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哄(1 / 2)

第十四章

常念從前的糗事可不少。

因體弱多病,七歲前她都不曾出過永樂宮,那時便以為這世間隻永樂宮這麼大,世上的人除了父皇母妃和兄長外,便剩下那些宮女和太醫,後來欽天監大師監測風水,為她劃出與五行命格相宜的風水寶地,也就是現在所居的瓊安殿,方才知曉,天地之大,她不過爾爾;

又譬如,病得重時,總覺自己熬不過去了,她握著筆歪歪扭扭寫了好些遺言交給春笙保管,至今,都存了有一整箱子的“遺言”;

再還有,她瓊安殿的床榻前總掛著幾副畫像,分彆是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每夜入睡前必要虔誠禱拜一番,祈禱她莫要生病莫要生病,虞妃勸過好幾回,那麼幾張畫像明晃晃掛著,嚇都嚇死人了,還如何就寢?

於是,她改為壓到床底、枕頭下;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平日裡常遠就沒少笑話她,還同宋婉說起過!不過宋婉是她親嫂嫂,也就罷了。

可如今,或許另一個陌生男人也都知曉了,且這人,是江恕。

光是這麼想著,常念心中便如火燒火燎般不安忐忑起來。

哥哥那個大嘴巴,要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她必要一整年都不理他!

氣歸氣,這會子,常念一眼不眨地盯著那邊常遠和江恕的動靜,偏偏街巷嘈雜不停,想聽的時候什麼也聽不見。過了一會子,常遠還沒回來,她按耐不住了,正欲打發春笙下去瞧瞧,卻見,江恕邁著大步子朝車架走來了。

那一瞬間,千萬種想法齊刷刷地從腦袋裡崩了出來:

他過來做甚?

難不成真是來看她笑話的?

還是他也要去皇宮,又湊巧順路?

不論如何,她都!好!!丟人啊!!!

江恕哪裡知曉朝陽公主胡思亂想快把自己折磨哭了,他人高腿長,不過片刻便走到車架旁,屈指輕叩車窗。

那有節奏的響聲傳來,常念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這便端坐好,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又動了動僵硬的唇角,才示意春笙打開車窗。

車外人來人往,熙攘熱鬨,她漂亮的臉蛋上掛著大方優雅的笑容,隔著四方窗格對男人頷了頷首,淡定得恍若無事發生:“寧遠侯也在此,真是巧。”

哪料江恕垂眸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不巧。”

常念:“……?”

她笑容微微凝滯,不過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也並未顯得十分驚訝,直覺他還有話未說完,隻穩住心神,靜候他出聲。

江恕道:“王爺府中有客,恕受托送殿下回宮。”

簡明扼要的一句話,分明字句認識,也都聽清了,可這意思……

常念卻是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往茶舍方向看去,果然,哪裡還見常遠身影?

哥哥竟轉手將她送人了?還叫彆人代為傳達?

而且,關鍵,“侯爺回京不久,又身兼重任,公務繁忙,如此可會耽誤?”常念猶豫的語氣中帶著些委婉。

“無礙。”江恕沉沉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將常遠買的小食一類放到車窗小台上,而後翻身上馬。

馬匹高大,與車架齊行的時候,常念需要微微仰頭才看得到他,然,從這角度看去,隻襯得男人淩厲的側臉線條越發疏冷剛毅,真如日前春笙所言,寧遠侯不說話時,頗為凶狠冷酷,看著極不好相處。

且他說話本就極少,莫名予人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命令感,那是常年身居高位、發號施令養成的威嚴和壓迫,已然融入骨血身軀,舉手投足,無不是。

既如此,常念也不說旁的客套話了,隻道:“有勞寧遠侯,便出發罷。”

江恕“嗯”了一聲,隨後吩咐車夫驅馬。

放在小台上的小食則被春笙收了起來。

馬車保持著不快不慢的平穩速度前行,倒也相安無事,隻半路時,常念忍不住探出半張小臉,試探喚了一聲:“侯爺?”

江恕垂眸看下去,眉尾微挑:“嗯?”

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常念的目光竟不自覺地躲避,她撥弄著車窗簾子的流蘇穗,佯裝不在意地問:“哥哥走的匆忙,可還跟侯爺說過什麼嗎?”

江恕眉宇微皺,視線落在她白皙纖細的手指上,他勒住韁繩的掌心寬厚而粗礪,此刻微用力牽扯,駿馬速度慢了下來,卻許久不聽他回話。

街巷仍是車馬人.流絡繹不絕,隻他們這一方小天地,好似被隔斷開,唯餘無限的寂靜蔓延。

常念覺著好生尷尬,絞著流蘇穗的手心不知何時已濡濕一片,心道這寧遠侯果真沉默寡言是個冰冷性子,她真是沒話找話平白給自個兒找了個大尷尬。

常念輕咳兩聲,正欲找個話頭給自己圓回來。

下一瞬,卻聽江恕意味深長地問:“還?”

常念根本沒曾想他會揪住這一個“還”,一時竟愣了愣,可慢慢的,雙頰紅透了。像是心底那點小九九被江恕剝開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反複剖析。

難堪、羞赧,又懊悔。

可心裡虛,外表便越要強,常念挺直了腰板,理直氣壯道:“本,本公主也就隨口問問,侯爺不答便算了,這般嚴肅作甚?又不是斷案審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