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願嫁(1 / 2)

第二章

“什麼?”

“你要嫁那寧遠侯江恕?”

虞妃和豫王一愣,皆以為聽錯了,語氣滿是驚訝。

常念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不過片刻,她抬起頭來,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母妃和兄長,認真重複道:“嗯,我願嫁江恕。”

虞妃一下子蹙緊眉頭,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冰涼涼的,又去握她的手,也是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當即轉身吩咐:“房嬤嬤,速速去請許太醫過來。”

立在一側伺候的房嬤嬤聽令,這便急忙出去了。

豫王憂心地替常念把錦被往上拉了拉,也皺眉道:“阿念,你大病初醒,都開始說胡話了。要嫁也是嫁舒世子,你不要命了?那西北大漠怎能去?”

常念慢慢垂了頭,聲音細小,卻異常堅定道:“母妃,哥哥,我沒有犯糊塗,更沒有說胡話。”

倘若至親至愛都因她喪了命,她還要這條命來作甚?

常念深知,那夢中的一幕幕,不是夢。錐心的痛如鯁在喉,生離死彆仿若昨日。

如今,她回到一切悲劇尚未發生之時,疼她護她似心肝的母妃和兄長就在跟前,無論如何,嫁誰,她也決不會嫁舒衡,更不會讓一切重蹈覆轍。

一陣沉默後,虞妃歎了口氣,心疼地把女兒抱進懷裡。

豫王在一旁寬慰道:“你身子本就虛弱,此番落水受寒尚未痊愈,最忌憂思多想,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有哥哥在,旁的事你隻管放心。”

常念卻從虞妃懷裡抽出身來,思忖再三,道:“哥哥,若我說此番落水並非是意外……”

“什麼?”虞妃大驚。

豫王聞言作勢便要起身,怒問:“是誰搗鬼?你隻管說給哥哥聽,本王定要捉了她丟進寸心湖不可!”

常念急忙拉住他,回憶道:“那日傍晚,我與春笙從勤政殿回來,途徑寸心湖,見湖中有紅光,便走近多瞧了兩眼,哪知走近竟雙雙滑了腳,身後忽有一雙手用力推來,才栽進湖裡。當時恰逢夜幕,情況緊急,瞧不清那人是何麵貌,隻隱隱聞到牡丹氣味。”

牡丹……

虞妃臉色微變。

整個皇城,隻有長春宮那位獨愛牡丹雍容華貴,因著象征皇後正宮之尊榮,除非帝王賞賜,彆的宮裡鮮少有。旁人不知,虞妃卻知皇帝嫌牡丹香氣太濃,平素就極少觸碰,更彆提主動賞人。

而阿念自幼對氣味尤其敏感,絕不會聞錯。

“是皇後!”豫王攥緊了拳,“她還嫌害的你不夠苦嗎?”

常念眸光暗了暗,“請哥哥細想,這節骨眼,她為何要如此冒險?”

兩張求娶朝陽公主的奏折才遞上來不過三日而已。

豫王擰眉深思。

常念看了看母妃,又問:“女兒知曉,父皇有意讓女兒與西北寧遠侯聯姻,可若真是皇後娘娘……她出此下策叫我落水大病,豈非是想阻止?”

虞妃柳眉一皺,冷笑道:“那個毒婦恨我入骨,何曾會有這種好心?當年若不是她作歹,你又怎會早產?依母妃瞧,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常念若有所思道:“既知那人此般作為是居心叵測,想必背後所謀求的危及甚廣,如今也隻是我猜測,並無實實在在的證據,萬望母妃兄長沉住氣,莫要因小失大,且再耐心瞧瞧,那人究竟要耍什麼花樣。”

虞妃一怔,與豫王相視一眼,眼神微變,竟不約而同想到了奪嫡之爭。

老皇帝年過五十,身子自是比不得從前,膝下兩位皇子皆以成年,東宮太子卻遲遲未立,一山容不得二虎,前朝後宮表麵一派祥和,實則暗藏洶湧。

若要綢繆,必是排除異己……

正說著話,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虞妃對兒女搖搖頭,及時止住了話。

皇帝身穿一身明黃天子朝服,身後烏壓壓一群太監跟隨。因為行步著急,他腰上係的玉佩和錦囊前後晃著,甫一進殿來,瞧見虛弱依靠在榻上的女兒,不由深深蹙眉,走近問:“朝陽,你身子如何了?請太醫來瞧過沒有?”

常念掀開被子要下地回話,皇帝忙擺手道:“你還病著,莫要亂動了。”

常念揚唇笑了笑,因多日昏迷,她唇色淺淡,泛著蒼白,彎起笑時,那笑也多了幾分羸弱:“多謝父皇關懷,兒臣已無大礙——”

話未說完,她忽然掩唇小聲咳嗽起來。

虞妃福身見過皇帝,忙上前輕輕給她拍著後背順氣,一臉憂慮。

外間,房嬤嬤領著許太醫進來。

見狀,許太醫忙叫宮女去關上窗戶,一麵叮囑道:“公主身體虛弱,入秋後天氣轉涼,近日要仔細照顧著,看好門窗,萬不能再吹了風。”

許太醫話音落下,殿內卻是倏然靜默下來。

虞妃回身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卻若無其事地笑笑,揮手叫許太醫上前看診:“太醫院多的是醫術精湛者,許太醫,你們研究拿出一個方子來,要用什麼珍稀藥材隻管去取,朕記得西域進貢一株千年靈芝,北疆進的上好人參也在,一並拿來入藥給朝陽補身子罷。”

常念垂下眼睛,不安地揪住被角,聲音也變得低低的:“承蒙父皇厚愛,然兒臣久病不愈,外頭都說……”

“胡說什麼?朕的掌上明珠,再多靈丹妙藥都值當!”

說著,皇帝安撫地拍了拍小女兒的肩膀,掌心下的瘦弱纖細卻叫皇帝一頓。

這樣單薄的身子,好似再用力些,便要捏碎了。

常念一無所覺,搖頭努力揮散那些古怪的情緒,親昵地回握住皇帝的手,模樣乖巧:“父皇,您彆光顧著兒臣,您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入秋夜涼,批折子時可不要光喝涼茶吃冷酒,藥湯好苦,兒臣不想您喝。”

她聲音柔軟清淨,含著些因感動而禁不住哽咽的哭腔,一張絕美的側臉籠罩在半半暗的光線裡,瓷白勝雪,細膩如玉,脆弱又精致,格外招人心生憐愛疼惜,尤其是這般孝順貼心,隻叫人心裡頭發軟,恨不得什麼都滿足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