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大婚(下)(1 / 2)

權臣嬌寵掌上珠 酒時醒 14483 字 4個月前

第二十二章

江家自封侯加爵以來, 子孫世代盤踞西北,守護邊塞安寧,此番回京, 江恕隻帶了數位將士及隨從,族中長輩並未隨同。

說起來, 自當年老侯爺戰死沙場,侯夫人悲痛欲絕跟著去了, 如今西北侯府中正兒八經的長輩隻剩一位,便是八十高齡的江老太太, 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骨禁不起舟車勞頓,隻得安心留在府中等候孫兒孫媳。

當初禮部商議拜堂禮序時,也考慮到京城寧遠侯府並無長輩高座,規矩是人定的, 既不合時宜, 便合意改製,改為在合歡殿中以皇帝虞貴妃為長, 拜堂成禮, 遂再隨迎親車架回侯府。

常念由禮官牽引至合歡殿時,皇帝虞貴妃已端坐於上首高位,殿堂張燈結彩,布置喜慶,自她進了殿,禮官開始在前方宣讀吉言。

常念頭上的鳳冠首飾一類委實太沉了些,加之吉服雍容繁瑣,曳地裙擺華麗鋪展開,便不好多動。她一手拿了鸞鳳和鳴團扇虛虛遮麵, 另一手握住紅綢,隻知紅綢另一端是她夫君,然她夫君今日著喜袍是何等器宇軒揚都沒好好瞧上一眼。

吉言畢,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及至夫妻對拜,她才堪堪透過團扇看了夫君一眼,上了脂粉的臉頰又紅了些。

成親禮畢,便是拜彆雙親,隨夫婿出宮了。

皇帝看著一對新人走近前來,心中感慨萬千,情深意切地叮囑幾句夫妻和美之詞,便轉頭看了看虞貴妃。

虞貴妃匆匆拿帕子擦了眼角,才抬起頭來,柔聲道:“該說的你們父皇都說了,來日方長,現下莫要誤了良辰吉時,上花轎去吧。”

縱是這般說著,她卻起身握住常念的手,眼眶濕潤,久久舍不得放開。

見狀,身側的房嬤嬤及春笙等人都不禁紅了眼。

常念眼睫輕顫,幾經隱忍還是掉了眼淚,哽咽著低聲說:“娘,女兒三日後歸寧就回來看您,彆哭,您一哭女兒也要哭,待會哭花了妝,好醜的……”

聽這話,虞貴妃不由破涕為笑:“我們阿念是最美的新娘子,誰敢說醜!”

而後轉為看向江恕,微微肅了神色:“賢婿,今日本宮將阿念交給你,你定當如嗬護愛惜自己一般愛護阿念,若日後叫她受了半點委屈,可仔細本宮親自問罪於你。”

江恕拱手恭敬道:“還請母妃放心,殿下若有半分差池,恕自當請罪。”

皇帝笑了兩聲,忙上前攬住虞貴妃肩頭道:“阿念大喜的日子說什麼罪不罪的,賢婿為人朕心裡是有數的,愛妃放心!”

虞貴妃輕輕點頭,心知千言萬語說不儘,到底還是不舍地放開了手,目送一對新人攜手出了合歡殿。

那瞬間,心都空了一塊。

老皇帝好一陣安撫,心想閨女出嫁,他的虞兒便哭成這樣,來日閨女和賢婿離京回西北,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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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長長的迎親隊伍緩緩出了皇宮,鑼鼓喧天,鞭炮聲響,沿路都有候府小廝撒喜糖撒果子,瓊安殿這處則安排了宮人撒紅包散喜氣,孩子們愛湊熱鬨,接完一茬還要跟著隊伍跑,活潑嬉鬨,就連圍觀的大人也禁不住伸手去接。

迎親隊伍所行過的幾條街道人山人海,小販們生意也不做了,都想一睹西北名將的英姿風采,更有甚者,還有人花錢包了酒樓最好的臨窗雅座。

陣仗之大,比三年一回的科舉放榜,狀元郎長街打馬而過還壯闊幾分。

那望不見儘頭的嫁妝及彩禮可是百年難一遇。

常念端坐在花轎中,聽著外頭歡聲笑語,熙攘吵鬨,心裡欣喜,忍不住拿團扇輕輕掀了車簾一角看去。

前麵不遠處,江恕騎在駿馬上,隨行迎親的還有西北來的眾將士,個個身材高大威猛,打馬遊街而過,堪比一道獨特的風景,賞心悅目之餘,她卻是一眼認準了那個挺拔如山嶽的背影是她夫君。

紅衣玉帶,墨發高束。

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

若不看那張總是漠然疏淡而顯得冷酷無情的臉龐,她夫君真是無一處不俊,令人匆匆一眼便要臉紅心跳。

唔,此刻的朝陽公主垂著眼睛,已然是臉紅了。

春笙夏樟二人掩唇輕笑,忙幫她把簾子壓好,隻道:“殿下,今夜您大可點燈細細看呢!”

“貧嘴!”常念佯裝生氣,一下坐了回去,飛快拿團扇遮住紅顏。

可同時也想起來,她夫君生性冷淡,今晚洞房花燭夜隻怕……

無妨,無妨!左不過她也沒看那勞什子的春.宮圖,感情急不得,待她慢慢培養,自然有水到渠成那日。

隊伍往寧遠侯府行去了,熱鬨似有餘聲回繞,久不平息。

京安大街的萬寶齋門口,卻有一身形搖晃的醉漢拎著酒壺跌坐地上,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花轎,忽然發了狠地拿酒壺擲去。

路過的有認出這人來,不由驚訝道:“舒世子?你今日不是與陸家小姐成親,怎這副邋遢模樣喝閒酒?”

有知情地答話:“成什麼親啊,聽說陸家把聘禮都退回去了,甚至揚言她們小姐就是隨便嫁一匹夫也絕不會進舒家的門。”

“竟有此事?”

眾人一陣唏噓,圍著舒衡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舒家被家世地位不及自己的陸家退婚,想必內裡緣由不簡單,再觀向來風光霽月、受京城貴女追捧的舒世子,當街耍酒瘋,滿目嫉妒,哪還有半點貴公子儒雅氣派?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流言蜚語及唾沫星子就將舒衡淹沒。

這一幕,誠然都在江恕預判內,一步一步,他的手段才使出三分而已。

……

寧遠侯府,花轎已經到了。

門口鞭炮聲聲響,迎接這尊貴的女主子入府。

常念被眾人擁簇著帶到後院新房,與江恕並排坐在灑滿紅棗桂圓蓮子的床榻上,而後有老嬤嬤過來主持禮儀。

老嬤嬤眉慈目善的,先拿剪子各取了兩人一縷頭發,紅繩纏繞打結,置於香囊中,交給她,朗聲笑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還請侯夫人將此信物保管。”

常念小心側身看了一眼江恕,漂亮的眼睛裡含著些詢問之意,隻見江恕微微頷首,她彎起唇角,正要伸手接過,誰知此時,男人的大掌也敷了上來。

手心手背相碰,滾燙的輕顫中,好似撞出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常念微微怔了一下。

老嬤嬤見狀,忙笑道:“恩愛兩不疑,自是我們侯爺與侯夫人一同保管信物!”

外頭圍觀的親眷夫人們紛紛叫好。

江恕握了握她的小手,將錦囊一同拿過來,放到枕頭下,他神色始終平平淡淡的,但方才的舉動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常念手心濡濕,緊張摻著羞澀,也不知該不該抽開手。

好在此時嬤嬤引人端來合巹酒,道:“請侯爺侯夫人共飲此合巹酒,日後年年歲歲常相伴,百年好合到白頭!”

江恕抬手接過那兩個用紅線相牽的酒瓢,一半遞給常念。

便有人忍不住打趣道:“想不到寧遠侯也有這樣體貼入微的時候,殿下好福氣!”

聞言,常念接過東西的指尖都在發燙,當然,於外人眼中,她自是端莊優雅,與江恕同飲了酒。

酒液溫和滋潤,像是有甜棗的清香,甜津津的,她下意識舔了舔唇角,仿若意猶未儘。

江恕眸光微閃,遂不動聲色放回酒瓢。

到此,一應禮儀流程便算是完成了,嬤嬤笑著領眾人有序退下,春笙夏樟則立侍一旁,等候吩咐。

前院賓客都已隨禮登門祝賀,宴席待開,作為新郎官的寧遠侯自然需要去應酬一二,不過他默了一瞬,起身先吩咐春夏二人道:“替侯夫人取了鳳冠首飾。”

“啊?”常念不禁一愣。

江恕看著她:“不沉麼?”

常念:“……沉。”

她頭皮都發麻了。

可,這整整妝扮了一早上呢!大婚僅此一回,他都還沒好好瞧一眼她驚為天人的絕世傾城美貌,哪能取?

想了想,常念溫聲細語地補充道:“不沉的,侯爺先去前院應酬吧,這裡有春笙她們照料。”

如此,江恕便不再多說什麼了,臨走前交代了一句“衣食沐浴一類,派人去找張嬤嬤即可。”

待確定他出了門,常念才鬆了口氣般地垮下肩膀,唯恐亂了發髻,還用兩手小心扶著。

春夏二人立時上前,一左一右地替小主子捶肩捏腿。

“殿下,您餓了沒有?”

“身子可乏了?”

“頭可疼?”

“還是奴婢們先替您取了首飾沐浴?”

“大可不必!”先前幾句她都來不及答,隻這最後一問,脫口而出便否了。

這大婚吉服鳳冠霞帔她便是即刻累死了也不要取!

不過,餓是餓了,乏也是乏了。

春夏二人素來知曉她們殿下是什麼性子,聞言便分了一人去找張嬤嬤拿些吃食來,一人替她揉了揉額頭。

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闔府上下自是儘心伺候,無半點怠慢,加之先前侯爺有吩咐,廚房早備好了點心參湯,不到一會子便端了上來。

常念見張嬤嬤麵善心熱,是個話嘮嘴,便問:“嬤嬤,先前飲的合巹酒,本公主覺著滋味甚好,你可知是什麼酒?”

張嬤嬤哎呦一聲,激動得拍手道:“您可算問對了,合巹酒是侯爺特地吩咐換了果酒的,您去年不是給侯爺送了一筐甜棗來?咱們侯爺不愛吃甜口,但是您一番心意,也格外珍重,聽聞府上新來的廚子會釀果酒,便將甜棗入酒,塵封酒窖釀造至今,特特等著大婚派上用場呢!”

常念頓了一頓,頗有些驚訝。

他竟那麼早就安排好了大婚的事情?還記得那時候父皇尚未宣告他們的婚事,一切皆有變數。

張嬤嬤又絮絮叨叨給她說了許多侯府的事情,包括府上幾口人、地皮多少、哪處是什麼地方作什麼用、種了什麼花什麼樹、廚房的廚子都有什麼手藝……十分詳儘。

當然,侯府雖比不得皇宮,但在京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宅子,奢華雅致,靠腿腳一日都走不完,說多了她也記不住。

隻知曉她們如今在的院子名為朝夕院,修建於候府地理位置最佳的東北角,冬暖夏涼,出了院子不到一盞茶功夫,便是侯爺日常處事辦公的書房,院內設有小廚房、暖閣及一小書房,花廳水榭風景優美,一應布置全是按瓊安殿來的。

張嬤嬤還說,這是侯爺一回京就吩咐人開始修建了的。

於是常念更為驚訝了,再想他先前利用舒衡對付皇後一事,隻覺江恕此人,深不可測,若有一日真要起兵謀反,隻怕她們常家江山難保。

可越是這樣的男人,越值得敬畏欽佩,而非猜忌。

說話間,外邊天色漸漸暗了。

張嬤嬤退下後,常念倚著榻邊小憩了一會。

就連江恕回來,也不曾察覺。

春笙夏樟打心底畏懼寧遠侯,也不敢多言,隻輕聲退出了寢屋,輪換著去用了晚飯。

江恕搬來一張椅子在榻邊坐下,見她睡得沉,他也不叫她,不甚熟練又難得小心翼翼將她頭上的鳳冠珠簪一一拔下,隨後瞧著她額頭上被壓得泛紅的一塊肌膚,劍眉蹙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