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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後多疑 柚子君CC 38249 字 1個月前

第61章

大婚禮服樣式繁複,以紅綢為麵,撚金線釘如意紋,中央龍鳳盤踞,四周飾以五彩花線的祥雲喜字。

日月山河,星辰草木,仿佛世間一切都彙聚在眼前這件婚服之上,繡紋流淌,在陽光裡閃著耀眼的金光。

“真好看。”蕭偌一時間詞窮,隻能下意識感歎。

“可不是,來回返工了幾十次呢,”董公公笑著道,“倘若再做不出的話,文繡院的管事怕是要以死謝罪了。”

這……如此繡紋複雜的禮服,返工了幾十次。

蕭偌心底汗顏,忍不住為文繡院的管事掬一把同情淚。

“他若是不敷衍了事的話,朕又何必叫他返工,”虞澤兮不以為然道,拍了拍蕭偌的肩膀,“試試,如果不合心意,還可以再叫他重做。”

“不不,”蕭偌趕忙搖頭,“月初便要大婚了,再重做肯定來不及,臣已經很滿意了。”

擔心對方當真心血來潮讓文繡院重製禮服,蕭偌不敢再耽擱,讓宮人將衣裳從架子上取下,轉到屏風後去試穿婚服。

婚服雖然樣式繁複,卻和之前他在大宴穿的禮服一樣,上身後異常貼合,並不會有任何不適之處。

穿著婚服從屏風後走出,蕭偌一眼便望見同樣換好婚服的虞澤兮。

除了龍袍之外,虞澤兮日常很少穿顏色明豔的衣裳,如今換成大紅的婚服,配上深碧色的眼眸,倒似乎削弱了原本的鋒銳,更多出了幾分溫和。

就在蕭偌有些看呆時,虞澤兮也在專注打量著對方。

和他預想的一樣,蕭偌雖然個性清冷,但其實很適合穿花紋繁複,顏色豔麗的禮服。

膚色白皙,眉眼因為羞赧而低垂著,仿佛落在紅梅上的一捧雪,幾乎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我覺得還不錯,就不用返工了吧。”許久沒聽見對麵的聲音,蕭偌隻能先開口道。

可惜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蕭偌疑惑抬起頭,正對上眼前人毫不掩飾的熾熱目光,頓時再次將頭垂了下去。

最後還是董公公輕咳一聲,笑著打圓場道:“對了,皇上,您不是讓老奴準備了合巹酒,打算與蕭公子提前過一遍合巹禮的流程,以免大婚當日出差錯嗎,不如現在……”

虞澤兮總算回過神來,頷首道:“是,先將東西取過來吧。”

蕭偌滿頭霧水。

合巹禮,指的應當是把葫蘆對剖成兩瓢,盛上酒水,讓新婚夫妻各執一瓢飲下,意喻婚後不分彼此,琴瑟和鳴。

如此簡單,居然也能出什麼差錯嗎。

“也未必是出差錯,”虞澤兮將他拉到身旁,溫聲解釋道,“隻是大婚當日流程太多,讓你都試著過一遍,也免得到那時緊張。”

這樣,蕭偌嚴肅點頭,果然還是對方思慮得周詳。

他原本就不擅長這些,如果不提前做足準備,緊張起來,說不定真的會手忙腳亂。

就在兩人說話的空當,宮人已經將一應器物都端了進來,董敘指使著內侍將座椅擺在房間正中,一麵與蕭偌介紹。

“……行合巹禮一般是在慶和殿賜宴之後,屆時會有執事的女官將公子引入坤儀宮內,並在正殿擺下合巹宴。”

董公公示意兩人先站在座位麵前:“等到皇上到來之後,公子需麵朝東方,皇上則麵朝西方,一拜後就座。”

蕭偌找到位置站定,覺得這也不算複雜,可等到身邊人與他相對而立時,卻禁不住稍稍紅了臉。

雖然隻是提前演練,但一切如此正式,還是讓蕭偌有種自己當真要在今日成親的錯覺。

“公子,無需跪拜,隻兩手交疊在上,略微躬身便可。”以為他是沒有聽清,董公公又低聲重複了一句。

蕭偌心頭鼓動,努力不與眼前人對視,維持住麵上的平靜,完成第一步拜禮。

兩人坐回椅上,有女官端著酒壺上前,先倒出兩杯酒來,隨後將兩杯酒水混在一起,最後倒入瓢中。

用紅繩相連的兩隻酒瓢分彆被遞到兩人手中,蕭偌小心接過,盯著裡麵的酒水猶豫。

“是兌了葡萄汁的,不會喝醉。”明白他在擔心什麼,虞澤兮低聲道。

蕭偌鬆了口氣,也跟著放輕聲音:“這個好,等到成親那天也要兌葡萄汁,多兌一些。”

蕭偌酒量太差,一杯迷糊,兩杯醉倒,而合巹酒是要連喝三回的,若真在婚宴上發起了酒瘋,他非得在史書裡留下一筆不可。

喝下三瓢兌了果汁的合巹酒,兩人起身再行拜禮,如此便算禮成。

一套流程走下來,蕭偌倒是對月初的大婚多了幾分信心。

婚禮儀式雖然複雜,但每一步都有女官專門負責接引,隻要他不突發奇想去做其他,基本不會出什麼大錯。

換下婚服,蕭偌著實有些累了,剛想回去休息,忽然被身邊人拉住。

“朕聽吳譽說,你打算幫宮裡的畫師一起畫大婚當日的圖稿。”虞澤兮道。

“是,吳大人已經同你說了?”蕭偌驚訝,他還以為吳譽那般膽小的性格,應當不敢將此事告訴皇上才對。

“隻是偶然間說起的,”虞澤兮幫他理了理領口,語氣隨意道,“你每回作畫都會提前打好草圖,正好今日剛看過婚服,趁著還有印象,不如先將合巹禮的部分畫出來吧。”

蕭偌考慮了片刻,搖搖頭:“合巹禮的部分簡單,不畫草圖也沒關係,可以等到最後再畫,時間緊迫,我想先把祭神禮的草圖畫出來。”

“朕記得,之前讓你畫的那些畫像……”

“不就是合巹禮的草圖嗎,臣馬上便畫!”

開玩笑,蕭偌都快忘了對方罰他作畫像那件事了。

可惜,等被領進禦書房時,蕭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叫他來畫合巹禮的草圖,當真是要馬上就畫的。

站在熟悉的方桌後麵,望著眼前準備齊全的筆墨顏料,蕭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你叫我過來試婚服,該不會是早就計劃好的吧。”

“怎麼會,”虞澤兮笑容溫和,示意董公公幫他磨墨,“畫吧,朕看看婚服上身後效果如何,若是有不合適的地方,還可以儘早做些修改。”

董敘一邊研墨,一邊遞給他同情的目光。

蕭偌無法可想,隻好悶頭作畫。

白描草圖畫起來還是很快的,隻是親手畫自己的畫像,蕭偌難免有些彆扭。

東配殿內立著穿衣用的銅鏡,蕭偌過目不忘,自然記得自己當時是何種表情,可就這樣直接畫下來……

浪費了幾張畫紙,蕭偌終於破罐子破摔,畫便畫了,誰成親時不是那副模樣,畫得太過冷淡,反而顯得古怪。

蕭偌忍著羞恥心,剛把底稿打好,準備開始細化時,忽然瞧見有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麵前。

不是旁人,正是到禦書房裡彙報事情的宣寧侯。

“爹?”蕭偌驚訝抬頭,不過想到對方剛接手雲川衛,如今有事稟報也算正常。

宣寧侯望著他手邊的畫紙,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不是,”蕭偌終於明白自家親爹誤會了什麼,連忙擋住畫稿解釋,“這不是我自己要畫的,是剛剛才試過婚服,不對,不是因為婚服,是澤兮……”

聽到這聲稱呼,宣寧侯眉心一跳,牙疼的表情越發明顯。

虞澤兮輕笑著咳了聲,替他解圍道:“的確是朕叫他畫的,今日文繡院剛送來大婚禮服,朕想瞧瞧試穿後效果如何。”

“是,臣已經整理好雲川衛中所有參與叛亂的將士名單,還請皇上過目。”宣寧侯果斷轉移話題。

虞澤兮沒再多言,示意董公公將名單取來。

直到目送宣寧侯離開,蕭偌臉上的紅暈都沒能徹底消退。

天色漸暗,虞澤兮的公務終於忙完,蕭偌的草圖也畫到臨近收尾的部分。

虞澤兮喝了口熱茶,閒著無事,索性起身湊上跟前。

不得不說,蕭偌過目不忘的本事的確厲害。

下午試衣的過程不過兩三刻鐘,蕭偌不僅清楚記下了婚服的樣式,甚至連酒壺上的花紋也都記得分毫不差。

“如何,臣畫的草圖,皇上可還滿意?”察覺出身邊人的靠近,蕭偌放下紙筆,語氣怨念道。

不過是合巹禮的草圖,什麼時候畫不行,偏要在禦書房裡,還恰巧被親爹瞧見。

“彆生氣,”虞澤兮伸手將他攬住,“朕也不知宣寧侯今日會過來,再者你我馬上便要成婚了,看到便看到吧。”

重點不是看到什麼,而是畫中人的神態。

蕭偌後悔不迭,他就應該隨便畫一畫,而非將兩人的神情畫得如此親密。

知曉他臉皮薄,虞澤兮索性岔開話題。

“對了,聽你身邊的鈴冬說,你最近在宮裡待得煩悶,總想出宮去轉轉。”

“啊?”蕭偌才反應過來,搖頭道,“不是在宮裡待得煩悶,是鈴冬他們太過緊張婚儀,所以乾脆尋了個借口,放他們出去散心。”

“至於自己到宮外就算了,最近剛出了叛軍的事,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輕易離宮比較好。”

其實虞澤兮早給了他可以隨意出宮的腰牌,隻是蕭偌謹慎慣了,實在不願在大婚臨近前再出什麼岔子。

“無妨,如今雲川衛被你父親統領,整個京城的守衛當無任何問題。”

虞澤兮思忖片刻:“剛好今晚城內有燈會,等到入夜之後,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吧。”

“可……”蕭偌還想再說。

“最近天涼,到了傍晚可能會下雨,記得叫底下人給你添件厚衣。”

虞澤兮捏住他的下頜,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淺笑著詢問:“去嗎?”

蕭偌:“……”

蕭偌:“去。”

第62章

雖然蕭偌對於傍晚出宮還有些猶豫,但臨近入夜時,見內侍已經做好所有出行的準備,也隻好息了拒絕的心思。

堇朝京城不設宵禁,街邊店鋪大多到三更後才會收攤。

入了南城門,一路過禦水橋往北,便是京中夜間最繁華的街道。

廟會,花市,酒市,各類樣式繁雜的燈會,直教人目不暇接。

“今晚似乎是河燈會,”虞澤兮掀開車簾,回頭問身邊人,“你想去放河燈嗎?”

“放河燈?”蕭偌想了片刻,忍不住疑惑,“這又是哪個店家想出的。”

自小在京城長大,蕭偌還從未聽說過城裡居然有河燈會這種東西。

不過略想一想便明白了。

每月初一十五的花燈節也就罷了,這些店家為了將燈籠賣出去,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和南方的紗燈絹燈不同,北方,尤其是京城附近,賣得最多的便是各種樣式的紙製花燈。

薄薄一層油紙,外頭畫著潑墨彩畫,有些甚至能賣出天價,幾乎沒將“騙錢”兩個字直接刻在臉上了。

虞澤兮笑著道:“聽聞京中百姓成親前都會放河燈祈福,左右也不費什麼工夫,不如過去試試。”

成親前祈福?

蕭偌心底一動,但還是強裝出鎮定,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你那麼想去的話,那便過去吧。”

夜市上到處都是賣燈的攤位,從馬車下來,蕭偌一眼便瞧見一名女子麵前擺放的紙燈。

女子年紀不大,像是才剛二十出頭,攤位上的紙燈卻做得十分精致,隻是女子似乎有些冷淡,並不愛理人,以至於攤位前僅有三兩名路人停留。

蕭偌仔細挑著燈籠,正考慮要不要買後麵一盞畫了花鳥的如意燈時,就見身邊人已經提了盞紙燈過來。

紙燈形狀滾圓,是燈市裡最常見的明月燈,隻是上麵空空蕩蕩,並沒有描繪任何彩畫。

攤位後的女子抬了抬眼:“客官是要自己畫花燈嗎,這種沒有彩畫的紙燈便宜,一盞隻要六十文錢。”

“就要這個了。”虞澤兮點點頭,示意身後的董公公上前付錢。

蕭偌頓時眯眼:“我今日都畫了一整天了,你不會還打算叫我來畫紙燈吧?”

虞澤兮一愣,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罷了,”難得出門,蕭偌也不想讓身邊人掃興,索性接過紙燈,“這是最後一幅了,反正是要放到河裡的,我就隨便畫畫了。”

“好。”虞澤兮笑著頷首。

接過攤主遞來的筆墨,蕭偌提筆作畫,畫的卻並非人物花草,而是兩隻形狀滾圓的小動物。

左邊是一隻白色的幼狼,耳朵尖尖,麵容異常嚴肅,蓬鬆的尾巴盤在腳下,仿佛睥睨眾生。

右邊則是一隻白色的幼貓,臉蛋圓圓,眯著一雙貓眼,爪子並攏,懶洋洋打著哈欠。

看到蕭偌提筆作畫的全過程,攤主女子微微驚訝:“你畫功不錯。”

“還好,”蕭偌將畫完的紙燈遞還給對方,“已經畫好了,勞煩姑娘幫我紮上珠串和絹花吧。”

紙燈太輕,倘若想放在河中不傾倒的話,必須紮上足夠數目的裝飾增加重量。

“畫得這樣好,朕都不舍得放進河裡了。”虞澤兮盯著紙燈上親密挨在一起的小動物,湊到蕭偌耳邊道。

“沒事,”蕭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喜歡的話,等回去了我再畫一幅送你。”

虞澤兮彎起唇角,隻是碧色的眸子被陰影遮蔽,似乎有淡淡的悵然閃過。

過了亥時天上果然落下雨滴,兩人在禦水河邊放了花燈。

望著河麵上的光點逐漸遠去,蕭偌終於察覺出身邊人的情緒有些不對。

“怎麼了,”四周下著雨,岸邊放燈的人不多,蕭偌輕聲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虞澤兮回過神來,搖頭道:“沒有,隻是大婚當日皇後儀仗需要從家中離開,朕想著今晚正好出宮,不如順道將你送回府去。”

蕭偌先是愣住,隨即恍然。

的確,兩人馬上就要成婚了,他如今還住在宮裡確實有些不合規矩。

……要分開了。

“也行,那便先回侯府去吧。”蕭偌頷首道,上了馬車,示意侍衛往宣寧侯府的方向行去。

虞澤兮眯起眼眸,不悅捏住他的臉頰。

“看你這迫不及待的模樣,怎麼,就這麼舍得同朕分開?”

蕭偌冤枉,捂住臉頰道:“不過才分彆幾日,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虞澤兮緊盯著他,莫名有些氣悶。

半晌才感覺對方輕推了自己一下,剛以為這人是要服軟了,就聽見蕭偌道。

“那個,我大婚典禮的草圖還沒畫完,能把吳畫師送過來一起陪我嗎?”

虞澤兮:“……”

蕭偌笑容殷勤,繼續扯住對方的袖角:“還有,幾日不回宮,我怕小十五想我,不麻煩的話,順便把小狼崽也一起送過來吧。”

今晚出宮匆忙,蕭偌其實還有幾樣東西沒有帶回家,作畫的筆墨,慣用的碗筷,喜歡的擺件。

還有明棋,小太監辦事利落,剛好蕭偌有些事需要對方幫忙跑腿。

可惜還沒等蕭偌開口,一個陰影突然壓來,將他所有沒說完的話都堵了回去。

半個時辰後。

提早接到消息,在雨裡等了許久的蕭行舟望著自家兄長的模樣,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說大哥,您和皇上是有多難舍難分啊,居然連衣裳都扯破了。”

瞧這嘴角和領口,蕭二公子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蕭偌:“……”嗬。

雨勢越下越大,蕭行舟幫蕭偌撐著絹傘。

府門緊閉,門外的馬車卻始終沒有離開。

雨水落在車簾上,董敘靠到車窗跟前,小聲道:“皇上,蕭公子已經回府,咱們也該回宮去了。”

車裡的人沉默無聲,隻是似乎透過車簾的縫隙,靜靜凝望著不遠處漆紅的大門。

“皇上?”

董敘想說您實在舍不得的話,不如便在侯府裡留宿一晚吧,左右先前也不是沒有過,估計宣寧侯也不會多說什麼。

“……走吧。”虞澤兮道。

董敘輕歎口氣,沒再多言,招呼駕車的侍衛啟程。

蕭偌原本還覺得兩人暫時分開也沒什麼,畢竟成親後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完全沒必要為了短暫的離彆傷懷。

然而等到一個人安靜下來,蕭偌便開始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了。

已經是亥時末,虞澤兮睡得晚,往常這個時候多半還在忙碌公務。

蕭偌也習慣晚睡,有時不作畫了,便會借口看狼崽跑到紫宸宮去,在對方身旁打發時間。

給狼崽喂食,幫大一號的白狼梳毛,或者在兩隻毛絨絨的包圍下,靠在書案邊上,看他怎麼也看不懂的奏折。

長篇大論不知所雲的奏折實在比安神香更能催人入眠。

自從有了這些折子,蕭偌睡眠大好,甚至連睡前的甜酒都少飲了許多。

“你說,我是不是有些太過黏人了?”

算了下自己主動去寢宮的次數,蕭偌問正在整理花枝的鈴冬。

鈴冬神色不解:“黏人?還好吧,感覺應當是皇上比較黏著您才對。”

蕭偌意外,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回答。

“公子不知道,”似乎早想要吐槽了,鈴冬倒豆子一般開口道,“明棋每晚都想各種法子叫您去紫宸宮,炭火不夠了,香丸受潮了,畫紙用完了。”

“還有啊,奴婢已經聽宮裡人說了,過去皇上根本不讓白狼睡在寢宮,說白狼漫山亂跑,洗起來麻煩,容易將床鋪弄臟。”

“如今可好,自從公子進了宮裡,那一大一小的白狼隻差沒直接住在寢宮了,就為了勾得公子時時過去。”

心機,實在是太心機了。

蕭偌聞言忍笑。

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不過也是,虞澤兮生性潔癖,能忍耐著與狼崽同吃同睡,大約也是費了不小的努力。

想著心事,那邊鈴冬已經開始收拾宮裡送來的書箱,剛整理到一半,忽然從最裡麵取出枚熟悉的玉牌。

舉在燈下瞧了瞧,鈴冬奇怪道:“咦,這不是先前公子給皇上準備的生辰禮物,怎麼還沒送出去嗎?”

蕭偌倒吸口涼氣:“……”

救命,完全忘了這件事了!

子時初,大半宮燈都已經熄滅,整個紫宸宮內落針可聞。

虞澤兮背著手,站在紫檀琉璃的宮燈旁,望著被微弱火光照亮的一張草圖。

草圖是蕭偌白天在禦書房裡畫下的那一幅,身穿大婚禮服的兩人相對而立,手中各執一隻係著紅繩的酒瓢。

與剛入宮那會兒相比,如今蕭偌的畫技已然越發純熟,尤其是在繪製人像時,眉眼輪廓,身形體態,仿佛鏡中寫影般氣韻生動。

虞澤兮盯著畫中的蕭偌,像是又回憶起當時的景象,深碧色的眸子裡溢出一絲暖意。

“皇上,”身後董公公麵容悲戚,幾乎啞著嗓音道,“既然離婚期隻有幾日了,您為何不乾脆等到大婚之後再行醫治,若是真有萬一,也不會……”

留下遺憾。

“之前讓你辦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虞澤兮沒有回答,目光依舊落在眼前的畫稿上。

“皇上放心,是老奴親自去盯著的,都已經安排好了。”

董敘欲言又止,還想再勸,卻被對方抬手攔住。

“行了,叫馮粲將最後一碗湯藥呈上來吧。”

寢殿外間,馮禦醫跪在地上,手中的玉碗幾乎舉過頭頂,濃黑腥苦的湯藥在碗中微微搖晃。

白狼發出陣陣哀鳴,似乎強忍著想要將藥碗打翻的衝動,利爪用力刨著地麵。

“沒事。”虞澤兮輕聲道。

他揉了揉白狼的腦袋,望著畫中身穿婚服的兩人,接過馮禦醫遞來的藥碗仰頭飲儘。

第63章

夜色深沉,窗外傳來細碎的雨聲。

蕭偌靠坐在床邊,手裡摩挲著剛才翻出的玉牌,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第二日用過早飯,蕭偌將玉牌收進懷裡,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叫門房幫我準備車駕,我等下要去趟宮裡,把玉牌拿給皇上。”

鈴冬愣了片刻,疑惑道:“也不用這樣急吧,左右皇上的生辰都已經過了,公子晚些再送也是一樣。”

“不行,”蕭偌堅定搖頭,“再晚些就要大婚了,成親之前送,和成親之後送,怎麼可能一樣。”

鈴冬雖然不解,但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幫蕭偌換了外出的衣裳,便叫小廝去知會門房,準備幾人回宮的馬車。

然而鈴冬發現,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簡單。

門房很快傳話過來,說奉侯爺之命,不能為大公子準備回宮的車駕。

鈴冬滿臉愕然,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

“這是……怎麼了,侯爺是不打算讓公子出門嗎?”

彆說作為未來的皇後,除了皇帝之外,根本無人有權利將蕭偌困在家中,就說作為蕭偌的父親,宣寧侯有什麼理由要冒著大不敬的風險,將自己的兒子禁足在府內。

完全沒有道理啊。

“父親呢,今日可還在侯府?”蕭偌皺眉問。

雖然不是休沐日,但為了處理月初的大婚事宜,宣寧侯的確還留在家裡。

隻是見到蕭偌,宣寧侯的態度仍舊沒有絲毫改變,反而神色強硬道。

“彆鬨,沒空閒給你回宮去送東西,爹已經安排了馬車,等下就送你到京郊外的老宅祭祖。”

祭祖?

蕭偌聽得疑惑,蕭家原本也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僅剩的幾個族人也早與家裡斷了聯係。

至於祭祖就更談不上了,如今蕭家的先祖牌位都已經被挪到侯府之中,去京郊祭拜什麼,祭那間連房梁都不剩的破舊老宅嗎。

“讓你去就去,”宣寧侯麵容冷硬,根本懶得與他解釋,“這是規矩,既然你已經收拾好了,也不必再繼續耽擱了,現在便啟程吧。”

宣寧侯是武將出身,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沒再有任何廢話,喚來小兒子蕭行舟,便將蕭偌直接送上了馬車。

比起“送上”,“押上”其實還更準確一些。

然而父親越是態度強硬,蕭偌越覺得這裡麵有什麼古怪。

宣寧侯性情耿直,向來不懂什麼彎彎繞繞,更不擅長與人撒謊。

蕭偌能看得出,在對方冷硬的外表之下,滿是遮掩不住的糾結與躲閃。

被押上馬車之前,蕭偌暗自環顧四周。

負責送他去京郊外的共有兩隊人馬,一隊是皇上派來他身邊的守衛,一隊則是宣寧侯從手下抽調出來的親信,加起來足有百餘人。

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且即便逃過了守衛,也要另外想法子進到宮裡,相比較起來,如何混進皇宮才是最困難的。

蕭偌忍不住咬牙,他已經確定,能叫父親將自己禁足在家中,背後必然有虞澤兮的指使。

……到底是因為什麼。

正生著悶氣,忽然有人扯了扯蕭偌的袖口,並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迅速在他掌心裡畫了個圓圈。

是蕭行舟。

畫圓圈的意思是,這裡人多不方便,有事等下再說。

蕭偌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沒再有任何反抗的舉動,被侍衛扶著上了馬車。

蕭家老宅坐落於京郊外三犁村內,背靠矮山,由於疏於打理,四周雜草叢生。

整個宅院隻有一名年長婦人負責照看,交了鑰匙後,便回村裡忙碌自家田地的農活了。

“如今正值秋收,村裡人都有農活要忙,想要修繕老宅的話,恐怕要另外尋人手才行。”

檢查了周遭的情況,為首的侍衛找到蕭偌,語氣為難道。

蕭偌四外打量,卻是並不在意:“都已經破敗成這樣了,照我看也不必找人來修了,清理乾淨路邊上的雜草,能正常進人就行。”

“對了,我看這回帶來的守衛不少,正好你們隨便分配下人手,估計用不了半日便能打掃乾淨了。”

領頭的侍衛聞言愣住,他們是侍衛,不是雜役。

況且上六軍的兵將,隨便拎一個出來都不會是普通的家世,若蕭偌當真隻是侯府大公子,他們說什麼也不可能答應。

然而蕭偌是未來皇後,他們即便有氣,也隻能憋著。

偏偏蕭行舟還在一旁拱火,抱著雙臂,紈絝範兒十足道。

“是啊,我大哥說得對,你們人多,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幫忙去清清雜草吧,早點都弄完了,我們也好早些回去。”

“是。”

領頭侍衛深吸口氣,最終還是頷首,點了身邊幾名手下去裡麵清理宅院。

眼見守衛散去,蕭行舟連忙將蕭偌拽去一邊,快速壓低聲音道。

“我昨夜睡得晚,在屋頂聽到爹和董公公的談話……”

“屋頂!”蕭偌差點被嗆到,“你睡不著跑去屋頂做什麼?”

“彆打岔,”蕭行舟拉了他一把,語氣焦急道,“爹在房裡,我不敢靠得太近,隻大概聽到幾句,似乎是皇上的情形不太好,怕連累到你,所以叫爹先將你送出京城。”

“後續若是無事的話,便正常舉行婚儀,若是情形不對,便將你帶去外麵,或者是在南方尋一座城鎮,或者是送去聿州梅老那邊。”

“你不是一直想要拜梅老為師嗎,據說皇上專門在聿州給你購置了莊園和田地,保證你可以在那邊衣食無憂。”

蕭行舟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感歎。

雖然他並不願大哥與皇帝在一起,但憑良心說,皇帝對自家大哥算得上情深義重。

不僅在病重之時替大哥考慮了所有的退路,甚至聽昨晚董公公的意思,所有賞賜給侯府的聘禮和嫁妝都無需退回,而是儘數交給蕭偌,作為他未來生活的保障。

“皇上怎麼會突然病重?”蕭偌根本不聽對方的絮叨,直接抓住重點問。

“這,我也不清楚,”蕭行舟搖頭,又謹慎瞧了瞧四周,“不過碰巧聽了一耳朵,按照董公公的意思,皇上似乎用了某個冒險醫治的藥方。”

“能治好了自然萬事大吉,若是治不好了,說不準反而會迅速惡化,甚至危及到性命……我就不明白,皇上為何非要趕在大婚之前去冒這種風險。”

蕭偌沉默不語。

也許在虞澤兮看來,隻要沒有舉行婚儀,自己便還有脫身的餘地。

“怎麼辦,”蕭行舟拉著蕭偌,麵上透出擔憂,“不如我再叫人去打探一下吧,也好儘早做足準備。”

“我要進宮,”蕭偌穩了穩心神道,“……你去想辦法引開守衛,帶我回宮。”

“啊?”蕭行舟一隻手指著自己,不敢置信,“您讓我帶您回宮,不是,大哥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蕭行舟簡直要崩潰了。

那可是皇宮大內,不是京郊的街市,彆說是私闖皇宮,便是隨意打禦街跑過,都有可能被守門的暗箭射成篩子吧。

“我有皇上禦賜隨意進出內廷的腰牌,”蕭偌冷靜分析,“你如今在天樞衛任職,而天樞衛原本就負責內廷與外朝的守衛,隻要操作得當,未嘗不能蒙混入宮。”

蕭行舟心肝亂顫,不過對上自家大哥懇求的目光,隻能將沒說完的話都吞了回去。

“我沒求過你什麼,幫我這一回。”蕭偌緊攥著他,仿佛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蕭行舟深吸口氣,最終發狠似的咬了咬牙道:“好!”

“大哥等著,我去想辦法將侍衛引開!”

紫宸宮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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