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1 / 2)

除去不當值的,太醫院所有的醫正,一共來了六十三名,時常為後宮嬪妃們看診的幾個太醫,還有石芷口中精通蠱毒的夏太醫都在其中,一個人可能診斷錯了,六十三名呢。

即便是有人能買通一名太醫,也沒有那個本事買通這麼多人,更何況司馬彥完全是臨時起意,過來的時候還特地更換了被看診的人選。

除了精通蠱毒的夏春夏太醫,還有一開始的石芷石太醫其他太醫都被攆了回去,回太醫院的路上,他們的表情還恍恍惚惚的。

第一個抬起頭偷瞄到皇帝的那個太醫道:“是不是我們的搞錯了?帳子後麵的,不是哭嬪啊。”

後宮裡的妃嬪本就不多,就算是哭嬪不得寵,翠霞宮至少有個李太妃,若是有個頭疼腦熱還是能夠請得動太醫院的人的。

“這不廢話,兩個月之前,哭嬪牙疼,我給她診過了,根本沒有身孕。”

孩子要是剛懷上十天半個月,他們還不一定能夠拿捏得準,但是一個月之後,隻要是身體還健康的人,脈象就會很明顯,兩個月之前哭嬪沒孕,剛剛這絕對不可能突然懷上四個月的身孕。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這發言的太醫立馬就被自己的同僚擠兌。

說自己給哭嬪看過診的太醫哭喪著一張臉:“當時那個場景,你們也沒機會給我說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氣氛都給炒熱了,所有人喜氣洋洋的,跟過大年似的,他混在裡麵,可不就被帶的衝昏了頭腦。再說了,兩個月前的事情,他哪裡一下子能記起來這麼多。

這倒有些道理,而且就算是他說了,大家最多是聯想到李太妃身上,若是李太妃有孕,那可就是宮廷醜聞了,這對醫正而言,不是不能說的秘密,可誰能想到,誰會想到當今天子身上。

“那……那喜脈是怎麼回事?”有人弱弱的問了一句,嘁嘁喳喳討論的一群人立馬安靜下來。

半晌之後,才有人說了一句:“陛下讓夏春留下了,估計是咱們沒見過的什麼特殊的蠱毒吧。”

這一猜測如同落入油鍋中的水,一瞬間沸騰起來:“蠱毒,也能讓男人懷孕?”

“應該沒那本事吧,肯定是假孕,假孕!”

“肯定是咱們見識少,沒見過這種蠱!”

書裡寫的那麼玄乎,可現實中的蠱蟲哪有那種本事。要是稀奇古怪的蠱那麼厲害,那隻要掌握了神秘的蠱蟲,不等於直接掌控了全世界。一位有些家學淵源的醫正下意識要反駁,看著大家自欺欺人的麵孔,最後還是點點頭附和:“沒錯!”

沒錯,一定是他們見識少,沒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蠱!

太醫院裡,所有參與會診的醫正都決定把自己今天見到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翠霞宮內的兩位太醫可就沒有他們這麼輕鬆。在夏春再三把脈之後,他用極其篤定的口吻道:“陛下身體康健,沒有任何蠱毒跡象。若是真有這等神奇的蠱蟲,它一定會吸收大量生命力,讓陛下變得虛弱。”

皇帝色若桃花,肌膚的光澤度更甚半年之前。況且……陛下元陽早失,日子過得應當比他們這些太醫滋潤許多。

作為嶺南出身的太醫,夏春比起石芷要從容淡定許多:“男子有孕一事雖是世間罕見,但並非沒有。微臣年少時在外行醫,曾經遇到過懷孕身孕的男子,男子體內有孕囊,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可以和同性孕育子嗣。隻是生育之事,萬分凶險。陛下萬金之軀,更當慎重才好。”

“那這胎兒可能去了?!”聽到凶險,一旁的馮吉立馬著急發問。

見皇帝目光掃過,馮吉道:“老奴僭越,隻是女子生產都格外凶險,陛下若是有什麼閃失……”

馮吉拿袖子抹了抹眼淚,這偌大皇宮之中,可能除了司馬彥自己,當屬他最不願皇帝出事。

權宦權宦,他所有的權力都仰仗於天子的信賴和寵愛,天子沒了,他肯定也得跟著沒。

司馬彥卻問:“這孩子平安生下來,能有幾成把握。”

夏春道:“若是養護得當,陛下保持心情愉悅,在八月時取胎,用剖腹取子的法子,臣能有六成把握。”

男子生育,隻能取偏門法子,自然不能等到胎兒足月再生。破腹取子雖然駭人聽聞,但是當初他替那懷胎的男子生產,就是這般做的。這幾年來,夏春在兔子、牛犢,還有其他的小動物身上做了不少實驗,但是除了當初那人之外,他從未對人下過手。

畢竟世間女子接生,都是選擇那種經驗豐富的接生婆,哪裡敢讓男大夫進門。

說是這樣說,夏春也沒想天子會願意讓他在肚子上開刀,畢竟天子多疑。

司馬彥問:“若是服藥,朕有幾成風險?”

“孩子月份尚小,服下藥物的話,雖有損聖體,出意外的幾率很小,半成會出意外。”

打胎畢竟傷身:“不過男子有孕之事著實罕見,臣也不能確定計量。”

給皇帝出主意,他不敢有半點隱瞞,好歹都要說個明白才行。

一直在旁側的石芷立馬補充道:“就算是再少的打胎藥,服用了也傷身的,四個月,胎兒已經成形了。”

前三個月還好,一月份,孩子沒什麼存在感,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精心調配的一碗藥下去,對母體,不,父體的影響也不算大。到了後期,孩子越大,需要的藥越重,影響也越厲害。

“太重的藥,指不定喝完以後就不能生了。”說完這句,石芷給了自己一巴掌,這破嘴,皇帝難道會想生這孩子。

他一臉愁苦:“我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陛下讓其他女子受孕的能力,但孩子若是格外堅強,到時候可能會生個傻子殘障出來。”

呸呸呸,石芷又激動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呸呸呸!聽聽他說的什麼晦氣話:“陛下,您當我方才什麼都沒說!您是真龍天子,自有真龍庇佑,肯定會安然無事。”

“朕是中了難解的蠱毒。”司馬彥沉默半晌之後道。

這話的意思,天子是要把孩子給藥沒了?石芷沒被責怪,稍稍鬆了一口氣。

“微臣這就去給陛下調配藥物。”每個小生命降生都不容易,其實石芷並不是很喜歡調配墮胎的藥,但是他也知道,這世界上沒有誰能讓天子冒險,即便是天子親生的血脈。

司馬彥補充道:“一個六個月後才能解的蠱毒。這段時間,就有勞夏愛卿留在朕的身邊,為朕解毒。”

既然孩子長到了八個月之後就要出世,不過四個月罷了,眼睛一閉一睜,隨隨便便也就過去了,他死都不怕,不過是生個孩子,有什麼不敢賭的。就像是石芷說的,要是沒藥成功,還是得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來。

天子的眉目異常的平靜,仿佛懷孕的是旁人,而不是他一樣:“石愛卿,給朕開個安胎的方子吧,不用藥,就食補。”

藥對他的用處其實並不大,因為打娘胎裡中了胎毒,他從小就泡藥浴,對市麵上絕大部分毒都免疫。正如夏春說的那樣,每個人的體質都不一樣,對那些嬌弱的女子來說,可能一碗藥,就能要了她們和肚子裡孩子的命,而他需要的,絕對不僅僅是一碗湯藥就能夠解決的麻煩。

萬分之一的幾率,和男人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是個異常頑強的幸運兒。根本沒有什麼半成無事的幾率,對他來說,隻有動手和不動手的區彆。如果不動手,他有六成的幾率會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動了手,九成的幾率會生一個智障或者畸形的孩子。隻要是個算學過關的人,就該知道怎樣才是正確的選擇。

石芷大為震驚,半晌之後如夢初醒:“臣,臣還要再為陛下把把脈,方能對症下藥。”

再一次診脈過後,拿到了筆墨,寫字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真是沒想到,他行醫三十多年,竟然會有要替皇帝開安胎藥。要是皇帝真的有孩子,要是孩子真的能出生,他石芷,將來肯定也是要名留青史的大夫了!

皇帝中了奇特蠱毒的事情,很快就在京都上層圈子當中傳了開來。作為司馬彥最為忠心的走狗,淩夷自然知道的是皇帝有孕的版本。

聽到皇帝說的秘密的時候,淩夷驚得下巴差點脫臼,完全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宋小七是女人?”

“孤能分清他是男是女。”女人能有那種東西,還有那個規模,司馬彥的眸色鬱鬱,“懷孕的是朕。”

淩夷十分不理解:“陛下萬金之軀,要這個孩子風險太大。”

對他來說,一個沒有出世的孩子,肯定比不上眼前的天子重要,淩夷是鐵打的保皇黨,保的是司馬彥這個皇帝,不是先帝,也不是未出世的皇子和公主,他並不是想左右天子的決定,隻是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朕決定生,隻是通知你一句而已。”對屬下,司馬彥並沒有太多的話要順,“你要做的,就是讓朕能夠順順利利,沒有任何風險的生下這個孩子。”

“是,臣知道了。”雖然不理解,但是聽從命令是淩夷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他無從也絕對不會乾涉陛下的選擇。

隻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孩子的另外一個父親也應該在場:“那宋小七知道嗎?”

“這就是朕要你來的原因,審刑司準的假,讓小七給朕早些回來。”

這個消息,他本來是要第一時間和小七分享的,偏偏對方不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肚子裡多了一個小生命的緣故,知道這種情況之後,司馬彥感覺沒有情郎在身邊的日子尤其難熬。哪怕是一天,他也不願意去等。

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見到自己腹中孩子的另外一個父親。

“這……”淩夷道,“宋小七說是他的父親在嶺南生了病,是要回去處理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在京城。”

司馬彥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後者立馬改口,“他就算是出去了,我也一定把他追回來!至於宋小七的父親,要是知道自己幾個月之後就能有個孫輩,肯定會高興的病愈,我會安排太醫隨行,保證宋老爺子安危。”

宋小七又不是大夫,去了也不能治病,自然還是要陪伴一個人背負著兩條命的陛下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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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半夜三更,庚夫遊走在空蕩蕩的大街小巷裡,時不時地敲一下手中的鑼鼓,提醒百姓注意防火。

特彆是現在快到了夏季,也是火災的高發季節。各家客戶的店鋪都閉了門,七略書局也不例外。

但是幾匹威風凜凜的駿馬疾馳而來:“籲……”

為首的黑衣人牽住了韁繩,在大門緊閉的七略書局門前停下,砰砰敲門聲作響。

這些店鋪的上方很多都住了人家,馬蹄聲、敲門聲,實在是過分吵鬨,淺眠的孩子和老人驚醒,孩子啼哭聲響起,大人悄悄的打開窗戶,口中忍不住抱怨:“大半夜的,又是折騰什麼。”

他們看到了黑色的製服,在月光下閃耀著特殊色澤的銀色令牌,還有冰冷的佩劍,以及那隻嘶嘶吐著蛇信的巨蟒。

毒蛇的繡紋,是審刑司的人!卷起的窗戶和門簾齊刷刷地又放了下來,早知道的,這個時間點還能夠縱馬在大街上跑的,絕對不是簡單人物。

“不許再哭了,不然那群毒蛇,馬上冒出來把你一口吃掉!”大人嚇唬著不聽話哭鬨的小孩。

而七略書局也被敲開了門,打開門的是一個須發皆白,很有書卷氣的老人:“幾位官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宋小七呢?宮中有要緊事,叫他趕緊出來,回司裡複命!”

“勞煩幾位官爺等等,東家的事情,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老人表情僵硬了一下,又重新放下門簾。

過了大概半刻鐘的時間,重新換了衣服,易容好的宋訾出來了:“我這不是告了五日的假,又出了什麼事?”

他穿的是便服,衣服有些鬆垮,看著是睡眼惺忪的樣子,結果看到來人,頓時整雙眼睛都睜大了:“老大?您怎麼來了?”

這是出了多大的事,需要淩夷親自來見他。

“外麵不是合適說話的地方,你先換衣服,去司裡說。”

他道:“你父親的病,不用擔心,我在太醫院還是有些麵子,他老人家得了什麼病,我安排一下。”

宋訾擺手:“用不著這麼麻煩,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不小心傷到了腿,在家中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他暫時還不需要一個可以活蹦亂跳的便宜爹,所以就讓爹在討了半年飯之後,重病在床吧。反正再過個一兩年,他的左相親爹也是假死,然後死遁去北境的人。小時候寫作文的時候,還有人經常反複性的編造關於父母的虛假苦難事跡呢。

假爹都仰臥起坐,直接複活了,現在隻是傷了腿,宋訾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孝子了。

他匆匆換了衣服,跟著淩夷離開,兩個人並駕齊驅,駛入了更加寬大也沒什麼人的宮城。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