然月離已經死了,呼吸和心跳也都沒了,但我會好好
和他過日子的,您安心養病,就不要想太多了。”
皇帝不敢置信望著他,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柳遙猶豫了片刻,將茶盞推到他嘴邊,就當是已經敬過茶了。
從皇宮裡出來,兩人一路往皇城外走去,柳遙惴惴不安,不斷打量身邊人的臉色,心底裝了一肚子的疑問,卻偏偏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倒是殷月離先開口問道。
“成親那天,你喝醉了,我發現你沒了呼吸。”柳遙斟酌著字句,將自己看的那本書,還有為何要假裝有孕的事也都一並說了出來。
“這樣。”殷月離點點頭,沒再多言。
留下柳遙百爪撓心。
這樣,這樣是哪樣?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方真的已經死了嗎,那為何還能像常人一樣活動。
還有之前他也聽過京中的傳言,說殷月離是邪神轉世,莫非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邪神啊。
柳遙仔細打量,怎麼瞧也覺得不太像。
“皇兄沒死,那玉佩是他自己打碎的。”似乎看出柳遙的疑惑,殷月離忽然道。
“關於我身世的故事有些長,等回去後再慢慢與你解釋,有一點你可以放心,隻要你還在我的身邊,我就永遠都是我。”
雖然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但柳遙卻感覺一下子安下心來。
輕輕「嗯」了一聲,伸手將對方拉緊。
馬車搖搖晃晃,不知行了多久,也或許是終於放鬆下來的緣故,疲憊與困倦一齊襲來,讓柳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然而剛走到王府門外,殷月離卻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
柳遙揉了揉眼睛,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那個人是誰,就已經被對方帶下了馬車,往城西一片樹林裡走去。
已經是傍晚,柳遙困得不行,幾乎被身邊人拖著往前走,等再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一間草廬外麵。
樹上的燈籠發出幽暗的光亮,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正站在燈籠下麵,似乎早已預見兩人的到來。
“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殷月離問。
黑影在林
中遊動,草木瞬間枯萎,地上也結了薄薄的冰霜。
仿佛下一刻便要將眼前的書生卷入其中。
要殺人?柳遙還迷糊著,以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連忙扯住身邊人的衣袖。
書生目光溫和,像是並不畏懼身周的黑影,“沒有遺言,能死在您的手中是我的榮幸。可如果您肯放了我,我便送您一樣東西。”
殷月離望著他沒有說話。
“放心,我如今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最多隻剩下幾年的壽命。即便您不殺我,我也會尋個地方自行了斷的。”書生補充道。
柳遙努力打起精神,但還是覺得困倦,恍惚間似乎小睡了片刻。
“聖祖金符是我師門聖物,有了這個,便可以幫柳公子改變體質,讓他以凡人之軀孕育邪神子嗣。如此一來,您便能借由這一層關係,讓他擁有和您同等的壽命。”
“怎麼做?”眸中的血色褪去,殷月離猶豫片刻,終於收回腳下的黑影。
像是早預料到對方的回答,書生露出笑容,從懷中取出一張古舊的符紙。
“將這符紙放在他的眉心上,然後正常同房就可以了。”
書生抓了抓臉頰,神情有些尷尬,“同房你會的吧?”
殷月離接過符紙。
臨走前,書生最後道了聲抱歉,拖著病入沉屙的身體消失在樹林深處。
兩人對話的聲音好像耳邊的蚊蠅,柳遙在睡夢中被吵醒,困得幾乎站不住,甚至隱隱升起了一絲鬱悶。
他這些天一直在緊張月離的事情,如今總算都解決了,為什麼還是不能讓他好好睡覺。
目送書生離開,殷月離走到柳遙身邊,將那枚符紙放在他的眉心,耀眼的金光閃過,符紙化成金粉散入虛空。
柳遙眯起眼睛,被吵醒的煩悶已經升到了極點,一把揪住對麵人的衣襟,提高嗓音道。
“要做什麼趕緊做,我真的要睡了!”
殷月離麵色遲疑,望了望四周漆黑的樹林,“在這裡?”
柳遙莫名其妙。
“也行。”殷月離下定決心,一把抱起柳遙,往不遠處的草廬走去。
柳遙:“??”
第二日清晨,大承皇帝薨逝,太子意圖將皇位讓給惠王無果,不得已登上皇位。
一月之後,惠王妃被診出了喜脈,這回是真的,可喜可賀!
第74章 番外十四 新年的訪客
七夕五歲那年,臨近新年,柳遙將寶寶接回了宴城,準備在家裡一起過年。
距離新年還有一天,柳遙原本和小廝們正忙碌著收拾莊園,忽然接到永昭帝的來信。
說宴城有新知府到任,希望柳遙兩人可以簡單招待一下。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第一,這位新知府是個無神論者,堅決不信這世上還有鬼神的存在。
第二,這位新知府還帶來了一批京城的工匠,將會負責止戈山陵墓所有後續的修繕事宜。
柳遙摸了摸下巴,自從上回陵墓坍塌以後,殷月離已經將裡麵重新修整過了。
隻是某位邪神顯然並不具備工匠的能力。
所謂重修,也隻是將石壁簡單支起來,其餘都是空空蕩蕩。
能有專門的工匠過來修繕陵墓自然是好的,隻是不信鬼神,柳遙忍不住猶豫,也不知這位新知府會不會不好相處,那到時溝通起來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無妨。”殷月離將試圖鑽進床底的小貓拎出來,丟到桌子上,一邊安慰柳遙。
“他不信,我便裝成普通人與他接觸好了,這種堅持無神論的人靈感一般都不會太高,估計看不破幻境。”
“也行,”柳遙點點頭,望向桌子上蠢蠢欲動的幼貓寶寶,“柳七夕,快點變回人形,等下我還要帶你到舅公那裡去呢。”
黑貓抿了抿耳朵,假裝沒有聽見,後背弓起,試圖跳到衣櫃上麵。
柳遙提高嗓音,“中午的肉乾沒有了。”
「啪嘰」一聲,黑貓摔在地上,迅速化形成紅衣服的小娃娃,撲到柳遙身上撒嬌。
柳遙無奈將他抱了起來,回頭對殷月離道,“我先把七夕送到舅母那裡,讓她幫忙看著,等回來我們一起到城裡去見那位新知府。”
殷月離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將七夕送到舅舅家裡,柳遙很快回到醴泉莊。然而剛走到門外,就感覺周圍氣氛有些不對。
天色陰沉得厲害,濃黑的影子遊蕩在角落,寒意刺骨,連同整個地麵都開始發出輕微的震動。
“公子您可算回來了!”
望見柳遙的身影,邵蒙快步走上前來,難得露出有些狼狽的神情。
一句「出什麼事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柳遙就被黑影卷進院內,直接落進一個人的懷裡。
看著身邊人血色的眼眸,柳遙輕歎口氣。
可以,這回不用問也知道出什麼事了。
說來其實也並不複雜,距離殷月離最初嘗試融合神性與人性,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五年了。
也或許是臨近成功的緣故,對方身上似乎開始出現了一些退行的跡象。
比如會毫無預兆的突然轉化成剝離人性的狀態,這種接近於最初邪神的形態不但力量強大,且十分難以溝通,稍不留神便會釀成大禍。
地麵搖晃得越發厲害,莊園的牆壁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縫,柳遙急中生智,先將人摟住親了一下。
“怎麼了,是誰惹你生氣了?”
柳遙笑眯眯,看不出一點畏懼的神色。
殷月離眸色冰冷,卻並沒有將他放下,“你方才去哪兒了?”
“去把七夕送到舅母家裡,”柳遙知道祂現在記憶混亂,所以補充了一句,“七夕是我給你生的寶寶,你不會忘了吧。”
殷月離遲疑片刻,輕輕頷首。
地麵的震動終於停止了。
柳遙鬆了口氣,小心打量周圍開裂的牆壁和花壇,想著等到過年之後,估計又要重修莊園了。
正在柳遙計算重修莊園要花多少銀子的時候,邵蒙忽然進來回報。
“主子,有位自稱是宴城新任知府的人過來求見,還帶了許多皇宮送來的年禮……可要先讓他進來?”
差點忘了這一位了!
柳遙思緒轉得飛快,“讓知府大人回去,就說月離病了,等過幾日再召他過來。”
“病了?”殷月離捏住柳遙的下頜,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我如今見不得人是嗎?”
“沒!”柳遙連忙搖頭,心底叫苦不迭,這事情怎麼都趕到一起去了。
“那人無關緊要,我今天隻想和你在一起。”
雖然十分受用柳遙的親近,但此時的殷月離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直接望向邵蒙道。
“我沒病,去將人帶進來吧。”
柳遙:“……”救命。
莊園壞
了可以重修,這新知府若是出什麼問題了該怎麼辦。
雖然柳遙一直朝邵蒙使眼色,但邵蒙實在不敢違抗這種狀態下的殷月離,隻能先將人領了進來。
到莊園來的一共有兩人,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麵容端正,作普通文士打扮,一個已經年過六旬,恭敬跟在後麵,似乎是名師爺。
中年文士進來先給殷月離和柳遙行了禮,之後才介紹說自己名叫武伯川,原本是在工部任職的,這回來宴城做知府,主要還是為了督辦止戈山陵墓的重修事宜。
“重修陵墓的事不急,大人才剛到宴城,舟車勞頓,不如還是先休息兩日吧。”柳遙拚命暗示。
“下官已經歇了半日,如今精神正好。”武伯川像是明白了什麼,爽朗一笑道。
“哦,下官明白王妃的顧慮,不過還請王妃放心,惠王爺戰功赫赫,曾經為大承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無論外界有何誹謗傳言,下官都絕對不會相信的。”
柳遙:“……”你還不如相信了。
柳遙繼續暗示,“皇上如此心急要將陵墓修好,難道大人就不覺得奇怪嗎?”
邊關消息閉塞,永昭帝原本並不知道陵墓塌陷一事,後來還是監察禦史來邊關辦事,偶然路過時發現的。
從事情被發現,到武伯川直接被派往宴城,中間隻隔了不到一個月,可見永昭帝對此事的重視。
“這有何奇怪,陵墓不都是要提前修建的嗎,”武伯川再次拱了拱手,“還請二位不必擔心,王爺隱藏身份在邊關養病一事涉及皇室機密,下官隻管修繕陵墓,在外絕對不會多言半句。”
“對了,”武伯川打量了下天色,“正好今日有空,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請王爺派人帶下官到陵墓下麵去看看,先將圖紙畫好,爭取年後就讓工匠做好開工的準備。”
“我帶你去。”殷月離道。
武伯川大喜過望,“那便有勞王爺了。”
柳遙無奈歎氣,隻能緊緊抓住身邊人,儘量不讓祂搞事。
莊園內部就有通向陵墓的暗道,由殷月離帶路,一行四人很快邁上了通往陵墓的石階。
因為先前崩塌過,如今整個陵墓的結構都十分不穩定。除了整體框架還在之外,許多地方都
出現了缺失。
石階剛走到半路,前方不遠處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裂口處不斷有碎石滾落。
柳遙連忙趁機道,“石階壞了,今天應該下不去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武伯川望著深不見底的黑洞,頓時露出失望的表情。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在武伯川的麵前,原本還在向下掉落的石塊忽然飄浮起來,一點點填補上石階缺失的部分。
武伯川嘴巴張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忍不住乾笑道,“這陵墓裡的機關,果然,果然厲害。”
柳遙拍了下身邊人,讓祂不要嚇人。
“都已經到這裡了,”武伯川擦了擦頭頂的汗,強撐著道,“還是先下去吧。”
跟在他後麵的師爺臉色蒼白,隻能握緊手中的火把。
從石階下來後一切還算順利,借著昏暗的火光,武伯川很快畫好了陵墓上層主殿附近的圖紙。
可正要起身之際,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音,漆黑的墓室之中,穿著染血盔甲的士兵整齊走來,直接與武伯川打了個照麵。
殷月離挑了下眉,表示陰兵不是自己招來的。
柳遙無力扶額。
望著盔甲下麵的森森白骨,師爺尖叫了一聲,武伯川則狠狠吸了口涼氣。
“這機關,倒是彆致。”
“知府大人,時間不早了,剩下的圖紙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柳遙忍不住提議。
怎麼說也是永昭帝的心腹,真嚇死在這裡就不好了。
武伯川忙不迭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黑暗裡爬出一個人來。
對,是爬來。
那人匍匐在地上,雙腿都已經斷了,胸口仿佛被什麼利器劃開,拖出長長一道血痕。
武伯川眼前發黑,這麵孔不是彆人,正是他從京城帶來的管家,隻是路上偷了他的錢財獨自逃走了。
先前武伯川還很疑惑,這管家跟了他十幾年,怎麼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事情,沒想到居然……
“不是我殺了你!”身旁師爺跌倒在地上,拚命躲開爬來的管家,幾乎聲嘶力竭。
“是你非要和大人告發我修改賬目的事,我隻是推了你一把,誰知道你會從山上摔下去!”
武伯川不敢置信回過頭。
這次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柳遙:“……”
殷月離語氣淡淡,“他不是要給我修陵墓嗎,那師爺來時殺了他的管家,我見他人還不錯,所以順便提醒一下。”
柳遙:其實你可以換個方式提醒的。
把發瘋的師爺綁好,知府大人終於慢悠悠醒轉過來,抓著柳遙的衣袖痛哭流涕。
“原來宮裡的傳言都是真的,原來王爺真的是……”
柳遙一個勁兒點頭,試圖將自己的衣袖搶回來,“嗯嗯嗯,對對對。”
武伯川哭得不能自已,“怪不得聖上對王爺如此看重,每次與下官說起時都泣不成聲,這些年當真是苦了王爺了。”
柳遙:等等,你腦補了什麼?
“還請王妃放心,”武伯川抹了把眼淚,目光堅定道,“即便豁出這條命去,下官也必定拚儘全力將陵墓修好,絕對不辜負了聖上與王爺的信任!”
望著知府大人義無反顧的背影,柳遙已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殷月離同樣表示疑惑,“不會嚇傻了吧?”
柳遙默默望天,“可能是吧。”
不過算了,能認真修補陵墓就好,剩下的隨便他去腦補吧。
忙完了圖紙的事情,晚上舅母將七夕送回莊園。
穿大紅衣裳的小娃娃蹦蹦跳跳跑進屋,剛瞧見地上的黑影,就「哎呀」了一聲,直接變成兔子縮到了角落裡麵。
遊動的黑影伸出觸角,將小兔子拎了出來,抖了抖絨毛上的灰塵。
七夕兔子全程一動都不敢動,用力縮成一團,連長耳朵都收了起來。
“你嚇到孩子了。”柳遙將晚飯的糖醋魚端到桌上,語氣無奈道。
殷月離笑了下,眼眸慢慢從血紅變成濃黑,卻回了句完全不相乾的話。
“雖然還需要一段時間平穩,但我的人性與神性,應該已經徹底融合了。”
柳遙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驚喜,也顧不上糖醋魚了,連忙撲了過去。
“真的?”
“嗯,”殷月離抱住他,目光柔和,“你成功了。”
“那成功有什麼獎勵嗎?”柳遙抬頭問。
“獎勵這個。”殷月離左右看了看,將七夕兔子放進柳遙的懷裡。
仿佛找到依靠一般,黑兔子豎起耳朵,在柳遙的手心裡討好地蹭了蹭。
“也行。”柳遙彎起嘴角,抱著黑兔子靠在殷月離的身上。
燭火明亮,屋裡滿是飯菜的香氣,不遠處,小廚房裡的舅舅和舅母小聲拌嘴,討論米糕裡該放辣醬還是白糖。
門外邵蒙撣了撣肩上的積雪,和剛畫好圖紙的武伯川碰了下酒杯,旁邊的無頭小廝不知該怎麼喝酒,隻能舉在手裡,最後被莊園的車夫搶走了,兩人在雪地裡追打起來。
有雪花飄落下來,不知誰點燃了爆竹,在黑夜裡發出劈裡啪啦的震響。
又是新的一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