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真香(1 / 2)

第三十章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常念心想她一弱女子,這會子跟“江糙漢”硬碰硬碰到底實在吃虧得很。

今日這筆仇算是被她拿小本本記下了。

他們來日方長!

江恕一路將她抱到朝夕院才放下。

一眾仆婦們見狀都忍不住笑了, 動作麻利擺上膳食, 遂輕聲退出去。

常念坐下,看了眼各色菜品,目光再移到江恕那張俊美而冷硬的臉龐,冷哼一聲:“侯爺就是大騙子,先騙了朝陽身心, 哄了朝陽開心, 這就翻臉不認人了,虧朝陽以為侯爺是那可托付終身的好夫君, 誇讚你的溢美之詞快有一本書厚了。”

“是麼?”江恕語氣淡淡,夾了一塊蒸鱸魚,挑去了魚刺,給她遞去。

見狀,常念下意識張了張嘴。

江恕手上的動作微一頓。

這嬌氣包,

然, 將要放在她麵前碗碟的魚肉,還是沒脾氣地遞到她嘴邊, 見她乖乖吃了,江恕劍眉舒展,問:“如何?”

魚肉鮮嫩, 湯汁入味,味道還不錯。

然常念默了默,隻一臉嚴肅地答:“勉勉強強吧。”

隨後江恕又夾了一塊魚肉挑刺,常念忍不住瞄了兩眼, 眼看他抬手,她也乖覺,這便微微張嘴。

哪料,江恕自己吃了,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不是說勉勉強強?”

常念:“……”

她哼哼兩聲,埋頭喝麵前的雞絲粥,喝了沒兩口,又忽然抬頭,有些氣悶地道:“屬你最會作弄人了!”

江恕沒作聲,又給她夾了一塊茄子釀,許是方才那番話說的氣急了,常念看也不看就張嘴吃了進去,嚼了才知味,卻是不由得眼睛一亮。

茄子煮的軟爛,入口即化,肉沫混著濃鬱湯汁,唇齒留香。

常念舔了舔嘴唇,讚道:“這個好像蠻不錯!要是搭配蘆嬤嬤做的涼糕,滋味更好。”

江恕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不緊不慢道:“前日你不是說,茄子裡放了肉,難以下咽?”

這熟悉的口吻……

常念莫名一頓,還真是她對張嬤嬤說的,氣上頭了,看著什麼都能挑毛病,一眼瞥到茄子釀便發作了。

方才一嘗,好像倒也沒有肥肉。

常念尷尬了一瞬,到底還是不肯服氣,依著他的語氣反駁道:“日前侯爺也答應我,今兒個不也是前言不搭後語?”

江恕道:“軍規早年定下,至今實施數十年,已成定例規矩,並非本侯臨時更改。他們隨本侯回京,家中父母長輩皆遠在西北,既無聖上賜婚,私下相看易,婚姻卻非兒戲,要正式登門提親下聘豈能隨意,何況,日前我確實隻答應了你準假相看。”

他鮮少說這麼多話,語氣卻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靜,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然常念隻知,縱他有理,可她的謀算不能就此作罷,索性也不想旁的了,頗有些蠻橫無理地道:“我不管你是三百條軍規還是九百一千一萬條,反正我就是要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提親下聘,便是天大的難處,你也通通給我想個法子!不若這事便不算完。”

江恕“嗯”了一聲,難得多問了一句:“此事於你十分要緊,而非同我置氣?”

“當然要緊!”常念脫口而出,“再者,我朝陽公主像是那麼小氣的人麼?便是當真同你置氣也是你的不是。”

聞言,江恕眼簾微抬。

常念才憤憤道:“日前你好生霸道,竟就說一不二改了本公主的食譜,要知曉,即便在宮中,就拿賜婚一事來說,父皇也是再三問過我心意才定的主意,你說是不是你的不對?我雖為公主,可做什麼前也都問過侯爺的意思呢。”

說著,那股子委屈又莫名其妙湧上心頭,是落差,也有一點點失落。

常念放下湯匙,坐到江恕身邊,抱住他胳膊,腦袋靠了上去,又輕輕蹭著坐到他腿上,仰頭看著他,聲音軟了下去:“侯爺,我不喜歡彆人這樣,會讓我覺著心裡不痛快,你能明白嗎?”

江恕頓了片刻,近日雖適應了她忽然的投懷送抱,然這時候垂眸看去,竟,心軟了。

少女柔美嬌弱,精致易碎,偏生那樣的親昵裡是絲毫不設防的依賴和信任,軟軟的身子靠過來,叫人一瞬升起某種保護欲,她說的,她要的,恨不得都給她。

世人道寧遠侯一句位高權重誠然不假,自老侯爺逝去,西北軍政大權交到他手上,便是千斤重擔,幾十萬性命懸在頭頂,容不得半點差錯,凡事習慣了發號施令主宰一軍,數幾年,從未有人質疑過他的一言一行,久而久之,他的話成了不容拒絕的命令。

於掌家,亦是如此。

而今日,有人在他懷裡說“不喜歡他這樣。”

無異於沉寂了百年的冰湖驟然投下一粒石子,湖麵漣漪圈圈蕩開。

常念見他默然許久,好似走神了一般,便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侯爺?”

“嗯。”江恕抬手,動作不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就連語氣也變輕了,“若你不喜,我改便是。但於日常飲食,肉食一類不可全然抵觸,也斷不許一餐隻用糕點甜食,侯府的廚子雖比不得宮廷禦師,然手藝是不差的,你便是一道隻嘗一口,成不?”

常念勉為其難地應一聲,算是同意了。

說起來,她不吃肉,還是因為這身子,自幼便以藥湯為伴,忌葷腥,飲食宜清淡,也是因為藥湯苦,才格外愛吃甜的,後來禦膳房為討她歡喜,各色果蔬糕點花樣百出,肉食漸少,她每每都胃口大增,母妃和兄長便下意識以為她不愛吃,依著他們對她的寵愛,什麼都會順著她,一時竟不知肉味,慢慢的習慣了,也不想那滋味了,再後來,在宮宴上看見肉便煩。

直到嫁來侯府,才是平滑自然的一個大反轉。

眼下常念看著滿桌豐盛的菜肴,抵觸情緒卻忽然淡了許多,又問:“我要是頓頓吃肉,身子能養得像你一樣硬梆梆的麼?”

江恕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掂量一番,頗為無情地直言:“不能。”

“哦。”常念有些沮喪地靠上他結實寬厚的胸膛,百般無聊,左蹭右蹭,一邊道:“不過想想方才吃的蒸鱸魚及茄子釀與雞絲粥,憑心而論,味道確實不錯,若為滿足口腹之欲,也不是不行,此去西北,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

江恕倏的垂眸看了她一眼,眉心漸擰:“你說什麼?”

常念搖搖頭,乾脆不去想那些了,理直氣壯道:“我說,吃魚你需給我挑刺,有骨頭的要剔骨,螃蟹一類要去殼,蝦一類要剝好皮,吃什麼由我說了算……早膳午膳我不管,但你需得保證每晚陪我用晚膳,你在前院做什麼我也不管,但這寧遠侯府的後院必須是我全權做主,過幾日的燈會我也好想去,還有……”

好像除了這些,暫時也想不到彆的了,於是常念彎唇一笑,胳膊勾著男人的脖子問:“就這些,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