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1 / 2)

華燈初上, 銀座的街道上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塵世間熱鬨喧囂的景象卻襯得小巷中的氛圍愈發安靜和詭異。

大多時候,五條悟都是一副舉重若輕、措置裕如的樣子, 永遠隻有他戲弄彆人, 欣賞他人詫異或者無語凝噎的表情, 哪怕對手是太宰治, 也不見得有落了下風的時候。

從出生到現在, 他鮮有懷疑人生的時候,可此刻他看著太宰治,瞪著眼, 連墨鏡歪了都沒注意, 表情好像真的見了鬼般。

哎呀呀,這倒是個讓人開眼界的稀罕表情。

太宰治挑起眉,忽然覺得被那大一號的五條悟給攪和的糟糕心情好了不少。

明明從外表上而言,兩人幾乎沒有差彆, 但或許是時間的沉澱, 不同年紀的五條悟傳遞出的感覺截然不同。

麵前的這家夥才剛剛與自己建立了些信任基礎,即便這樣的信任就如鏡中月水中花, 脆弱得很,彼此都還處於磨合試探的觀察中;而另一個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言而喻的愛護和小心, 就好像自己是他多重要的人一樣,真是讓他——

不知應該如何應對。

對於太宰治來說,接受一個人的好意可比惡意殘酷多了, 他不喜歡這種無法琢磨、更無法把握住的東西,他不想因此惶恐,繼而開始無休止地擔心他會隨時隨地地失去它們。

“這是怎麼了,五條老師?”太宰治刻意地壓下了那些令他不快的雜念, 五條悟現在的反應實在太有趣了,活像一隻被踩到尾巴受到極大驚嚇的貓科動物,“難道是十年後的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十年後?

五條悟微微一怔。

他回想到另個時空的黑發青年,又看了看眼前這隻與他極為相似卻又分明不同的咒靈,五條悟轉念間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接著他心裡反而生出了更大的茫然,如果那真是十年後的世界,那麼自己和太宰......在一起了?

他還回到了本家成了家主?

太宰治還變成了他的......伴侶?

“…………”五條悟打了個機靈,狠狠甩了甩腦袋。

太荒謬了,這怎麼可能!!!

太宰治歪頭看著他,這反應……還真遇見“他”了?那麼會是什麼樣的場景會令五條悟這般失態?

太宰治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其他,倒沒有特彆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未來的事,準確說,從五條家主的態度上看,他不覺得會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反正在那個未來,他都還在討人厭地“活”著。

“是那個圓筒弄的?”五條悟問。

“嗯,是的。”太宰治簡單地說明了十年火箭筒的作用,末了聳聳肩,“我覺得不像是意外呢。”

這點五條悟卻是讚同,那一瞬間無法動彈的怪異感觸還留有印象,可他又覺得,麵對這種玄之又玄的問題,他暫時可能也得不到什麼答案。

過於爆炸的信息量讓五條悟一直回到家裡都沒緩過神來,就連太宰治一如既往的欠扁都被他忽略不計。

擺在麵前的是有一件比那些爛橘子們突然一朝痛改前非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十年後的未來到底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五條悟並不遲鈍,十年後的太宰治所說的話背後隱藏著什麼意思,對他親昵到有些過分的舉動裡是想傳達什麼訊息,實在一目了然,讓他想裝瞎看不到都難。

那個漂亮的黑發青年伸手撫上他的側臉,指尖微涼,帶著淡淡清香,臉上的笑意有著藏不住的促狹。他無敵於世間的術式從來都對這個咒靈無用。

明明沒有攻擊力,可五條悟分明感到了危險,腦內的警報聲響個不停,腳下卻跟被釘死了一樣,依然沒有動。

“你是在懷疑我嗎?”陌生又熟悉的青年傾身向他慢慢靠近,漂亮又柔和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語氣裡好像還有點委屈,“我可是傷心了呀,悟。”

蒼藍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可他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突如其來的下墜感襲來,再睜眼時懷裡的人已經換成了自家的那隻。

這趟跨越時空的旅程短暫又極具轟炸性,五條悟卻有種莫名的直覺,那些無法被求證的話語中,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可能會發生。

——所以,未來到底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魂不守舍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深夜,而太宰治好像良心發現一樣不再騷擾他,回家後就自個玩遊戲,到了快睡覺的時間還去洗了澡,表現得過分聽話乖巧。

五條悟給自己泡了杯舒緩神經的甜牛奶,坐到了沙發上繼續思考人生,他到現在都很難接受那樣一個未來,被人開玩笑、被誤會是一回事,那些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現實卻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告訴他,什麼叫未來有無限可能。

……究竟這十年裡發生了什麼讓他就和一個咒靈發展出了這麼一段非正常關係?!

他自覺自己性取向非常正常,從小到大都隻喜歡長得漂亮身材好性格溫柔的禦姐型女性,就算現在忙得不行少看了很多雜誌的功夫,談到結婚對象的第一反應也依舊是好看的、賢惠的成年女性。

先不說咒靈到底怎麼長大,就算太宰治曾經是個人類,但也是男性!即便長得再漂亮那也是個男的!

“怎麼了,五條老師?”太宰治坐在沙發上翹著腿,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深色睡衣,過大的領口露出了包紮齊整的繃帶,反而更顯得肩膀單薄纖細,帶著一種脆弱的美感,“你從回來後到現在看起來都很不對勁哦。”

五條悟吹著熱牛奶的動作微微一頓,審視的目光上下掃過對方,又移開視線,“你怎麼又穿我衣服,不是給你買了新的嗎?彆……”

話還沒說完,他就立刻想起來今天自己買的究竟都是些什麼玩意,剩下半句話頓時卡在喉嚨裡說不下去了,懊惱的瞬間,腦海中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個身穿月白色襦袢的男人。

“原來五條老師是想看我穿裙子呀。”太宰治臉上的笑卻絲毫未變,鳶色的眼睛彎起,語氣輕了下來,意味不明道,“早說嘛,我並不介意穿給你看。”

這個語氣和十年後的太宰治幾乎如出一轍,明晃晃充斥著惡趣味般的輕佻,但由於年紀的不同起到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這話的換成十年後的太宰治,又在這種夜深的時候,的確是能起到讓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的作用。但若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未成年身上,實在很有一種小孩硬裝大人的感覺,絲毫沒有任何粉紅泡泡的曖昧,反而顯得有點可愛。

五條悟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伸手捏住對方還有些奶乎乎的臉蛋,用力扯了扯,滿意地看見太宰治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

“得了吧,想使壞等十年後吧。”五條悟感覺自己終於出了口惡氣,頓時有些輕鬆,他喝了口熱牛奶,故作不在意地問道,“‘我’……有對你說什麼嗎?”

這裡的我指的是十年後。

太宰治揉了揉泛紅的臉頰,果斷放棄武力回擊的想法,另辟蹊徑,直白捅破對方遮遮掩掩的意圖,“你是想聽我說什麼?直接說就好,我會讓你滿意的。”

“嗯?”

太宰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纏滿繃帶的修長雙腿直接放到沙發上,雙手環胸看著對方。

他在壓低眼眉看人時,總有種靈魂好像都要被他看透的錯覺,而此時少年的目光深沉,嘴角的笑意卻反而令他看上去愈發冷淡了。

太宰治語調慢慢地說:“沒有哦,你什麼都沒說,隻不過看起來十年後的我還是沒死成,看來你不夠努力啊,五條老師。”

……不,我覺得我是太努力了。

五條悟心道。

太宰治實在是個很會隱藏情緒的高手,這些話的真實性很難判斷,但從他自個的性格推測,如果他們十年後真的搞在了一起,五條悟總覺得自己不可能放過這麼一個戲弄對方的機會。

也或許不止是戲弄……?

活了快三十年,從沒有任何感情經驗的五條悟其實也很難想象十年後的自己到底會怎麼做,畢竟從十年後的太宰治的話語中看,自己似乎真的變成了有點奇怪屬性的家夥,可如果他們真的攪在一起了,十年後的自己看到十年前的太宰治,真的會什麼都沒說,也沒做?

五條悟的睫毛濃密而狹長,瞳孔顏色淡又透亮,這雙極致漂亮的眼睛軟化了他自身帶來的攻擊性,很少有人能頂得住被他一動不動的注視。

但太宰治顯然不在這列人之內,被五條悟這麼看著,他照樣雷打不動地開始打遊戲,完全一副不關自己事的態度。

就好像十年後和自己搞到一塊去的家夥不是他一樣!

不過也或許是十年後的自己真的沒說什麼?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另個時空的太宰治的惡作劇罷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五條悟難得有些懊惱,就好像是被挑釁到了一樣瞥了眼太宰治,心下有了主意。

第二日,太宰治一起床時就發現五條老師不見蹤影,早餐被保溫在電飯煲裡,遊戲機旁還給他留了個紙條,上麵寫著——我出差,你醒來去高專找七海報道。

哎呀,這是想不明白就連夜逃跑了?看著一副很老司機的樣子,原來這麼純情啊?

太宰治嘴角噙著玩味的笑,將紙條隨手扔進垃圾桶裡。

你越這樣,我倒是越愛玩了。

……

頂著“最強”的光環那麼多年,五條悟自認什麼場麵沒見過,可這次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第一次做出了拔腿就跑的舉動。

而略顯荒唐的是,這一次還多虧了他那一直不喜歡的本家,直接送來個現成而合理的理由讓他能抽空先從繁忙的事物中脫身。

理由說來也很簡單,通俗點說就是五條悟你也老大不小了,換成其他的本家少爺早就生了一堆,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可你至今打光棍,實在太不像樣,我們這裡準備了不少名門貴女,趕緊滾回來相親吧。

這種事換成往常五條悟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不是對女性有意見,隻不過單純懶得搭理那群妄圖掌控他的老家夥罷了。

可放到現在卻是個完美的借口,能讓他“順理成章”地抽身離開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