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西北(1 / 2)

第四十一章

江老太太不信, 自個兒狐疑半響,轉身問車夫:“莫不是那小子瞧見老身才有意做戲的?”

車夫連忙搖頭,恭敬答:“小的觀侯爺一行人動作急促, 並未有半分停留, 加之天黑了,咱們這處不起眼……”

老太太撫著拐杖上的蓮花紋路, 轉為看向與她一同前來的灰衣老婦:“芳蓉,你來說, 是不是這麼回事?”

芳蓉是她的陪嫁,這些年一直跟在身邊伺候, 頗受重用,府裡都要尊稱一聲芳媽媽, 芳媽媽此刻笑著, 安撫道:“方才聽公主殿下聲軟音柔,似溪流涓涓溫潤,想必有這樣嗓音的,定也生得容貌絕美,且素來聽聞殿□□弱多病,咱們侯爺再剛強冷硬,也是個男人不是, 總歸有憐香惜玉之心,您若心裡存疑, 不如先進了府再瞧瞧?”

這一番話算是說到老太太心坎上了, 這便吩咐車夫去叩門,不過又眼眸微眯,特意叮囑道:“吩咐管家,切莫泄露老身在此的消息, 否則便仔細他的皮!”

車夫連連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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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江恕抱常念進了江府,徑直去了後院廂房,放她在榻上平躺下。

這番長途跋涉,遙遠艱辛,常念已是累極,小臉無一絲血色,嘴角乾得起了皮,虛虛躺在榻上,這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完全支配不起來,竟又不像是她的了。

好在得知眼下車架已進入西北地界,自個兒身在江家私宅,才有了些許安慰。

蘆、薈二位嬤嬤甫一進府便去廚房準備晚膳,就著府上現有的食材,熬了熱湯米粥,炒了時蔬,很快送來房間。

可常念隻歪頭看了一眼,就又怏怏彆開視線,耷拉著腦袋,沒有半點胃口。

江恕半托著她的身子坐起來,“朝陽,今夜匆忙,不及準備其他,且先吃點墊墊肚子。”

常念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膀上,舔了舔乾燥的唇瓣:“侯爺,我好渴,我想喝冰糖露,還想喝酸梅湯…”

江恕默了一瞬,眼神示意蘆嬤嬤去拿水,而後拍拍她後背,語氣有些生硬地哄道:“待過兩日回了侯府,你想喝什麼露什麼湯都成,眼下先忍忍,嗯?”

常念委屈得癟了嘴,在他懷裡拱拱,嗡聲嘟囔:“當初我以為洞房花燭夜便算是頂頂難受的了,如今方知,自京城來西北才是艱難,嘔吐目眩,一刻不得安好,好不容易臨近了,這沒有那也沒有,我情願再經曆十個初.夜,也不願走一遭這要命的路程。”

江恕的眉峰慢慢攏了起來,深知這朵嬌花一路上吃儘了苦頭,哪怕絲毫沒有哄人的經驗,此刻耐心卻不由得多了兩分。

蘆嬤嬤拿水進來,他接過,輕輕揉了揉常念的腦袋:“先喝點水。”

常念慢吞吞坐直身子,瞥見那碗清水,眼眶頓時一紅,奈何喉嚨實在乾澀得厲害,雖是不情不願,倒也乖乖喝了半碗。

這幾日多半在馬車上,荒郊野外,如廁不便,她在宮裡養尊處優十幾年,時刻謹記優雅大方的儀態,當真是寧願渴死,也不喝半口水。

眼下喝了半碗,還是渴,遂又拉著江恕的手,把剩下半碗也喝了。

“還渴嗎?”江恕問。

自然是渴……

但常念才在馬車上吐過幾回,委實喝不下寡淡無味的清水了,於是搖頭。

哪料下一瞬江恕就端了米粥過來,配著炒得青翠的蔬菜,她剛想彆開臉推拒,就聽江恕聲音平緩又不失溫和地道:“你素來喜歡吃蒸鱸魚,安城卻有將魚置於火上烘烤的法子,滋味尚可,明日叫他們烤來給你嘗嘗,如何?”

說話間,一口粥遞到她嘴巴。

常念下意識張了張口,喝了粥,禁不住好奇,剛想問一句,那菜便又遞到嘴邊,隻好吃了,再道:“烘烤的魚肉可鮮嫩入味?”

“蘸以料汁,十分入味。”

“那……”

又是一口粥,江恕才道:“明日你嘗了便知,今夜委屈你將就將就,可好?”

常念望著他沉靜而深邃的眼,忽而察覺出些許少見的柔情來,到底還是點了頭:“……好。”

窗外一抹彎月高高掛起,夜色柔和,江老太太拄著拐杖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芳媽媽扶著她,待走遠了才憂心問:“您怎的了?怎不說話了?”

老太太沉吟半響,雖有古語雲“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然她這孫子,闊彆一年多,也未免叫她太過“刮目相看”了吧?

最後隻仰天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讓老身且先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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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房內淨室傳來一聲驚叫,打破了闔府空寂。

江恕原已踏出門外,聞聲不由得頓了頓,遂轉身回去。

昨夜常念勉強吃了一碗粥裹腹,實在乏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是以隻簡單擦拭了身子,今兒一早被熱醒,渾身黏濕,才著人備水,換衣沐浴。

夏天熱,路途奔波,她也是接連幾日不曾好好沐浴梳洗了,本來春夏二人幫她沐浴完還是好好的,重換了熱水,她說要再泡泡,讓兩個丫頭先出去,哪知沒多久,手臂癢了起來,一撓便是泛起大片紅痕。

常念瞬間慌了神,站在浴桶中,有了些血色的小臉上卻滿是驚恐。

江恕疾步而來,還以為淨室長年不用,跑進了蛇鼠,嚇著她,哪知走近來,隻見她赤.身裸.體,抬起雪白的胳膊急道:“我,我的手臂起了好些紅疹,胸.口也有,是不是得病了?還是有人下毒欲謀害本公主??”

江恕:“……”

他沉著臉,靠近看了看,才看到雪膚上的突兀痕跡。

比起江恕的沉著冷靜,常念卻是快急哭了,緊緊抓著他胳膊:“侯爺,你快去請華姑過來看看,萬一遲了延誤診治,這東西消不掉,以後我還怎麼活下去啊?”

江恕幾乎是微不可查地歎息一聲,先好生抱她出來坐下,遂又拿了乾棉巾給她披上,才道:“等著,先彆亂動。”

隨後,屋內屋外好一陣忙活。

華姑急忙過來看診抓藥,安撫道:“殿下這是連日缺水以至體內乾燥,加之初到邊塞,水土不服,才引發的瘙.癢紅疹,近日抹些藥膏,慢慢適應了西北氣候便好了。”

春笙憂心忡忡的問:“那我們殿下這些日子還能沐浴碰水麼?要是適應不了可怎麼辦?”